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徐徐吹过,大地苍凉,萧条冷落。
在一片黄涝覆盖的田地里,有一对男女面对面的站着,男子紧紧抓着女子的胳膊,目眦欲裂,似要发作。
女子则踮起脚,在他苍白的脸颊落下一吻,“对不起,在你最无助的时候,我没能陪在你身边。”
男子目光涣散,里面的内容顿时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你若是病了,这个孩子就得死!”
“我责任重大,还要喂家里病娇老公吃饭呢,才不会病。”
“你知道就好。”
贾怀仁这才慢慢松开抓着萧满的手,嘴角浮现出一丝春风得意,转眸看向身侧的小孩,嘴角的笑意不禁又僵了一下。
连又抓住萧满的胳膊,“无论何时何地,我比任何人都重要,你明白吗?”
“明白!无论何时何地,我最爱的永远都是夫君,谁也夺不去我去夫君的爱。”
萧满说起情话来一套又一套,放到现在来每一句都充满了中年妇女的油腻,但在民风矜持的封建社会里,哪个心理正常的男人吃的消。
配合情话,再抛个媚眼,贾怀仁身形一晃,被哄的服服帖帖,主动抱起脏兮兮的小男孩,一马当先的回去了。
萧满:……
不得了,好像找到启动某人的开关了!
萧满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贾怀仁的身后,见两人间距离逐渐加大,怕跟不上他的步伐,忙伸出一只小手抓着他的白色的衣衫,前方的脚步瞬间缓了下来。
这是什么?
他妈就是爱啊!
萧满欢呼雀跃,也不管贾怀仁怀里还抱着个孩子,直接张开双臂,从后面搂住贾怀仁,像根尾巴似的黏着不放。
贾怀仁走一步,她走一步,因为视线受阻,不能好好看路,有一次踩滑了,差点翻进田里,好在贾怀仁及时伸出一只胳膊,搂住了她。
萧满惊魂未定,把贾怀仁搂的更紧了。
倒不是害怕,就是想单纯地黏着他,以前在大街上看见小姑娘像大号挂件一般吊在男朋友身上,萧满总会不自觉地邹眉头,觉得大庭广众实在有碍观瞻,现在就……
可去他妈的大庭广众吧,我眼里只有我可爱帅气的老公,只想做他的大宝贝。
“剩下的路,你自己走。”
贾怀仁把怀里的孩子放下去,转身把萧满抱起来,踢了一脚还处在懵懂中的小孩,领着他,一起往岸边走去。
田埂泥泞,也的确不好走,长公主自小在皇宫长大,哪里来过环境如此糟糕的地方,贾怀仁以为她是想要抱,但又不好意思跟小孩抢怀抱,才会一直像小尾巴一样缀在他身后。
结果表示,他猜的一点都没错,小丫头的确像猫儿一般温顺的缩在他怀里。
岸上的人远远的看着,见两个成年人你侬我侬的搂抱在一起,让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趟在水里走,都有点为他们感到羞愧。
静秘气地把头别向一边,眼不看为净。
吴宁遣了个人去接孩子,然后没眼力劲儿的跑到静秘跟前抱怨,“主子,你说那大萧的长公主是不是作,去的时候跑的跟兔子似的,你凜舅舅都追不上,回来的时候就柔若无骨,一个劲儿地要抱抱了……”
“啧啧,太能来事了,连牡丹楼的姑娘都比不过啊,咱大小姐哪是她的对手啊,嫁过去不懂争宠这一套,日子必然不好过。”
吴宁分析的头头是道,句句切中要害,却听的静秘愈发来气,愈发为自己的姐姐的感到不值,猛然生了恶毒的念头——要是满儿姑娘能染上瘟疫恶疾就好了!
此念头一生,静和吓得连忙摇摇头,将之驱赶出去。
并且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只要满姑娘不会威胁到姐姐的正妻之位,他绝不会作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来!”
在他走神的时候,贾怀仁已经抱着萧满上了岸,并且把她放在了自己的马背上,显然是要跟她同乘一匹马。
“我先去给孩子把一下脉?”萧满见孩子被独自安置在马车上,有点不放心。
“在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死,没关系。”贾怀仁搂着萧满坐稳,一拉马缰,继续赶路,“你们给他点吃的,别饿死了。”
萧满:……
越往前走,涝情越严重,村庄更是一个比一个萧条冷落,有村庄到处都黑漆漆的,似还发生过火灾,有未来得及逃跑的家禽被烧成黑漆漆的一团,已经完全碳化。
可村庄的周围却是完好无损,一点火星味儿都闻不着,若是自然发生的火灾,根本不可能有如此明显的界限,除非……
马儿走的并不快,萧满却突然害怕的搂住了贾怀仁的胳膊,“村子里的火是人为放的?”
“嗯。”贾怀仁一手抓住马缰,另一手紧紧拥住她,“邻近几个村庄应该都爆发过瘟疫,村民被集中到一处后,为防止瘟疫扩散,所有家禽牲畜都要进行焚烧填埋处理。”
“没错,这几个村子已经废了。”静秘从旁附和。
这是唯一能阻碍瘟疫扩散的法子,虽然惨烈了些,但总比勾越王那样什么措施也不做的强,起码能将瘟疫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萧满点点头,回头看了眼小孩所在的马车,脸色却是越发苍白狼狈。
贾怀仁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轻声问道,“是有何不妥吗?”
萧满望向满目疮痍,犹豫了片刻,最后却用力的摇了摇头,“焚烧填埋这个措施本身并没什么错,我只是觉得,那么多人失去了家园,挺可怜的。”
这话从一个两日前还高举匕首要抹人脖子的坏女人嘴里说出来,听着很有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味儿。
吴宁第一个表示不相信,姗姗笑道,“失去家园,总比失去性命要强吧?”
“可能吧。”萧满心不在焉的附和,很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但事以愿违,吴宁似被无形中激怒了一般,冲着萧满大声嚷嚷道,“你既然觉得家园比性命重要,那就留在破了国的大萧,为何还要逃到我们静侯的封地上来!”
“你找死!”“吴宁!”
贾怀仁与静秘不约而同地吼出了声,而吴宁早已吓得脸色煞白大气都不敢出,因为有一把冰冷的寒剑不知何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是勾越的乌鸦军团!
静秘倒吸了凉气,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原本以为这个神秘的暗杀军团早已随着上一代勾越王的逝世而消失不见,没想到只是随着废太子漂泊在外。
“算了,算了,咱好歹也是血统高贵的皇室成员,就别跟贱民计较了。”萧满轻轻拍了拍贾怀仁阴冷可怖的面容,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贾怀仁受够了漂泊在外的冷眼与讥讽,舍不得萧满遭此委屈,也是真动了杀心,乌鸦军团才会出动。
吴宁吓得屁股尿流,小心翼翼地看向主子静秘,是在求救,但静秘根本不敢开口求情,他一开口,吴宁真就活不了了。
“原来这里只是静侯的封地?”贾怀仁将萧满拥进怀里,冷冷的看向静秘。
“先是勾越的国土,再是静侯的封地!”静秘临危不惧。
“是吗?那看来是我不受欢迎了,连带着夫人也要遭你们静侯府的下人恶言讥讽。”
贾怀仁眉眼微挑,这是要杀鸡儆猴给萧满立威。
眼下他还在,就有人敢这般刁难他的小丫头了;若他不在,岂不是要群起而攻之,杀了他的小丫头以泄国愤!
静秘懂他的意思,对萧满作一揖,赔礼道歉,“满姑娘教我医术,即是我授业恩师,吴宁以下犯上顶撞的恩师,乃大逆不道,罪该万死。”
“我静秘也不是什么护短之人,还请满姑娘按照大萧的条律对吴宁进行处罚。”
将吴宁交给萧满是眼下最保险的措施,吴宁早吓的三魂没了七魄,本能地顺着主子的意思,连忙下马对着萧满磕头。
萧满忙着给贾怀仁顺气,根本没空搭理他们,只不耐烦地冲他们吼了句“一边呆着去”,便继续轻拍着贾怀仁的胸膛,为他顺气。
收起不耐烦的语气,嘴里还一刻不停地嘀嘀咕咕:
“老公,别生气,生气就不帅了。”
“老公,这种人就是键盘侠嘴炮,咱别理他,跌份儿。”
“老公,我们去抓兔子,我给你做麻辣兔头。”
“……”
贾怀仁气急攻心,也没十足地听清她在说什么,但见她翁声软语,粘粘乎乎,是在讨好他的意思,脸上的怒气不知觉地消退了不少。
低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小丫头的脑袋,贾怀仁眸神收敛,温言道,“你是不是也想杀了他?”
吴宁的生杀大权落入萧满的手中,众人的视线也全都聚集过来。
这可是连勾越大将方恒的脖子都要抹的恶毒女人啊,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虾米!
萧满瞄了瞄周围的目光,为难地直挠脑袋,她当然不是一言不和就喊打喊杀的混蛋,但她又不能直接说“不是”,这必然会再度激怒贾怀仁。
冥思苦想一番,萧满抓着贾怀仁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矫揉造作地扭来扭去,“夫君,我……突然有点头晕想吐,你说我是不是怀上了啊?”
贾怀仁:……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