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赌场里面玩的并非游戏币,而是如假包换的金币。好在路西法治国严谨,赌场倒是鲜少出事,几年来正常运转,同其他商家并无二致。
此时,某台老虎机旁,里三层外三层密密实实围了一堆人。
所有男女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机器前翘腿而坐的小姑娘脚边堆成小山的金币。哗啦啦的声音和场面,仿佛从出币口流淌出源源不断又熠熠生辉的河流!
普通的篮子已经装不了这数量惊人的金币,加上小女孩仿佛“赌神附体”环环连胜,叮当作响的声音变成了金属碰撞,愈发浩大。
十分钟后,小女孩趾高气扬地从椅子上跳下来。
她甚至对成堆的金币一眼不看,拉上一直站在一侧的路西法朝着下一个赌博设施走去,留下身后的赌场经理带着两三名工作人员紧忙来清理金币小山。
一边走着而,小艾德莉恩一边有点寡淡无味:“看来今天这机器就是为我准备的,你说呢,路西法?”
路西法?
周围本来玩的不亦乐乎的赌客们纷纷停下,或是迟疑或是吃惊地不约而同扭头望向两人,要知道这名字在莱雷厄斯这个刚从奴隶制解放的工业国家无疑是容易引起喧哗与骚动的英雄般的存在。
男人紧忙拉着小女孩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逃离开老虎机区域。
“吃喝piao赌,我都要!”小艾德莉恩一边走一边大声嚷嚷。
路西法恨不得遁地逃走,威武霸气的夜主大人变小以后怎么是这个小祖宗的模样,简直令人头秃。她简直就是成心故意的。
就算他没有偶像包袱,可是这光天化日之下的大声嚷嚷这些词语也实在是有碍民风!
然而后面的赌狗和赌马游戏,艾德莉恩玩得就很不好了,几乎每盘都输。
“凡事到了极限后必然会反弹,吾主,也不要太郁闷。”路西法对着又输了一盘的小艾德莉恩安慰道。
“嗯,毕竟老虎机里哗啦啦的金币也不是凭白那么‘汇流成河’,原来运气用光了啊。”小女孩咧嘴一笑,顺手将手上的赌券一把扔了起来。
赌券五颜六色,被她这样一扬,倒是意外的有了斑澜的浪漫气氛。
但小祖宗的下一句话就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我们去玩‘□□赌’吧!”
男人一下子一口老血涌到了嗓子眼。
正说着,小艾德莉恩顿时站在了赌场的后大门外一处隐蔽地点,趁着四下无人变魔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把左轮手qiang。
她熟稔地将它在手心转了一圈,倏忽间对准了他,脸上露出狡黠却冷静的神情:“亲爱的,这里面六个弹槽里面有1颗子弹,你甘愿在这场赌博游戏里就此死去吗?”
路西法一怔,他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乖张的心上人为什么突然来兴致,哑然失笑:“如果你想玩,我舍命相陪。”
“啧,你这么坦然倒是没意思了。如果是多弗朗明哥说不定会把它夺过去,先发制人!”小女孩放下手,语气里透着不满。
“这就是属下与少主的差别了。”男人强调了自称的同时,怀中的小电话虫响了起来。
“禀陛下,有二人自称来自堂吉诃德海贼团,近日准备登陆寻人,分明是海贼却在认真填写港口登记表,这......而且其中一人正是堂吉诃德海贼团的船长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
路西法想起来他与港口驻守军队吩咐过堂吉诃德海贼团前来的话无需攻击。
“让他们来。”
“遵命。”
于是,路西法带着小艾德莉恩回到王宫,匆匆结束了短暂的乔装之旅。
“什么?多弗亲自来莱雷厄斯?还说目的就是要寻人?”
小艾德莉恩坐在回王宫的马车里大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寻人?他竟然还亲自来找我?真是‘屈尊降驾’呢,他还知道先从你这里而不是加百列那边下手找我,倒也很明白我与你们俩的前后关系。”
“吾主,斗胆一问,你变小以后怎么会令堂吉诃德这么着急?这与夜袭博吉尼亚一役可有联系?”路西法眉宇轻皱。
“我只是在他的眼皮底下做了些生化实验罢了。”小艾德莉恩机灵古怪地挑了挑眉:“大约是被发现了吧。”
看着她处变不惊甚至还对自己放电的模样,路西法习以为常地点点头:“看来这次你对他的利益损害量略大。”
回到王宫,路西法换上国王的礼服前去正殿接待多弗朗明哥,小艾德莉恩则是依旧在王宫四处游荡,现在做任何事情都比以自己这该死的模样去见多弗朗明哥要强得多。
一转眼,坐在树上的她就看到了站在正殿外等候多弗朗明哥的莫奈。
小艾德莉恩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为什么多弗朗明哥这个狗男人分明机智地选择来莱雷厄斯找她,分明知道莱雷厄斯在他堂吉诃德家族事业产业链中的重要性,却不多带几名家族成员?
唯独带了这个仅仅算得上是“行政秘书”的小姑娘?
莫奈?呵,一个姘头罢了。
看来多弗朗明哥暂时还不确定艾德莉恩是否在这里,否则他必然会带着家族干部们整整齐齐地来找她,就算是为博吉尼亚那场病毒实验而秋后算账,也应当多带些打手。
但看着莫奈那草绿色的头发和窈窕的身姿,想起之前听到她在那海流氓的房间里传出的婉转叫声,遥远地看着她在他身后朝着正殿步行而去的场面......
小艾德莉恩“啧啧”两声,自己都没有察觉地瘪了瘪嘴角。
转念,她放下望远镜,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趁着自己现在谁都认不出来的小孩模样,是时候多去了解一下这个女人了,嘻嘻。
路西法和多弗朗明哥在正殿里周旋,趁此机会,小女孩一个飞身从树上跳了下来,朝莫奈奔去。
莫奈正在殿外垂首恭候,只听得一阵小脚步声哒哒哒由远及近。
她抬头一望,只见一个脚踩红色小皮鞋、身穿雪白蓬蓬连衣裙、梳着花苞公主头的金发小女孩仿佛踩着阳光朝着自己跑来。
若说baby-5的可爱是乖巧的可爱,那么这个小女孩则透着轻盈又充满了灵动,像是白白嫩嫩的铃兰花苞,又仿佛在光芒下跳跃的精灵。
“你是谁?”小女孩蹦蹦跳跳跑到女人身前,双手往身后一背,神气十足的娇憨模样。
莫奈不禁心生好感,微微弯下腰:“小朋友,我叫莫奈,跟随我的家人来这里做客,你叫什么名字哇?”
“妈妈说不可以随便告诉别人名字,”小女孩好奇地看了看紧闭的正殿大门,又抬头打量女人:“大姐姐,你的家人是那个特别高的粉衣服叔叔吗?”
“是呀。”莫奈听着家人二字格外舒心:“是我的家人。”
“咦?”小女孩伸出手指不解地戳戳自己的小圆脸:“你们是一对爱人吗?”
莫奈看着这孩子的个头,猜测她大约是10岁左右,正是人小鬼大的时期,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有这种发问。
思及此处,她不由得一滞。
“家人”、“爱人”——如此相近的两个词语,却又错差横亘了银河般的距离。
近在咫尺,远如天边。
女人鼻子一酸,赶忙解释:“我们不是......”
“可是家人不就是爱人吗?爸爸妈妈是家人,也是爱人呀。”小女孩歪着头不解,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尽是一片澄澈。
家人不就是爱人吗?
清脆的童音在莫奈耳边如同平地惊雷,多年来蛰伏的情绪猛然苏醒!
是啊,少主多次与她一同驰骋,他带给她浪潮,带给她暗涌,带给她巅峰......而在危险时刻,他保护整个家族,她也是家族的一员。
是,这是家人,也是爱人!
莫奈瞳孔紧缩,倏地蹲在了地上。
她想起几天前自己与少主走出卧室时,在甲板沙滩椅上酣眠转醒、眼神轻蔑的那个女人;
她想起几周前少主在船上酒窖里精心挑选红酒时认真的侧颜,还有半小时后那瓶红酒在那个女人手中高脚杯里反射出的粼粼闪光;
她想起几月前少主在出发去德雷斯罗萨之前默不作声往头发上涂抹发蜡的骨节分明的手,还有他不自觉哼出的小曲;
她想起两年前少主还没有与那个女人遇见时的某日,在报纸上看到她照片时停滞而思索的目光......
为什么?
为什么分明是她跟随少主和整个家族多年,却如今只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所谓“秘书”?连家族干部都算不上?
为什么分明那个女人一年多前才与少主相遇,短短不到两载,她就在他心里有那般“心头明月”的待遇?
为什么分明那个女人处处与少主不依不饶,处处为他添堵,亲手为他的身体增添伤痕,甚至这次夜袭撒加战斗中还使得一部分家族干部染上了未知的病毒,少主却在这种时刻亲自前来寻她?
莫奈突然发觉没来由地心弦一阵紧绷,心头的海啸来得如此突然,席卷埋没了她的所有。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情绪?
“大姐姐?你怎么了?”小女孩吓得不行,手足无措:“你不舒服吗?”
女人看向小女孩,只见她满脸都是关怀的神色不像是被谁利用的模样,看来这孩子并不是为了传谁的话给她,说不定仅仅是无心之言。
况且她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莫奈定定心,一边安抚自己一边站起,拂去裤子上的尘埃。
“没有关系,你去玩吧。”她对她说。
小女孩不放心地从上到下看了她几眼,点了点头:“大姐姐,我们下次一起玩吧!”
“好。”女人脸上的笑容有显而易见的不自然。
“再见呐!”小女孩挥挥手,转身跑开,扭头的一瞬间嘴角有莫奈没有注意到的诡谲笑意转瞬即逝。
看着很快消失在拐角的小小白色裙角,莫奈恢复成顺目垂首的模样走回原位继续等待多弗朗明哥。
只是,她心头的那片水域已然不是从前的水平如镜,仿若有什么石头硬生生砸入水面,激得水中的鱼儿们激烈地游动,四下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