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部战区卫星属。
“三师原七团发来视角协助请求。”对接的士兵坐在总屏前，忙碌的身影短暂地滞了一瞬。
管理员打了哈欠，从私人带去的躺椅上站起身来：“让他们上报师一级单位审批。”
“可现在是s级战备状态，按规定团级单位可以要求我们协助。”士兵小声地反驳着，他还年轻，良心还没被磨平。
“那你自己协调好了，我还有事。”已过中年却还在卫星属并未得到升迁的管理员却是非常典型的干啥啥不行，摸鱼第一名。
“那我开权限了啊？”士兵伸长脖子朝着对方的背影喊了一声。
管理员刚踏出门便伸手挂上了一边耳机：“随你，谁开权限谁担责。”
滴滴滴滴——
又是一阵急促的提示音，伴随着总屏上快速闪烁的红灯，是秦城发来的加急请求。
年轻的士兵将请求通知上的经纬度输进平台，数秒后，全白的大雪覆盖下的高山、以及高山间s型的公路全都清晰地显示出来。
“秦团长，”士兵接下通讯键，随手放大了一辆车的图像，精确成像清晰到车牌，“请问您需要哪部分信息？”
滋滋滋——秦城那头有短促的杂音：“直接把图像传到我们车上，谢谢。”
士兵想了想，压低声音道：“目前没有这个权限，请您理解。”
“什么没有这个权限？”秦城低吼着，嗓子里传出沙沙的声音，“图像和变焦就行了，事态紧急，出了事你负不起这个责任。”
“很抱歉，请问您需要哪部分信息，我台可以协助您进行观测。”士兵的回答妥帖而官方，给了一颗有水平的软钉子。
秦城那头沉默了一会，观测图像上可以看到他的身影拔地而起，快速落回了己方指挥车的身边。
“秦团长，”士兵见他平稳落地，继续追问，“请问您需要哪部分信息？”
“周边，所有。实时图像，每分钟一次。”秦城说完挂断语音。
“您这是为难人啊。”林屿靠在指挥车展开的侧翼上，带着一丝戏谑。
“你确定不是他在为难我？”秦城哼了一声，转而下了个指令，“把开车的人都带回来，汽车不要了，集合。”
卫星属的第一份影像资料很快就传到了指挥车上，驾驶员将画面传给秦城以及每个小队的队长。
周边的山脉并无异常，道路前后也没有其他车辆的痕迹，高清图上连路过的飞禽走兽都没有一只。
秦城跳到车顶上，敲了敲前挡风玻璃，反应过来是隔音的以后，对着麦克风说道：“请求卫星扩大观测范围。”
驾驶员已经连通了卫星属，回了句：“收到”后便开始和那头联络。
“团长，”他用力拍了几下键盘，将话筒挪到嘴边，“卫星图像没有异常。”
秦城将视角切换到各小队队长那边，逐个看了一遍，依然放心不下，起身朝后一蹬，穿进了山谷。
“喂？”林屿刚回过神，留给他的就只剩下一个风一样的背影。
“团长？”驾驶员也注意到了远去的人。
秦城从语音里回了个：“嗯？”
但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互相看了一眼，林屿继续靠在车边，用靴子踏着积雪，脚下那一小圈基本都被他夯实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依然没有发现费云及其亲兵的下落。
驾驶汽车的二十余人陆续被领着走向指挥车的方向，距离不远的一辆红色小车里，一个女人始终不愿下车，最终还是随身液压钳打开了车门才把她抓下了车。
林屿戴着军标护目镜，好奇心驱使他拉了个焦距，定睛一看，正是之前一起跑了个小马拉松的那位：“她还真跑出来了……”
“你认识她？”驾驶员头也没抬，随口问了一句。
林屿摇了摇头，又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面无表情地说：“他们这是给人当枪使了。”
“啊？”驾驶员不断拉伸卫星属传来的地图，并将各个部分裁开分别发送给对应的队长。
“没事，你先忙。”林屿直起身，朝押送那女人的士兵走去。
女人见他接近，疯狂地挣扎起来。她身后的士兵加了把力，将整个人提起来抗在了肩上。
林屿示意士兵出列，走到路边：“你怎么追上他们的？他们人呢？”
“不告诉你。”女人侧开头之前还朝他吐了口唾沫。
林屿也不气恼，从地上抓了把雪擦了擦脸，继续道：“给你辆破车，你就以为能带你出城？”
“要不是你们这群走狗，我们早就跑出去了！”女人回过头恶狠狠地看着他。
“我问你个无关的问题。”林屿轻叹道，“你可以回答吗？”
“滚开。”女人用膝盖撞了身下的士兵好几下，双手挥舞着想要抓他的脸。
士兵朝林屿点了点头，扛着她往后面的装甲车走去。
“你有没有想过带小小希一起走？”林屿犹豫再三，还是朝她喊了一声，“说实话！”
那女人回头看着他，死死地看着他。
林屿不想开变焦，因为不想看清她的神情。随后不再追问，钻向了指挥车里。
“林先生，”驾驶员见他到了门边，便一把将人拽进车里，并迅速按下了侧面开关，“可能要雪崩了。”
林屿正想说点什么，见对方忙于给其他成员发送指令，不再干扰。只是盯着外围的小绿点抿着嘴一言不发。
东北侧的山体传来一阵轰鸣声，雪未至，声已达。印证了中控数据分析的雪崩前兆。
下一个瞬间，还没等其他人反应，大雪轰然席卷着一阵高耸的白色雪雾如万马奔腾般沿陡坡向下。
两列车队的交汇处，也就是指挥车前后数百米的范围，都刹那间被埋了起来。
林屿敲了敲窗子，外侧纯白一片，回响沉闷，应该是埋得很深。
他本以为在这种时候自己会焦躁不安，但事实上，他在越是危险的情况下，越是镇静。于是他找了一小片空档处，盘腿坐下。
驾驶员拍打着中控台，切换了ups备用电源，设备依然暗着，毫无反应。
“别敲了。”林屿也在尝试连接护目镜内置的通讯系统，但同样毫无反应，“你光刃有么？”
“有……但是，嗯…”驾驶员犹犹豫豫地从腰侧拿了一把短柄出来，不过手掌长度，“就是有点短。”
“打开有多少范围？”林屿接过短柄，在掌心掂了掂。
驾驶员挠了挠头：“切雪的话，一两米吧。”
“门能向内开么？”林屿蹬了两脚被压住的车门，纹丝不动。
“不能。”驾驶员有些慌乱地摔打着通讯设备。
大屏上的画面定格在指挥车被覆盖的那个时刻，按照上面的显示来看，至少一半的机动士兵还没有回到装甲车上，好消息是，雪崩的横向范围不大，也就是说，秦城那头的人应该没有受到波及。
“冷静点。”林屿再次提醒身边这位不镇静的士兵。负面情绪是会传染的，他不希望被这种情绪干扰。
“怎么冷静？”士兵依然无用地来回开关着各种电源。
林屿踩在椅子上向上敲了敲车顶天窗，又拿了根杆子比对了一下投影里指挥车与雪崩形成的积雪的高度比例，拽了张草稿纸计算起来。
“光刃是切不开车顶天窗的。”驾驶员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至少能看看他们把我们挖出来需要多久。”林屿算完后放下纸笔，车内的通讯虽然断了，照明却依然有效，这让两人不至于陷入完全沉黑的绝望之中，但身后的几辆装甲车就没有这样的运气了。
***
另一方面，轰然巨响让秦城下意识心头一震，他回头望去，却是白茫茫的一片。恍然间他以为自己失去了方向感。
在跟指挥车联络无果后，他心里一沉，朝李阳和下方的机动队打了个招呼：“我俩返程，立刻。你们待命。”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飞回了指挥车的方向，剩余的机动队则原地隐蔽起来。
几分钟后，当秦城落在飞行包返航点的那个瞬间，迎接他的不是自己的部队，而是全副武装坐在雪山包上的费云和互相僵持着的后半截部队。
“作战需要天时地利。”费云看着落在眼前满脸怒色的人，“秦团长，您说是么？”
秦城的手指咯咯作响，脸上神色不变：“是，所以动机是什么？”
“人都想活着。”费云叹了口气，眼底满是疲惫，“我也曾和你们并肩保护过安全区的人，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喔？”秦城感觉怒火攻心，在护目镜后暗自皱眉，“我死了你就能活？”
“我没这么想过。”费云站起身，踩了踩脚下的雪堆，“指挥车在我脚下，你的林先生在车里，我说得对么？”
“部队从来不是以理服人的地方，我懒得和你啰嗦。”秦城抬起右手，遥遥指向对方的额间，“如果非要啰嗦的话，如果你死了，我就可以慢慢把他挖出来，我说得对么？”
“幼稚。”费云轻笑一声，闪身后退一步，高大的身躯丝毫没有迟钝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