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满放走了自己的爱骑骡,主动爬坐到贾怀仁的黑马背上,后背贴着他的前胸,暖暖的,快快乐乐地进入了白桦林。
可再快乐,心中的疙瘩依旧在!
白桦树枝遮天蔽日,月光一点都透不进来,周围一下子黑暗下来。
萧满忙不迭的转过身,搂着贾怀仁啃了一口,她知道有乌鸦军团跟着,所以刚才是克制再克制。
马儿滴答滴答地往前走,贾怀仁宠溺的搂着她,任由其胡闹。
“你们去见谁了?”
萧满窝在贾怀仁的怀里,依旧对贾怀仁跟萧武把她扔在花神庙殿外的事耿耿于怀。
都这样那样了,还背着她藏秘密,这可是肉眼可见的不可靠,得问清楚。
“勾越王!”贾怀仁直言不讳,本就没打算要隐瞒她。
当时不带她,仅仅是出于她人生安全考虑,怕勾越王知道她的行踪后,对她不利。
萧满也大致琢磨出这事了,见他没撒谎,这事也就翻篇了。
翻不了篇的是他有未婚妻那件事!
一阵夜风吹过,枝叶沙沙作响,黑暗中听来犹如万虫狂欢,萧满抬头看向黑乎乎的上空,眸深似海,不确定自己选的道路到底对不对?
“满姑娘?”
黑暗中传来一声不确定的呼喊,贾怀仁忙警惕的收紧马缰,萧满则拍了拍他的大腿,安抚道,“没关系,是你外甥。”
之后才不咸不淡的冲前方回了声“哎,是我。”
“你们关系好像不错吗?”马儿继续往前走,贾怀仁语气酸酸的,明显不喜欢静秘称呼她为满姑娘。
萧满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转头睥了他一眼,“万人迷体质,到哪儿都遭人喜欢,你说气不气人?”
“气!都快气死你老公了!”贾怀仁轻轻伏在萧满的肩膀上,故作怄气。
“气死了最好,我刚好换一个。”萧满嘀嘀咕咕,声不大,却足以让贾怀仁听见。
人不乐意,脸立马冷了下来,沉声吼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你都死了,还管得了我啊?到时候我想怎样就怎样,保养的好点,再找个年轻的小伙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萧满不以为然的以现代女性的思维开着玩笑,笑容得意。贾怀仁却把它当成了萧满的真实想法,脸色越来越青,原本温柔的双眸也迸发出凶狠的目光。
“满儿……”
“嗯?”
贾怀仁双眸死死的盯着前方,表情诡异,似要与黑暗融为一体。“我们勾越有个风俗,男人一旦死了,他心爱的女子就要跟着殉葬,你……害怕吗?”
萧满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肩膀像被石块压住了,动弹不得。脊背发麻,一股恶寒正从血液深处流淌出来。
“月凜……”
“嗯?”
“除非老娘死在你前头,否则你他妈休想让老娘给你殉葬!”萧满用力耸了耸肩膀,把贾怀仁从她身上弹开。
狗男人还想用男权社会的那套糟粕在压迫她,那也得看看他有没有那本事。
妈的!也是自己犯贱!本来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小三’,还非要巴巴的折回来挽留他,人是挽留住了,自己倒成殉葬品了,活生生的现世报!
甜暖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
只是不等二人再开口,静秘骑着马儿已经迎了过来,神色急促道,“满儿姑娘,追兵出城了,我们得加苏离开。”
贾怀仁就坐在萧满的身后,静秘熟视无睹,连声招呼都不打。说完话后,随即扬起鞭子在前面带路。
萧满从贾怀仁手里夺过马缰,立马追上。
前有围堵后有追兵,众人不敢在沿途村镇多做停留,偶尔进程买买粮草,置办完后随即上路,日夜兼程,终在七日后踏上了勾越的国土。
一路神经紧绷的众人,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困倦感袭来,个个成了霜打的茄子,焉不拉叽,一步路都走不动,不约而同的扎进了最近的一间客栈,开房睡觉。
客栈不大,但没什么生意,空房间充足,萧满挑了个靠角落的房间,一进入房间,行李随手往地上一扔,梦游般倒在了床上。
贾怀仁跟在她身后,把她扔在地上的行李捡起来放好,又帮她把被子盖好,这才心思深沉的在她身旁躺在。
转头看了眼小丫头,表情愈发凝重。
自从跟小丫头提过勾越的殉葬的风俗后,小丫头好像一下子变了人,一路上对他冷冷淡淡,即不黏着他也不跟他打情骂俏,却跟静秘时不时地谈笑风生心情甚好。
要不是每顿饭,小丫头都挑软和地给他吃;要不是每个夜宿,小丫头都要帮他揉腰、搂着他睡,贾怀仁都快觉得小丫头不喜欢他,厌恶他了。
贾怀仁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转身把他的小丫头搂入怀中。
难道小丫头是讨厌勾越的殉葬风俗吗?
这个风俗有什么不好吗?真心相爱的男女所追求的难道不是同年同月同日同墓穴吗?
贾怀仁闷在萧满的后颈里,嗅着她令人安心的体香,逐渐陷入梦乡。
梦里他夺回了本属于他的王位,娶了他所钟情的小丫头,春宵一刻值千金,然后他就被小丫头的一杯毒酒送上了天,勾越从此改姓萧。
小丫头头顶金珠王冠,身着红金凤祥服,以妖后之姿君临天下,她依旧是如传说中那般冷酷无情心狠手辣。
贾怀仁猛然惊醒,见小丫头不知何时已经滚到了床的最内侧,此刻一边睡的正酣一边在挠屁股。
有点憨憨的,跟梦中气场逼人的形象相去甚远!
“主子,你现在还不能踏进勾越的国土。”贾怀仁还没从刚才的噩梦中回过神来,就有个声音迫不及待地钻入他的脑海。
是乌鸦军团的暗卫。
贾怀仁从床上坐起来,“我已经答应了满儿,要去静王爷家把婚事取消。”
“勾越是小国,国土面积不足大萧的一半,消息传播的向来快,主子的行踪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暗卫不露身形,只有声音传过来。
“没关系,小心点便是。”
一旦回到了勾越,勾越王可以动用一切力量围捕他,贾怀仁自然知道自己身处险境,但依旧想留在萧满身边冒险。
一定要得势之前,解除掉与静氏的亲事,好给小丫头一个交代,一旦得势,凭着森熙公主的势力劲儿,再要解除婚约就难于登青天了。
好在静家离这里不远,再走上一天路程就到,等解除完婚约,他就立马离开勾越,不会耽误太久。
“哎!”暗卫留下声叹息,离开了。
他们的主子变了,以前绝不会浪费时间,做这种对推进时局毫无意义的事,现在却被主夫人弄得跟只哈怕狗似的—
一路追舔,唯主夫人马首是瞻!
萧满翻了身,也醒了,迷迷瞪瞪见贾怀仁坐在她床边,嘴角不知觉的扬起一抹笑意,但一想到‘未婚妻’与‘殉葬’,笑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是迷茫与惆怅!
对贾怀仁的那份心动与喜欢依旧在胸膛里跳动,萧满也依旧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甚至是死,但被强迫去死的话,呵呵,真当老娘是无脑猴啊!
“醒了?饿不饿?我去楼下给你买点吃食。”贾怀仁转身见她醒了,极温和的看着她。
萧满爬坐到他身侧,大哥大般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是勾越,你乖乖地待屋里,我自己去。”
肚子饿的咕噜咕噜响,萧满揉了揉小肚皮,一边伸懒腰,一边往房门口走去。
“满儿?”贾怀仁叫停她。
“嗯?”萧满站在原地,揉了揉迷迷瞪瞪的双眼,并没有回头看他。
“我说要让你殉葬,只是不喜欢你跟静秘走的太近,没有真要你殉葬的意思。”
贾怀仁俊脸粉白,双手紧紧握着,目光纠结,直直地看向萧满,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女人这般低声下气,感觉很丢人。
说完之后,身为封建皇室血统的高傲自尊心更是像玻璃一般碎了一地,扎地他无地自容!
萧满当场愣住了,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好像在为之前的事道歉。
雾蒙蒙的双眸顿时清明起来,宛如两朵开的正艳的桃花,在暖日清风中摇曳,水光闪动。
“你这孩子……吃醋就吃醋,干嘛非要说些诡异的话吓唬人。”
萧满折回来,单手叉腰,另一只手很大姐大地摸了摸他睡的有点凌乱的头发,“你不喜欢静秘,我以后不搭理他便是。”
贾怀仁抬眸,似看到一尊浑身散发着柔和金光的女神,一尊只偏爱他的女神,脆弱易碎的自尊心正在慢慢弥合。
萧满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下,然后将他拥入怀中,“你要知道,你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喜欢的人,也是我最在意的人,剩下的那些阿猫阿狗,跟你根本没法比……”
贾怀仁伸手搂住跟前柔软的身躯,脸上露出久违的安心的笑意,“萧武也是阿猫阿狗吗?”
“嗯哪!除了你,其他人在我眼里都是阿猫阿狗,区别是家养的还是野生的,像萧武就是家养的,再怎么忤逆不听话,在外面受了欺负还要护着的……”
“我呢?”
贾怀仁觉得做只像萧武那样的家养猫也不错,起码有家人护着,不像他无论遭受多大的苦难,都得独自舔舐伤口。
萧满用五指梳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眸底似刮起一股轻柔的风,“家猫被野猫欺负了,我会替家猫出头收拾野猫,但家猫敢往我头上骑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摔他个半身不遂……”
“可若换做月凛的话……我不但舍不得摔,还要捧着他的脸蛋问问,宝贝儿,你是想要天上的星星还是月亮,我去帮你摘。”
人一旦陷入爱情,之前的所有坚持与原则仿佛一瞬间都变得一文不值。
明明知道贾怀仁有未婚妻,她还是飞蛾扑火般扑向了他,成了自己曾最讨厌最唾弃的那类人。
明明讨厌惟我独尊的大男子主义,但当贾怀仁说出要她殉葬的那番话时,她再怎么愤恨唾弃,也舍不得离开他。
一路上虽刻意与之保持距离,但注意力从未从他身上移开,身为女人,却无时无刻想化身霸道总裁强宠他……也是脑子有病!
贾怀仁也觉得自己脑子有病,憋闷了一路的坏心情就这么被小丫头的几句话轻而易举地驱散了,还忍不住偷偷高兴上了。
“你在屋里乖乖待着,我去楼下买点酒菜上来。”
“嗯。”
萧满像挠小狗一般挠了挠贾怀仁,又连亲了他好几口,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身往离开。
贾怀仁像个偶然吃到了糖块的穷孩子,一直回味着刚才的甜蜜,就痴痴傻傻地笑着。
想着待会儿小丫头回来了,他还要再吃几颗糖,以弥补一下这一路所吃的‘苦’。
“嘎吱!”
门开了,贾怀仁以为是他的小丫头回来了,高兴地迎过去,可才走两步就定在了原地。
站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小丫头,而是勾越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