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老…老师,”温阮仍蹲在地上，眨着眼，有些不知所措地道歉,“对不起。”
她发出的声音轻飘飘的,听上去格外真挚。
纪言之的脸隐匿在黄昏虚拢的光影中,发梢落满光晕,嘴唇淡抿着,神情被遮得半明半昧。
他略微讶异地垂眉看她,眼尾微挑：“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腿麻了。”她看上去可怜兮兮,嗓音糯糯的像是洒满糖霜的软糖，眸中漾满水意。
男人忍不住拖长气息轻笑了下,好看薄唇轻扬起几分弧度，眼底弥散开笑意。
他微弯下腰,手伸到温阮身后,抓着她的兜帽直接将人从地面上拉了起来，等人站直之后,隔着软趴趴的兜帽揉了下她的头，轻哂：“还能走吗？”
“……”
腿窝间的麻意舒缓了很多，她扶着门沿,先是缓缓动了一下脚趾,等酥麻悉数退散之后，又轻轻跺了几下脚,小脸皱着。
男人笑意愈深，他抱着手臂轻倚在门框，笑声里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轻挑：“好了？”
“嗯……”她将兜帽掀到脑后，伸手揉了下有些乱糟糟的头发。
小姑娘耳畔滚烫，双颊也嫣红一片,腮帮子苦恼地鼓着，感觉有些丢人。
纪言之舔着唇笑，倏地弯下腰来，贴近她的气息灼热低沉：“那有点遗憾。”
两人距离突然拉近，温阮下意识地稍退一步，全身的血液又冲涌上头顶，睁大了点眼睛：“啊？”
男人桃花眼微敛，长睫浸在昏昧的黄昏里，葳蕤的光晕柔化了棱角分明的线条，披满温柔。
唇角的笑有些随意，又缱绻的勾人。
空气中细微的暧昧酝酿扩散开来。
他微俯着身子与她平视，嘶哑的声线低沉慵懒，莫名的撩人：“本想着，如果你起不来，我可以背你。”
温阮直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耳廓里的神经频繁有力地沸腾着，胸腔里的心跳倏然失序，脑海里繁复的思绪冗杂成一团。
背…背我？
她咽了记口水，身体的零件缓慢的恢复过来。
纪言之眼底藏匿的光影像是一轮深邃的漩涡，轻而易举掠夺了她所有注意力。
温阮遮着唇轻咳了两声，小心翼翼地对上她的视线，低声嗫嚅说：“好像还是有点……”
简直是色.胆包天。
毫不意外，听到回应的纪言之微抿起唇，却又忍不住低笑出声。
笑声温润低哑，胸腔略微起伏连肩膀都随之抖动。
温阮抖着手腕捏了下耳垂，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睫，害臊的脖颈都红嫩一片。
什么呀……
逗她玩的啊。
怕被他发现旖旎的心思，她扬起下颌，伸手轻推了他一下，语气决绝地说：“我没事，不用你背。”
纪言之觉得好笑，眸半眯起，意味深长地瞧着她，评价说：“演技真差。”
“……”
过了半晌，小姑娘用指腹蹭了鼻端，忽然表情认真地盯着他：“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她躲闪着视线不敢跟男人对视，罪恶感像是一双无情的手反复挤压着她的心脏，底气不足，“也不是不小心。”
男人姿态惬意地勾起唇，眉梢微挑：“你故意的？”
她垂下眸，鸦羽般的浓睫覆盖在眼睑：“……就是有些好奇。”
看到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禁不住女友粉的心思作祟。
“那你听到什么了？”他眯了眯眼，笑意里透着倦懒。
温阮神经微绷着：“风太大，没怎么听清。”
其实也是略微听清了一些……他是因为不喜欢姜希妍才这么说的吗？
也是有可能的吧，毕竟之前的事闹得很不愉快。
他眉心一敛，目光里有几分坦然：“我只是出来透口气，没想到会有人跟过来。”
温阮了然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薄唇一抿，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轻哂：“挺乖。”
小姑娘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忽然问道：“哥哥，你腰不疼吗？”
纪言之眼尾微微上扬，低睨着她，拉长尾音轻“嗯？”了一声，语调松散恣意。
温阮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瓣：“总是跟我弯腰说话，腰会很酸的吧。”
细碎迷离的光点在空气中扑朔飞舞。
斑驳的昏昧中，纪言之稍愣了下，眼底很快露出隐约的笑意：“哥哥腰不疼。”
男人清冽低沉的气息弥漫在鼻端，她的脸蛋禁不住又燥热起来，真诚地提议说：“我可以抬头的。”
“那你总是仰视我，不会觉得累？”
“不累啊，而且我很开心。”
虽然还是仰视，可我们的距离这么近，我很开心。
即便这样的心情无法袒露。
纪言之墨黑的眸底浮起几分波澜，唇边染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略显轻佻：“我腰很好。”
停顿片刻，他又懒散地补了句：“不信你可以试试。”
“？？？？？”
她怔了片刻，脑海里“轰”得一声炸了。
试什么？
怎么试？
这是我能试的东西吗？
温阮震惊地瞪圆杏眼，红唇微翕着，像极了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
“不、不是…那什么…试、试？？”
她大脑宕机了一瞬，说话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看到她窘迫害羞的模样，他略一挑眉，唇角似笑非笑：“我是说，我可以背你。”
温阮：“…………………………”
哦。
心里突然冒出来个小人，“啪”地给了她一巴掌。
醒醒吧你。
纪言之偏头，心情格外愉悦：“你看上去好像很失望。”
“没…没有。”
温阮咬了下舌尖，磕磕绊绊地解释着，抬眸便撞进男人促狭的眼神里。
那眼神带着几分撩人，似有勾魂摄魄的魔力。
好在走廊另一头的拐角处传来场务催促的声音：“各单位人员就位——”
“我、我回去了。”
她面红耳赤地指了指拍摄的地方，也不管纪言之的反应，撒腿就跑。
捕捉到她眼里掩饰不住的慌乱，身后的男人哑笑了声，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
*
一周后，主题曲等级再评定结果公布。
所有学员穿着不同颜色的队服站在楼梯上，等待着成绩宣布。
苏纯有些紧张，从刚才开始说话的舌头就捋不直，晃晃悠悠地问站在她身侧的温阮：“你怎脏不？”
“紧张。”她不由自主地咽了记口水，搓了搓浸满汗渍的手心，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陈佩妮忍不住安慰道：“我觉得你们两个跳得都还不错，放轻松点。”
身后的练习生也是一阵唏嘘——
“莫名有种生死一搏的感觉。”
“唉，我觉得我能保持在b就挺好的。”
“我吓得腿都软了。”
说话间，纪言之从舞台的偏侧踱步上来，众人纷纷直起腰来，打起精神：“纪老师好——”
男人眼神冷静，一贯低沉的嗓音顺着话筒扩散，晕染开几分沙哑：“你们好。”
慵懒的声线一开口就令人心潮澎湃。
温阮抿起唇，在心里不自觉地给他今天的造型师加根鸡腿。
他今天穿了一身裁剪得体的深黑色高定西装，搭配质地高档的平领内衬，额发掀了上去，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半框眼镜，斯文儒雅的气质里透出几分矜贵。
“今年的主题曲我们总共训练了三天时间，”他目视前方，举手投足间满是成熟男人的沉稳大气，“经过几位指导老师对各位练习生oake的讨论商议，再评级的结果现在就在我的手上。”
一语落定，气氛又沉寂了一些。
舞台像是被鱼缸笼罩似的，闷热的四不透风。
“你们一百个女生之中，一共有七十八个人，等级发生了变化。”
下面的练习生忍不住低低地惊呼出声：“哇——”
“天，这么多人变化！”
“完了完了，我肯定是下降了。”
“其中，有四十个人，等级下降，三十八个人，等级上升，其余的人，等级不变。”
他语速缓慢，字字清晰，却都像是凌迟一般划过每个人心口。
紧张的氛围持续攀升。
温阮腮帮子鼓了下，双手微扣着垂在身前，盯着脚尖看了几秒之后，抬起头来。
猝不及防撞上一双深邃的黑眸。
纪言之一眼不错地望着她，眉间藏着浅淡的笑意，斯文清冷的面容被光影裁剪：“首先我想问一下a班的练习生——”
“认为自己还能守住这个位置的，请向前一步。”
话音一落，几个人忍不住面面相觑，苏纯紧握着温阮的手不自觉地重了几分，连一向淡然的盛以茉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几相张望之后，七个人中有四个人向前了一步。
分别是苏纯，陈佩妮，还有隔壁宿舍的杨慧慧，刘婕。
这四个人跳得的确都很不错，而且都是属于很有自信的练习生。
纪言之的视线又在温阮身上兜了两圈，见她没有要上前的想法，便刻意看着她漫不经心道：“那我们先公布留在原地的练习生的成绩好了。”
“？？？”
温阮瞪大了点眼睛，下意识地稍退了半步，脚后跟抵住了楼梯的台阶。
她小脸哭丧着，双眸紧阖眉头紧皱，连牙关都咬得死死的。
纪言之被她视死如归的模样逗笑，嘴角略微上扬，偏开头惬意地低笑几声，眉眼慵懒又温柔。
连周身的压迫感也在瞬间消散了。
？？？
现场的练习生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才分明还这么严肃，怎么突然就笑起来了？
他微攥着拳凑到唇边轻咳了声，沉稳的嗓音中透着浓郁的磁感：“开个玩笑，先公布上前学员的成绩好了。”
听到这儿，温阮倏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说早晚都得宣布，但她的心态永远属于能拖就拖的那种。
恍惚间突然有种自己被纪言之捏住命脉的错觉。
太可怕了。
“陈佩妮。”
被叫到姓名的人悄悄递给旁边的苏纯一个眼色，后者冲她鼓励似的攥了攥拳头，她了然，长舒了一口气后迈到台上。
纪言之将手里的成绩卡递给她。
她打开看了一下，神情淡然地鞠了一躬：“谢谢老师。”
下面有练习生忍不住小声猜测：
“她应该还是a吧，跳得这么好。”
“我有见过她练习，而且路安可老师说她的动作都是标准模板级别的。”
陈佩妮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舞台上迈下来，步履轻巧的跑到温阮身边，兴奋地跟她击了下掌。
果然还是a班，没什么变化。
这下苏纯更紧张了，害怕自己拖了宿舍后腿，不停地抚着胸口。
纪言之看了她一眼：“苏纯。”
“有！”
她条件反射地跳了下，跟只兔子似的飞快跑到舞台上面。
颤抖着手接过等级卡，她深呼一口气，嗖的打开扫了一眼，又刷得合上。
纪言之不禁莞尔：“你看清了吗？”
她吸了下鼻子，有些委屈地点点头：“看清了……谢谢老师。”
苏纯拖着脚步迈到舞台下面，经过温阮的时候，还沮丧着脸挥动右手小声跟她说了句“掰掰”。
？？？
温阮震惊地看着她走到b排，诧异地眨了几下眼。
练习生们也议论纷纷：
“竟然b了。”
“她跳得也不错啊怎么会是b呢。”
“应该是后面有人跳得比她好吧。”
苏纯跟b班的同学打了招呼之后，站到温阮身后，后者抬眸看她，想说点安慰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反倒是苏纯从她身后搂住她的肩膀，微俯着身在她耳畔说：“没事，我拿b了，你跟以茉拿a的可能性不就更大了嘛。”
听到这话，温阮心底衍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思绪，她翕动着唇，最终也只是将握紧对方的力道加重了一些。
那似乎能带来力量。
同时出列的杨慧慧和刘婕都是b，这让众人都纷纷表示吃惊。
温阮也不禁担忧起来，她看过刘婕的舞蹈，在她心底实力仅次于陈佩妮。
这都b了，那她岂不是要到d去了？
心里咯噔一声，她摇摇头，干脆甩掉脑海里一切想法。
宣布等级还在继续，为了保留节目效果，先跳过了剩余三个a班，直接轮到b班。
盛以茉小声附耳道：“b班应该会有到a的吧，我已经麻木了。”
温阮认可的点点头。
现在a班只有陈佩妮一个人，空缺了两个席位，b班这三天都像是绷紧的弦，从未停止过训练，每个人心里肯定都是不甘，想要凭借实力冲刺a班。
纪言之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博谊娱乐陈潇潇，请上前领取你的成绩。”
“潇潇！”
“没什么问题的。”
“这应该是a了吧。”
“潇哥一定要去a啊。”
站在第二排的女生将长发抿到耳后，跑上台去。
温阮对她有点印象，是博谊的副c位，比较偏向vocal，唱歌很不错。
陈潇潇从纪言之手里结果成绩卡，掀开看了两秒，微抿起唇，侧身鞠了一躬：“谢谢老师。”
语调间有隐约的哭腔，被话筒精确地捕捉了下来。
练习生们有些躁动：
“啊？怎么了？”
“是高兴还是难过呀？”
她抿紧唇从舞台上小跑下去，慢吞吞地一路往上，与a班擦肩而过。
“保持在b吗？”
有人这么猜测说，不料她又继续向上了。
“嗯？？？”
“完了，我怎么感觉她朝我们过来了。”
最终陈潇潇在d班站定，眼圈都红了，强忍着决堤的泪意。
“啊？？”
“怎么会啊？？？”
她身旁d班的学员忍不住安慰她：“没事没事，还有机会。”
b班的学员也开始不淡定了——
“天呢，她跳得这么好竟然是d，那我岂不是要到f去了。”
“她真的很稳，也很努力，没道理啊。”
“这……怎么办啊，我要凉了。”
陈潇潇的成绩无疑给b班的人一次重击，接连公布了好几个学员，仍旧只有陈佩妮一人呆在a班。
不禁有人问，a班的标准究竟是什么？
“安思悦。”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到女孩身上。
她面露微笑，脚步轻盈地从楼梯间穿梭，一路小跑着到舞台上。
温阮跟她一起吃过几次夜宵，关系不错，小声鼓励道：“加油。”
“预测一下自己的成绩。”
她想了下，自信地抬起头，笑道：“a吧。”
纪言之将手里的成绩卡递给她。
安思悦深呼一口气，紧张到手都有些颤抖，微微掀开——
在看到成绩的那一刻心才从安定下来，吐了口气，连连鞠了两次躬：“谢谢老师，谢谢。”
她眼里含着泪光，在万众瞩目之下走到a班边缘的位置，转过身站定。
练习生们忍不住尖叫——
“哇！是a！”
“悦悦好棒！”
温阮恰巧站在边缘的位置，见她过来，便伸手给对方了一个拥抱：“很棒。”
“谢谢。”
紧接着：“博谊娱乐姜希妍。”
自从她上次跟温阮battle失败之后，就掉入了b班，这些天也一直有一股劲儿憋着，不敢松懈训练，想要再重回a班。
“希妍应该能重新回到a吧。”
“她要还不是a那没人能拿a了。”
“千万别回b班了。”
纪言之：“这是你的成绩。”
她双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后，直接将成绩单面向练习生展开——
“是什么？”
“a！！！果然如此！”
“希妍好棒——”
听到下面练习生的欢呼，她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欣喜，挥动着手臂回应她们。
纪言之：“请到你成绩相应的位置。”
“谢谢师兄，”她微微鞠了一躬，又说，“师兄，我有一个请求。”
“你讲？”
她转头看向a班的的位置，一字一句地说：“我想知道温阮的成绩。”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宝贝们看到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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