公元624年,唐高祖武德七年,武士彟的第二个女儿武珝出生于长安。这便是后来的中国第一女皇。
那日正是甲申年正月二十三,春节的喜庆渐渐散去。按日子算,这孩子本应上个月出生,可是如今正月都快过了,孩子仍呆在肚子不愿出来,杨氏不免忧心忡忡。武士彟看出了杨氏的担忧,安慰道:“人们常说孩子越在娘亲肚子里呆的久越聪明,你就别担心了,也许上天要赐给我们一个聪明的,与众不同的孩子呢。”
“真有这一说?”杨氏半信半疑,却也宽心了不少,“民间常说生肖猴的人聪明,如今孩子却非得等到猴年呢。”
“可不是。”武士彟笑道,“咱们这个孩子一定是聪明又伶俐。”
杨氏听了,心中轻松许多,此时大女儿武瑶也由外面玩耍进入了屋内,身后跟着几个伺候她的仆人。见父母亲在说话,武瑶也学父亲摸着娘亲的肚子问道:“娘,妹妹什么时候出生呀?”
夫妻二人看着这个两岁的瑶儿,不由会心一笑,“你怎么知道是妹妹不是弟弟呢?”杨氏问道。
“娘亲,我想要个妹妹。”武瑶道。
杨氏转过头含情脉脉的望着武士彟,轻声说道:“咱们已经有一个女儿,你希望是这一胎是个儿子还是女儿?”
武士彟知道杨氏一直担心再生一个女儿他会嫌弃她,因说道:“儿子女儿我都喜欢,再说我已有元庆元爽两个儿子,你不用太在意。”
杨氏蹲下身子为武瑶理了理不齐整的衣裳,叹息道:“且不说你,如今有了瑶儿,我也希望这一胎能是个儿子呢,儿女双全,多好。”
武士彟听了笑道:“这还不简单,若生了个儿子固然称你心意,若生了女儿,咱们便把她当作儿子来养也未尝不可。”
杨氏正要取笑武士彟的想法滑稽,忽觉肚子一阵阵痛,她捂住肚子,希望这痛轻一些,她扶着武士彟,连喊“疼……疼”,武士彟见状,连忙喊,“来呀,夫人快生了,快去叫产婆!”
因杨氏已经过了预产期,为防意外,武士彟早已请了产婆住在府上。产婆来的也快,很快进入帐内。
此时已是夜晚,武士彟站在屋外,仰头看天上的星辰,杨氏痛苦的喊叫声令他心乱如麻,他看着星星,希望自己的心境安静一些。看着看着,他发现天空中何时多了一颗亮眼的星星,将其他星星的亮光比了下去。
“哇……”正此时,屋内传来婴儿的哭声,划破寂静的夜,划破武士彟心乱如麻。生了,武士彟下意识的往屋内走去,他并不十分懂星宿之说,因而并没有在意刚才所见星辰。正遇上产婆喜气洋洋的出来通报:“生了,生了!”产婆看着正要往屋内去的武士彟,笑道:“生了个女儿,皮肤真白,一看就是美人胚子。”
武士彟疾步向屋内走去,杨氏已经昏睡过去,他从产婆手里抱起他的二女儿,她的眼睛微闭,小嘴一闭一闭的,武士彟不甚欢喜,上苍垂爱,他的心里充满感激。
翌日一早,杨氏醒来,经过一夜的休息,她的精神头好了许多。侍女抱着熟睡的二女儿立在床头,杨氏眯眼望着窗外射进的阳光,一丝暖意渗入心间,对侍女道:“冷了这么多天,今日倒暖和些。”侍女应道:“是,夫人,再不似前几日那般冷的刺骨了。”
杨氏还欲接过话来,却见武士彟出现在门外,她大喜过望,欲要起身,“老爷……”武士彟上前扶住他,“别乱动。”旋即又将被子拉至杨氏颈边,使她更暖和些。他温柔的道:“我给咱们的二女儿取了个名字,想要与你商量商量。”他的声音温润如泉,眼里尽是温柔的情意,杨氏满怀期待的望着武士彟,“老爷且说,是什么名字?”
武士彟由侍女手中小心翼翼的接过二女儿,望着在恬静睡梦中的她,道:“就叫珝儿吧,如何?”他宠溺的看着女儿,似是要征得她的同意,睡梦中的女儿小嘴微闭,鼻息中透出均匀的呼吸,竟似带有笑意,“你是不是也喜欢这个名字?”武士彟逗趣着。
杨氏伸出胳膊,将女儿耳边的被襟往下掖一掖,好方便自己能看见她,她望着女儿,“珝,玉名也。老爷想出这个名字真是有心了。”
得到杨氏的认可,武士彟冷静的眸子里多出一丝释然,“昨日你昏睡之际,我进来看了你和孩子,她安静的躺在你的怀里,就如一块美玉,当下便想到珝字。‘’武士彟畅想昨日第一眼见到女儿的情景,眼里放出光芒,继而轻声问道:‘’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杨氏眼睛里含情脉脉,嘴角溢满笑意,轻声道:“老爷取的名字我自然喜欢。”
珝儿,便成为武则天幼年时最早的闺名。光阴荏苒,武珝在父母的细心呵护下健康成长着。
公元626年,唐高祖武德九年六月初四,秦王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他在长安宫城北门玄武门杀死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当李世民的武将尉迟敬德进入李渊的寝殿,告诉他太子与齐王谋反,秦王已将二人杀了时,李渊震惊了。你们这是逼宫谋反呀,他绝望的看着尉迟敬德僵冷而生硬的脸,他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这些年来,李渊最担心的事情,便是几个儿子之间的储位之争,李建成是长子,理应封为太子,而建立唐朝,李世民的功劳却远远大于他哥哥建成。李渊一直知道李世民不服他将太子之为传给建成,只因为他是长子。这些年来,兄弟之间的矛盾日益扩大,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这都是我的过错啊!
李渊心如死灰,两名爱子的死已足以打击他所有的斗志与希望,还剩下唯一一个儿子,可正是这个儿子杀死了他另外两个儿子。此时他的得力武将却将战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以最冰冷的目光迫向自己,等待自己说出他想要的那句话。好,李世民,既然你想当皇帝,那你就当吧,父亲只剩下你一个儿子了,皇位传给你也罢,舍你其谁?父亲相信你会是一个开明的君主,可我却永远无法原谅你杀害两个兄弟的事实,他望着尉迟敬德冰冷的目光,悲哀的垂下那戴着皇冠,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与尊严的头颅。
三天后,六月初七,李渊下诏书,立李世民为太子。两个月后,八月初八,李渊传皇位于李世民,八月初九,李世民正式即位,李渊退位为太上皇,再不过问政事。
这一年武珝两岁,蹒跚走路的年纪,她不知道这一年发生的这件大事对她以后的人生将产生怎样的影响,如果历史倒退,如果李世民不曾玄武门之变,历史也未必能留有她的一席之地,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她的父亲武士彟得知此事时却深感大事不妙,他有一种预感,他的仕途,武家的命运将因此产生变化。他奔走于宫城之间,企图见老皇上一面,得到的结果是,太上皇身体不适,不想见客。武士彟只得失望的打道回府,太上皇呀,您现在处境如何,过的好吗?皇上虽有才干,却怎能如此呢,臣怨他不顾父子亲情,却又不敢怨他,不愿怨他。臣不敢,因为他是大唐天子,臣不愿,因为他是您的儿子。
终于,武士彟迎来了新皇帝登基后给他的第一道圣旨,封武士彟为豫州都督,即日启程。武士彟捧着圣旨,这样也好,豫州,那是一个富庶的地方,虽不如长安,却也少了争斗。新皇毕竟是一个有情义的人,他笑着,眼里却满是失落与无助。
待宣旨人员离开,杨氏起身问道:“为何突然将老爷调往豫州任职呢?”
武士彟淡然答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想必夫人很懂这个道理。”他的眼里没有一丝色彩,这日天空也怪闷热,武士彟拿着圣旨的手已然汗津津的,未及杨氏说话,他黯然的转身进屋。
杨氏见此情景,心知老爷心中不悦,便不作打扰,开始里里外外张罗下人小厮们收拾物品。当杨氏告诉武士彟一切安排妥当,即日便可,武士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走出屋外,面朝皇宫的方向沉重的跪下,去往豫州本无所谓,却得离开太上皇所在之地,何况如今太上皇被逼逊位,自己却要在此时离开他。武士彟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太上皇,我就要离开长安了,您一定要多保重。杨氏望着已昔日意气风发此刻却颓废丧志的武士彟,她只是静静站在他身后,不发一语,保持着一个妻子该有的得体与风范,任他做这最后的念想吧,她一向清楚太上皇对她的丈夫意味着什么。
这一年,武珝两岁,此后,他的父亲又分别调任利州都督,荆州都督,不曾回过长安任职。年少的武珝跟着父亲武士彟走遍了大半个大唐山河,见到了各色的人间百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