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秦城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面前巨大的横档路障几乎已经贴上了前挡风玻璃。
“干…”驾驶员话音未落，后方还未来得及减速的车辆便已经亲上了他们的屁股，把他后面的一串脏话硬生生塞了回去。
装甲车队皆在侧面护卫，凭借避障系统并未受到损伤，只有跟随指挥车的那一列民用汽车如同被推倒的骨牌一般堆在了一起。
“艹他娘的，”李阳顺手将操作台上的防护系统打开，并按下了通讯键，“前方出现军用路障，全员进入备战状态。”
秦城凑上通讯器补了一句：“禁止民众下车。”
指挥车的中控处理器发出低沉的轰鸣声，这是数据量较大的情况下常见的问题。几十秒后，周边五百米内的三维地图悬浮在了屏幕前。
军用路障大约是反坦克锥的造型，高约十米，长度五十米左右。
目前的位置右侧是山崖，左侧是峭壁，前方是路障，后方是车队，正是进退两难的局面。
“看这个。”李阳的手指穿过虚拟模型，指向山背后的一个转角，那里赫然停着一排垂直起降战斗机。机身上的标志被欲盖弥彰地涂花了，但这款飞机仅在军方边境部队服役，这是公开的秘密，“发联络问问怎么回事，同时让后队调头？”
“不了，”秦城轻叹道，“如果意图是轰炸的话，一路没有开探测的我们早就上天了。”
“那？”李阳带着困惑回过头来，“就在这僵着？”
“把车顶侦测无人机飞过去，看看有没有指挥官，和他们谈谈。”秦城摸了摸手1枪的侧面，金属表面并不光洁，在一些特定的角度下，能看到许多深浅不一的划痕。
驾驶员默默应下，车顶的舱门平滑地打开，一架小型无人机迅速窜了出去。
无人机的第一视角画面回传到指挥车的中控上，秦城屏息凝神，盯着这狭长的屏障区域。过了数分钟，画面边缘才出现了营地的影子。
这段公路上停着几辆大型围栏车，将大约三百米左右的路段拦成了一个长方形，与其说是营地，更像是农场。
秦城正想说点什么，军方专用的短程通讯便响了起来。
“看来他们开了高密度感知。”李阳点下了接收键。
大屏上投出一名军装笔挺的军官，肩章显示着对方团长的身份。
秦城清了清嗓子：“三师七团，秦城。”
“七团取消了，秦团长。”对方一脸的皮笑肉不笑，语调也显得有些僵硬。
“我军衔还在，”秦城并没有发作，压着声音，“你，从属，番号。”
“哟，平级之间什么时候也有汇报义务了？”画面闪烁了几下，将那人到中年的脸扭得更加油腻了几分。
秦城从椅子上嗖地站起来，朝摄像头的方向正了正领子：“好的，那我过来。”
说完他戴上战区为他修复的外骨骼装备，将手1枪别在后腰，下了车。
“护甲没穿！”李阳举着一套轻质护甲晃了晃，回报他的是重重的关门声。于是他叹了口气，将画面切到了秦城的视角，并下令开启了近距离追踪弹的预位。
即使是所有人都归进了民兵编制，七团的基础架构其实没有任何变化。
这次出城的车队护卫的士兵只有原先的二排，他们早已习惯了秦城的一马当先和李阳的坐镇，所以当秦城一个高空翻滚如流星般从路障上划过的时候，除了汽车里的民众以外，没有人觉得意外。
“拦住他。”那团级军官看着视线里不断扩大的人影，沉声对着手下的士兵，“这小子是个疯子。”
只可惜他的语速太慢，或者是秦城的移动速度太快。当他身边的士兵将武器抬起的那个瞬间，秦城已经稳稳地落在了他的面前，厚重的军靴踏在地上，掀起一阵沙土飞扬。
“西部战区，直辖机动团，张同华。”秦城字正腔圆地念完后，将手持终端从对方胸前拿下来，关闭了扫描，然后左右看了看，“你们这训练水平不行啊？”
“哼，这不是怕伤了叶师长的心头肉么？”张同华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挥挥手让士兵退下，“我团有任务，征用了这段路，批文在这，有什么疑问么？”
秦城身上的指示条灯渐次暗了下去，他从外套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递了一只过去：“兄弟，西部战区的怎么来这了？”
“有任务。”张同华将那支烟直接丢在地上踩了踩。
“哦，”秦城刚伸出的火机僵在了半空中，“傅总的老窝里放出来的？”
“嘴巴放干净点…”张同华正要发作，没料到秦城先一步抢上前来，将他的整张脸一拳捶到了另一个方向。
不远处的士兵迅速上前围城一圈，十余把光学步1枪抵在了秦城头上。
他抬了抬眉毛，朝地上唾了一口：“放下吧，我打他最多是个小处分，谁开1枪打死我，那是要打安乐的。”
那些士兵纹丝不动，张同华摸了摸侧脸，抬起一只手进行示意：“秦团长果然暴躁。”
“说不定你领导也在看直播。”秦城吸了口烟，指了指天空。
“你不傻，你知道观测卫星现在把你放大投屏了？”张同华的嘴角流下几滴细微的血丝，他随意地伸手擦了擦。
“暴躁和傻有什么必然关联？”秦城把还剩半截的香烟吐在地上，向前一步，将手1枪抵上了对方的额头。
“得寸进尺？”张同华的自制力飚到了极限，他负手而立的同时，朝身后的士兵暗暗做了个手势。
“哪能？”秦城的护目镜里可以看到对方身后士兵身上的充能条渐次亮起，“我就想问问，今天这路我还能不能过？”
“不能。”张同华用抬头纹抬了抬枪尖，老兵痞子的气场散发开来。
“要打？”秦城按下了安全锁，眼睛虚成一条缝，透过护目镜高透的玻璃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坐在指挥车里看着的李阳手心捏了一把汗，他通过建模图像的数据分析，大概估测了对方的人数——十倍于己方。
“团长，别冲动。”李阳给秦城的护目镜终端发了条文字。
这条文字正好挡住了秦城的视线，但他那在战火中锻炼出的本能让他一把将张同华扣进怀里，并同时向后弹出数十米远。
“秦团长好身手。”张同华被他拖进了林立的路障中，“北部没有你发挥的空间，来西部吧。”
“这时候还想做说客？”秦城身前与营地相隔的路障被对方的激光武器如同切豆腐块般成片地削开，“傅总给你做了洗脑手术么？”
“哈哈，”张同华并不紧张，脚下还很配合地随着他的节奏轻点地面，“如果说军方有领导做这种事情，那也应该不是他。”
“叫你的人停下。”秦城见后视影像里自己距离指挥车越来越近，将手里的人挡在身前，停了下来。
“你怕了？”张同华比他矮上一头，侧过头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想多了。”秦城见对方的士兵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抓起他跃向空中，闪过几条激光后落在指挥车的背后。
李阳早早准备好了了指挥车的屏蔽防护，透明的光盾将尾随而至的激光随机反射出去，原本整齐的路障现下七零八落。
“开个喊话，反正路障也没了，让他们让路。”秦城给李阳发了条语音。
“你怎么这么执着啊？”张同华用中年人特有的语重心长的语气接过了话茬，“人太偏执容易酿成大错。”
“人太中庸容易碌碌无为。”秦城低下头瞥了他一眼，继续发通讯道，“不用等他们回复，张盾推进就是了。”
“又不是只有你能跳那么高。”张同华幽幽地叹了口气，像是恨铁不成钢那样。
秦城听到一阵外骨骼腿部机动特有的尖锐声音，一抬头，一支完整的五十人小队从高空越过了指挥车前方的光盾，三三两两落在了后排的汽车队顶上。
“落地一点不整齐。”秦城将人往后塞了塞，“要不说你们带兵水平不行呢。”
“呵？”张同华被推得撞到了指挥车后门上，却没有反应，“我今天是能见到传说中的战神以一当百了？”
“嗯，”秦城将张同华用电子镣铐延长后锁在了自己背上，“带你飞一飞。”
当他再次跃起时，对方的士兵手中的光刃霎时间亮起，齐刷刷地指向他下落的方向，逼得他在空中转了好几圈。
可惜外骨骼是助力不是飞行器，很快，他们便朝着几乎结成网状的激光丛里缓慢地落了下去。
李阳的士兵从身后控制住了一些敌人，但这并不能根本地改变局势，只是让那激光结成的网变得稀疏了一些。
“战争开始到现在，没杀过一个外敌，”秦城将身体收拢，尽可能地成了一条直线，朝着缝隙最大的位置钻去，“都是让你们这群傻x给闹的。”
“那都是你自己闹的。”张同华也跟着落了下去，嘴上还不忘嘲讽。
秦城见那些士兵还在调整激光的方向，一个狠心，将背上的人转向下方。
滋……砰……
激光切割金属的声音，金属落地的声音。
秦城脑子里出现了可怕的想法，但他平躺在张同华身上，不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