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庙后院,勾越的皇帝月夜拿着一支已经解好的签,静静地站在一棵玉兰树下,一身贵气,神色落寞。
是一支下下签,解语的老者说他与心属的姑娘有缘无份,注定无疾而终。
月夜默默的叹了口气,遥想这一路舟车劳顿,却没遇上一件好事,先是跟大萧新皇谈崩,罪犯兄长不知身处何处;现在又被告知与心上人难成正果……铺天盖地的挫折感袭来,已经让他寸步难行。
“王,萧氏余孽来了!”有个武者上前禀告。
“让他进来吧。”月夜收回思绪,坐到一张石桌前。
此行本没什么重要收获,正好有人对他说大萧的前摄政王抓住了他的兄长月凜,有意与之会面,想着过来求个签顺便见见,也没什么损失。
方坐稳,就见两个男子走了过来,一个戴美人面具,一个戴恶鬼面具。看着实在别扭,但今日是花灯节,街上全是戴面具的男男女女,倒也不奇怪。
月夜单臂摆在石桌上,另一只手抬起来,指向对面的两张石凳,示意他们落座,“敢问哪位是大萧的摄政王。”
没有说前大萧,已经十分给面子。
“在下萧武见过勾越王。”萧武一甩衣摆,十分潇洒地作了一揖后,才在他正对面的位置上落座。
一坐稳,就迫不及待地把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玉佩放到了月夜的面前,“这是我们大萧皇室成员的玉佩,请勾越王过目。”
贾怀仁跟着作一揖,没有说话,坐到萧武右手边的位置上,俨然是左膀右臂的待遇。
兄弟两已经十几年没见过面了,眼下贾怀仁又戴着面具,月夜根本认不出他。
月夜拿着那玉佩细细看了看,通体翠绿,祥云绕边,中间龙纹栩栩如生,宛如活了一般,光看这手艺就是件美轮美奂的稀罕物,更别说这块玉本身的价值了。
非尊贵之极之人无法拥有!
“听说你抓住了我们勾越的叛贼?”月夜把玉佩还给萧武,完全是一副上位者的口吻。
萧武向来自负,哪里受得了被弱小邻国看轻,却因是他主动找上门的,只要咬牙忍着,“嗯,抓了。”
“空口无凭,让我如何信你?”有下人送茶上来,月夜端起来抿了一口。
萧武整日窝在小酒肆的地下室里,怕要上厕所,根本不敢多喝水,这会儿见了水,渴到不行,连摘掉面具,咕噜咕噜的喝起来。
连喝了三大碗,这才舒坦的打了个饱嗝,勉强压下渴感!
贾怀仁就边上静静地看着,面具下的那张脸早已嫌弃到不行,丢人!
萧武不以为然地一抹嘴,“你先说说,我要怎么做,你才肯信?”
“除非你把他带到我面前来。”
月夜漫不经心,见萧武那副连水都喝不饱的落魄样儿,根本不信他能抓住贾怀仁。
萧武抬眸看向月夜,爽朗的笑了两声,“你说巧不巧,他现在就在我身边坐着呢。”
月夜以为他在开玩笑,先是不屑的一笑,视线不知觉的他身旁的那张鬼面具上,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庶弟,别来无恙啊?”贾怀仁慢悠悠的揭下面具,露出一张高冷阴狠且戏虐的俊脸。
暗风徐徐,似他周身的杀气在涌动,气势逼仄。
月夜脸色一白,吓得连忙站起来,正准备喊人捉拿贾怀仁,萧武却是先他一步,厉声道,“我劝勾越王千万别轻举妄动,你带的那点人手根本不够!”
话就堵在嗓子眼,月夜又急又怕的看向萧武,“你到底想干什么?”这话看似在问萧武,实则在问贾怀仁。
他活动自由,红光满面地坐在那儿,感觉日子过的不错。与其说是不幸被俘,倒不如说是对方的座上宾。
他若想在此处弑君篡位,易如反掌!
“不是你让我把他带来的吗?这见到了又懂怒,哪有这样的!”
萧武反客为主,气场瞬间强大了起来,转而对贾怀仁道,“可以了,可以了,把面具戴起来吧,别把人勾越王吓出个好歹来。”
贾怀仁戴上面具,十分‘听话’。
“他,他为什么会听你的话?”
月夜这些年可没少听说贾怀仁的光辉事迹,从来都是依附强者兴风作浪,怎么也不相信他会听从一个失势者的差遣。
萧武拍了拍贾怀仁的肩膀,看向月夜,“那还不简单,他有重要的东西罗在了我手里。”
“什么东西?”月夜追问。
“相好的,还有他们的孩子!”
利用共情骗人,这可是贾怀仁根据月夜求爱不得的凄苦境遇,提供给萧武的最有效借口。
反正萧武是不知道这借口管不管用,但必须得信心十足的说了出来。都跟自家老狐狸长姐斗了那么多年,现在跑来骗一只兔子,太简单了。
“他有夫人了?”月夜神色动容,半信半疑!
若换做是他,为了保全自己心爱的女子,自然什么都愿意做,但贾怀仁从来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连自己的母亲都能不管不顾,又怎么对陌生女子动心?
“还没成亲,但那女人已经怀上了他的种。”萧武一脸真诚,连自家长姐肚子上的二两五花肉都给押上了。
贾怀仁:……
月夜重新落座,十分认真的看向萧武,“那女子是谁?”
“那我不能告诉你,赶明儿个你给我抢了怎么办?”
萧武把玩着茶碗,意味深长的笑了,“毕竟控制一个柔弱女子,可比控制贾怀仁本人容易多了。”
晚风依旧轻轻地吹,花神庙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月夜沉默了片刻,脸上的惊恐之色收了收,“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贾怀仁的存在,让他这个皇帝当得如坐针毡。只要能将此隐患拔除,他会尽量满足对方的要求。
春风拂面,萧武的坐姿都跟着歪了,“简单!一人换一人!”
“你要谁?”月夜神色紧张。
“我镇守边关时,被一名勾越的大将砍过一刀,那刀伤至今仍隐隐做痛,我发过誓,一定要还回去。”
萧武的表情顿时冷了下来,说的是绘声绘色、恨意满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参加了一场多么神圣而又伟大的战役呢。
其实不过是一个只有十几人参与的斗殴事件!
当时大萧与勾越的关系还不错,大萧驻军与勾越边民的关系也不错。有时,军营里自己种的菜养的鸡不够吃,也会去两国边民那儿购买。
主要是在大萧这边买,除非大萧内部供应不够,萧武才会组织人员去勾越那儿购买。
本来一直相安无事,直到勾越某文官获知此事后,上奏朝廷,说勾越边民供养大萧军队。
这可是要斩头的叛国罪!
边民吓的半死,在别有用心之徒的怂恿下,将锅甩到了大萧驻军头上,说他们强买强卖。
萧武虽在大萧都城混成了发配边疆,但在边疆混的却是风生水起,有自己的矿场,造钱局,私衙门等,还制定了一系列能帮助边民致富的政策,俨然是个占山为王的小皇帝。
大萧的很多边民都只知摄政王萧武,却不知坐在皇城龙椅上的那个人是谁。
就连勾越的边民也越来越崇拜这个大萧的智将,这让勾越的皇室很不满。于是勾越派了名声在外的猛将过来,意欲借此敲打敲打萧武。
萧武是什么脾气,除了经常挨长姐敲打外,何时被旁人敲打过,两边就争执了起来,然后扭打作一团。
对方主将很要面子,不屑参与这种近身肉~搏战,搬了张小凳子坐一边悠闲擦刀,打算等两边打完了再接着谈。
萧武倒一点不惜面儿,揣着酒碗就冲了上去,哪知踩到了一处潮湿,直接朝着对方主将扑了过去,一只手横握在了刀刃上……
勾越主将一脸懵逼,根本不明白这货是从哪儿窜出来的!
但这仇是结下了!
“看到没?十几厘米的伤口啊,得流多少血。”
萧武煞有介事地把掌心有伤的那只手摊在石桌上,分别从贾怀仁与月夜面前扫过,像在炫耀功勋荣誉章。
一只比文人手粗,比武人手细的掌上,从食指根部到小指下方手腕处,的确横躺着一道淡淡的伤痕,若不瞪大眼睛仔细看都看不到。
贾怀仁不动声色的扶了扶自己的面具,确保没人能看到他尴尬的表情,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这憨批内弟是在开玩笑吗?拿这点小伤出来忽悠别人交出镇国将首,是觉得对面坐着只无脑猴吗?
“好,成交。”月夜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贾怀仁:……
好吧,对面果真坐着只无脑猴!
“不过交易时,你要将他的女人一并交给我。”月夜补充道。
萧武大手一挥,爽快道,“没问题!都把他送出去了,我还留着他女人作甚!”
交易就这么毫不费力的谈定了,继续留下来都该培养出感情了,萧武带着贾怀仁就此告辞。
胜利似乎正在向他们招手,只要把勾越的镇国将首控制住,十万铁骑攻破勾越简直如履平地。
出了花神庙,贾怀仁与萧武第一时间去万花林与萧满回合,但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她,却意外碰上了林臣的搜查队。
还不止一支!他们已经开始对百河镇进行地毯式排查!
贾怀仁神色微变,忙往最热闹的街道奔去,直觉告诉他,那里是小丫头最有可能的藏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