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花深处,一片碧色之上,点缀着或白或粉的荷花,一艘竹筏从中穿梭而过。竹筏之上,有一淡青衫男子,脸上神情平和,竹筏已经停下。在离他几步之遥,紫色衣衫的女子蹲在竹筏之上,正在众多的荷叶丛中摘一个已经干枯的莲蓬。
好不容易,将那个莲蓬摘到手,她站了起来,大概是因为就蹲着的原因,起来之时身上微晃了一下,连带着竹筏也有些不稳。
她看向那个侧耳倾听着动静的花满楼,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啊……”她故意惊呼一声,整个人往后栽。
花满楼听到她的惊呼,手中拿着的长竹竿一放,手中宽袖飞出,卷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拉了回来,却不知她故意整个人撞进他的怀里,接着,两人倒在了竹筏之上。
竹筏承受着这忽如其来冲击,发出一声巨响,惊起藕花间的水鸟,全部噗噗的冲往天际。而竹筏乱晃了几下,几乎要翻了,但终究是没翻。
白飞飞整个人趴在花满楼胸前,那双星眸眨了眨,“这般折腾,竹筏竟然也不翻么?”
花满楼整个人平躺在竹筏上,浑身僵硬,“飞飞姑娘……”
轻而易举地感觉到身下的肉垫浑身僵硬,白飞飞心中就一阵愉悦,看来她对他,也并非是毫无影响力,不是么?她眨了眨眼,双手交叠在他的胸前,下巴抵在手背上,抬眸看着他线条优美的下巴。
“花满楼,你的家人是如何唤你的?”白飞飞问。
身下是竹筏,方才巨大的动静已经让湖水弄得他后背上的衣衫尽是,一片冰冷,但是身上,女子温软的身体紧贴着他的,那是她与他的体温交织在一起,火热异常。而这位姑娘似乎很满意她自个儿造成的骚动,那种无力感又在他的心头涌现,头就隐隐地疼了起来。白飞飞出的招,果然全部是奇招,他毫无招架之力,思绪甚至已被她的屡屡奇招所撩动。
“飞飞姑娘,我的家人唤我七童。”他温声回答,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杂念。
“七童……”她轻声唤了声他的别名,笑了笑,抵在手背的下巴离开,他以为她也要起来了,谁知她的一只手却游移到他的左胸前停下,她笑着说:“花家七童,你的心跳很快,是怕我这个妖女会吃了你吗?”
这回,花满楼脸上忍不住苦笑,“飞飞姑娘……”喟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求饶的意味。
“飞飞,唤我飞飞。”
“……飞飞。”
白飞飞轻笑出声,终于是起来,还他自由。她说:“你身上的衣衫都湿了,咱们回去罢,若是不小心害得你受寒了,那我可罪过了。”
自然,这一回,白飞飞没有再让花满楼撑竹筏,只见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哨子凑至唇边,哨子发出一声尖锐而响亮的声音,没一会儿,便是汀兰的声音响起。
“姑娘,你与花公子这是迷路了么?”
“公子爷,你可有事?”汀兰的声音才落,田七的声音就响起。那声音听着似乎就快要哭出来的感觉,也是,自家的主子被放|浪形骸的幽灵宫主劫走了,田七一个小小书童,即便是晓得白飞飞并无恶意,但也免不了担心。
“我无事,莫慌。”花满楼温声抚慰自家的小厮。
白飞飞看向花满楼,他身上的淡青夏衫已经湿了大半,但未见狼狈之感。脸上带着微笑正要说话,忽然在藕花丛中飞出十几个黑衣人,手中持着刀剑朝他们袭来。
“小心!”花满楼将白飞飞护在身后,提醒说道。
汀兰却嘻嘻笑道:“花公子,咱们不怕他们。”说着,袖中已飞出数十根梨花针,只听得“咚咚”几声,有人中招掉落湖水。
花满楼直接牵起白飞飞的手,“飞飞,快走!”
白飞飞是不怕来人,但对方人多势众,身上穿着的是水衣,在竹筏上打斗,对他们多有不利,所以倒也顺从。“汀兰,走!”
汀兰闻言,“是,姑娘!混蛋,竟敢来扰了我家姑娘采莲的雅兴,吃我一个霹雳弹!”只见她从怀中摸出一个银色的东西往湖中一扔,便一手抓起田七的衣领,施展轻功离开竹筏。
“砰”的一声巨响,原本平静的湖面瞬间被激起千重浪,湖上的鸟儿全部都吓得乱飞,而白飞飞与花满楼等人落在湖中心的一个浅滩之上,汀兰轻功原本算好,但因为带了一个不会武功的田七,估算错误,两人很是狼狈地成了落水狗,然后再相继地到了浅滩之上。
田七一到了浅滩,也不顾自身的狼狈,飞快地跑到花满楼跟前,再次问道:“公子爷,你可有事?”
“我无事,你呢?”花满楼反问。
听到花满楼的这话,田七感动得泪流满面,虽然最近两次遇到危险他家公子爷都只顾着身边的白姑娘,但好歹心中还是有他田七在的。“回公子爷,小的无事。”顶多就是受到了惊吓而已,谁能告诉他为什么白姑娘身边的丫鬟个个都爱揪他衣领,揪之前也不打声招呼!
在遇到水盗之前,田七一直以为白飞飞是个文弱女子,经过水盗事件之后,即使知道白飞飞是幽灵宫主,他仍旧是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因为白飞飞身上有几分仙气,又长得极美,让人很难想象她狠起来会是怎样的。但在见识过眼前这位汀兰姑娘扔梨花针丢霹雳弹的狠劲之后,他发现,虽然他家公子爷总爱护着人家姑娘白飞飞,但人家姑娘半点也不文弱,姑娘是个响当当的狠角色。瞧,丫鬟都是狠角色了,更甭论主子了!
“飞飞,你可有受伤?”花满楼脸转向白飞飞的方向。
白飞飞微微一笑,垂下双眸看着自个儿仍旧被他握在手中的手,笑着说道:“有无所不能的江湖盲侠护着,我又怎会受伤?”
花满楼一怔,随即意识到方才在竹筏之上他一时情急牵着她的手便走的事情,大手五指放松,松开了那只一直被他握在手中的柔荑,“抱歉。”
“花满楼,我发现每次我与你在一道,似乎都特别倒霉。”上次是遇到了江上水盗,这次则是湖上遇袭。
花满楼莞尔,笑道:“并非是你与我一起特别倒霉,而是你每次出来,都太过引人注目。”
白飞飞正要说话,此时汀兰抹了抹脸上的水珠,走向白飞飞,“姑娘,那些是什么人?”
白飞飞看着湖面那边的一篇狼藉,原本极美的湖面上因为霹雳弹的原因,搅得碧绿的湖水变成了一趟浑水,荷叶七零八乱,粉色白色的荷花瓣漂浮在水面上,却不见人。“你说呢?”她淡声反问。
“会是快活王的人吗?”汀兰猜测着说道,想了想,又微微摇头,“若是快活城派人警告,何必如此?上回快活城气使已拜访快活林,咱们亦表明了立场,照说,快活城亦不屑于使这般手段罢?”快活城独霸一方,快活王柴玉关如今身为一城之主,又怎会用这等方式前来偷袭?
汀兰蓦地睁大了双眼,“莫非与姑娘不愿与怜花公子联手有关系?”
白飞飞朝她投去赞赏的一眼,说道:“你总算不太笨,咱们尽早回幽灵宫。”与王怜花应该没关系,但与她不愿意与他联手对付快活王,或许是有关系的。不过,云梦仙子当日能助快活王对付白静,还能教出这么个惊艳绝才的儿子来,其心机和谋略亦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又怎会至于用这等拙计?
白飞飞略微沉吟,转身看向花满楼,笑问:“花满楼,我要去解决麻烦,你要去往何处?我带你一程。”
花满楼笑道:“宫主去往何处,便将我带往何处便是。”
田七闻言,瞠目结舌,下巴半天合不拢,只觉得天塌下来了!他家公子爷似乎一遇见白飞飞这个妖女,就会变得有些不一样。这是为何啊?要是公子爷跟着白飞飞一起有个三长两短,或者说有什么行差踏错,又或者说公子爷着了妖女的道贞洁不保……那他田七就完蛋了。想着,田七腿下登时一软。
汀兰格格笑着扶住田七的手臂,“哎,田七好孩子,你别晕啊,振作点,姐姐疼你。”
耳边是汀兰与田七的声音,而站在他跟前的,是那位名唤白飞飞的女子。当日他本欲将她引为知己,却不料最终心里的感觉终是有了错位。如今她身陷麻烦,不论两人关系如何定位,他都狠不下心,将方才她面临险境的一刻视若无睹。他不想出错,因为出错总是要付出代价,并非任何代价,都是他能付得起的。世事如流水,有些事情他捉摸不透,有些心情如今也无法理清,但他相信这所有的一切,都会有着它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