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的猜忌终于消了,武媚娘松了一口气,她深知李治是一个多情善良却优柔寡断的人,对自己如此,对其他人也是如此。
如今他身边已经有了对自己毫无二心的苏锦,至于王公公……当初是他的帮助我才得以再入后宫,可是如今,他似乎选择不再忠于我。杀了他吗?必会被宫人猜疑恩将仇报,以后再无人真正忠于我。放过他吗?此次若非自己想法子绣了寝衣,皇上只怕还在猜忌我,况他并非一般的宦官,而是自小陪伴皇上的,在皇上心里有一定地位,我才刚登上后位,弘儿才刚立为太子,此时我最应该扮演的是一个贤德大度的国母,必不能太过操戈。思来想去,武皇后不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还有那宫女曹羽,趁着我怀有身孕的空当,竟惹的皇上对她情动。好在她摄于我的威严没敢侍候皇上,由此便饶她一命,又吩咐苏锦找机会给她安个错处分入别的宫去。可是她深知防得了一个曹羽,防不了后宫这么多女子,她需要想出办法。
这日晚间,李治在武媚娘的宫中用晚膳,见承香殿简陋,对她道:“朕总说你已位居皇后,该换个更好的地方了,你却总说对这儿有感情了。”
武媚娘道:“臣妾仔细想想,陛下说的对,臣妾身为一国之母,自然该有皇后的典范。且臣妾近日总做噩梦,搬去别的宫殿或许能好些。”
李治道:“你终于想通了,可有喜欢的宫殿?”
武媚娘道:“蓬莱殿中久无人住,又离陛下的甘露殿近,就让臣妾住那儿吧。”
李治道:“你始终不愿住立政殿。”他知因立政殿是王皇后所居过,因而媚娘不喜,又道:“那从前是我母后住过的地方,登基之时,朕原本不愿令那王氏居于此宫,只是当时朝政大权都在顾命老臣手里,王氏的舅舅柳奭又官居宰相,朕不敢慢怠于她。”
武媚娘温柔的道:“陛下这是哪儿的话,过去的事,咱们以后都不提了。臣妾喜欢蓬莱殿,它的名字,它蓬勃的气象,它曼妙的风景,都是臣妾钟爱它的缘由。”
李治因道:“好,那便依你,徙居于蓬莱殿。只是既是我们的新皇后所居,朕还要命人再将它重新翻修。到时,朕日日去看你,你也可以随时去甘露殿找朕。”
说到这儿,武媚娘像想起什么似的,对李治道:“陛下,臣妾最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李治宠溺道:“媚娘且讲。”
武媚娘道:“自古后宫多寂寞,陛下只宠爱臣妾一人,臣妾也只爱陛下一人。可是六宫中还有那么多陛下的妃子,她们该如何自处呢?”
李治道:“难道没想想让朕去宠爱其他妃嫔?”
武媚娘娇嗔道:“臣妾也是一个女人,怎会愿意让自己深爱的人在别人怀中呢。”
李治道:“媚娘一向聪明,想必你已经有了办法不是?”
武媚娘道:“后宫中人,期盼陛下的临幸,表面上是爱戴陛下,实际很多人连陛下的面都没有见过,何谈爱呢?她们只是寄希望于陛下的宠爱,使她们能够在宫中更好的生存下去。”她顿了顿,又道:“对于那些年长的,从未得过陛下宠爱的女人,将她们裁去,她们离开皇宫,人生也就多了一分自由。至于其他后宫妃嫔,臣妾认为可以将妃嫔改为女官,食正俸禄,这样这些女官们即使不得陛下恩宠,想必也不会对陛下有怨言了。”
李治听了,先是震惊,仔细想来,这真是一个伟大而富有人情的举动,他看着眼前的武媚娘,她还有多少想法提出能够让真佩服的五体投地的,他深知,眼前这个女人,他的妻子,不是一般的女人,“媚娘,既然你如此说,那便这样做,你说的对,那些从不得宠爱的女子,实在太凄苦了。将妃嫔制改为女官制,于后宫妃嫔,于你我二人,都是好事一桩。”
当晚,夫妻二人拟订了妃嫔制改为女官制的具体制度。
当时后宫中除了皇后,便是一品夫人四人,一品夫人从上往下依次是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四夫人之下为二品,设九人,依上往下分别为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二品之下是三品,称为婕妤,设九人;三品之下是四品,称为美人,设九人;四品之下是五品,称才人,同为九人。三品婕妤,四品美人,五品才人,统称为二十七世妇。二十七世妇之下又设六品宝林二十七人,七品御女二十七人,八品采女二十七人,合称八十一御妻。
夫妻二人将这些妃嫔按等级划分为女官,一品四妃改为赞德,置两人;二品九嫔改为宣仪,置四人。其次,承闺五人代美人,承旨五人代才人,卫仙六人代宝林,供奉八人代御女,侍栉二十人代采女,又置侍巾三十统称“内官”。
由此,武媚娘要让群臣们看看,皇上是多么的恩宠于我,后宫妃嫔都改为女官,皇上日后也不好随意去临幸妃嫔了,一箭双雕。而对于李治而言,他一心想做一个体恤民情的好皇帝,既体恤民情,自己后宫中的女子同样要体恤。他一向仁德,如此既能令深居后宫的女子有事可做,才能得到发挥,令他们少一些寂寞哀怨,何不愁没事一桩。媚娘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对自己好,对国家好,他这样想着。
在当时,皇帝和皇后为了显示重视蚕桑生产,每年的仲春三月,由皇后率妃嫔举行祀蚕大典与北郊。这是武皇后做皇后的第一年,她当然要亲力亲为,她志向做一个合格的,人人称颂的皇后,她预备每年都履行她这身为皇后的义务。
当日,她一袭素衣,典雅的气质在仲春三月的太阳底下熠熠生辉。后面跟随的是内外命妇,那些大臣们的夫人,以往只听说过武皇后的事迹,今日一见,却是如此亲切朴素的女子,难怪皇上对她着迷。
武媚娘轻拿桑叶,将其投入蚕篓中,那形态,仿佛只是一个将蚕农,将天下生产系于心间忧国忧民的皇后,又仿佛只是一个为了丈夫子女基业的普通妇人。武媚娘知道,她再一次赢得了内外命妇的尊重。
武媚娘一直记着感业寺住持对她所说弘扬佛法之事。这日晚间,趁着李治赞她亲蚕之举时,她对李治进言道:“臣妾有一事,此事若做,必然能够令百姓们感受到陛下对他们的爱戴,和陛下富国强民的伟大心愿。”
自从和武媚娘在一起,听从武媚娘的主意,李治在百姓心中和朝堂的地位越来越高,过去人们只知父皇和长孙国舅,渐渐地,人们才看见原来他们年轻的皇帝也如此的优秀爱民。“媚娘,你快说。”李治道。
武媚娘道:“先帝遣玄奘法师西去取经,玄奘法师日夜抑制经文,陛下何不办一场盛大的佛事活动,为国为民祈福,也不枉玄奘法师的多年辛苦。”
“是呀,媚娘,怎么朕就没有想到呢!”李治赞成的看着武媚娘,当即应允。
四月十四日,皇帝和皇后在皇城西门安福门观僧玄奘迎御制并书慈恩寺碑文。由李治亲手撰成《大慈恩寺碑》,玄奘上表陈谢,同时玄奘请求皇帝亲手书写碑文,刻之于石。李治依奏书刻,玄奘率寺僧及京城僧尼迎取。当日,自芳林门至慈恩寺三十余里,迎送队伍百余乘,烂然盈满。李治和武皇后登安福门楼,望之盛大,他们相视一眼,甚感欣慰。京都士女观者百余万人,碑至寺,度僧七人,设二千僧斋,陈九部乐于殿前。自魏晋以来,佛事活动从未如此之盛大。
京城盛事,口口相传,百姓们更直观的了解了他们的皇帝,在他们心中,不仅有那个意气风发的皇帝,还有那个面色雍容的皇后娘娘。
从遣散后宫到亲蚕,到与皇帝同登安福门观迎大慈恩寺碑文,武媚娘贤德典雅的皇后形象渐渐深入人心。
却说武媚娘做的如此种种,不禁令当时反对他的大臣们开始困惑,难道当初真的不应该仅看其过去而一概否决她吗?看样子,她或许真的是一个贤德的皇后。
这日来济和韩瑗上完朝,二人一同出宫回去,韩瑗对来济道:“没想到啊,当初咱们如此反对武氏立后,她登上后位后竟然没有报复咱们,陛下反而比从前更重用我们了。”
来济道:“这个女人不简单呀,听说还是她主动上书陛下褒赏咱们。我呀,实在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韩瑗道:“如今遂良老兄还在潭州受苦,每当想起,都心痛万分。”
来济道:“可不是,遂良几代忠臣,若先帝在,岂会如此对他?”
韩瑗俯上来济的耳朵道:“老兄,要不咱们想办法救出遂良?”
来济小声道:“皇上的想法咱们是越来越摸不透了,此事咱们需从长计议。”
二人小声说着,如往常一般走出皇宫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