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山之巅,那血红光柱逐渐褪去凌厉色彩,竟渐变为成清冷的蓝,蓝色灵炁隐约幻化作一个人形,那人身穿素衣,戴着半面面具,只露薄唇。
青若风自是知其为何人,拱手作揖道“晚辈圣龙门弟子青若风,拜见灵帝。”
那灵帝应是创立寒龙门时的宗主,亦算开宗。
此人不回,冷淡望了望面前的少年,虽隔着一层面具,青若风却仍能感觉得到那眼神犀利而冷漠。
青若风不顾这些,开门见山道“今夜寒龙门灭,晚辈身后这人便是寒龙门最后嫡传弟子。”
开宗灵帝闻此言微微一愣,眨眼间便已站于露风石上,俯视望着正在燃烧的青龙宗,只见那围绕在周身蓬勃灵炁一时波澜起伏,如惊涛骇浪。
他不觉缓缓退了一步,虽知封印一旦解开,便说明内战已发生,却不曾想会是这般血腥而残忍。
灵帝平复心情,转过身望着白昭柔,那少女眼神直白单纯,不忍嗤笑一声,不屑道“徒留一软弱女子,又让我如何将圣物交付于她?”
青若风见灵帝不愿解开封印,竟缓缓屈膝膝跪地,发出清脆声响,作揖道“世上多是忠烈女子,皮囊怎能判断是非成败。”
“何况寒龙门下,不亦是缘起于一女子,若以貌取人,她亦是前辈口中软弱之人。”青若风垂头在地,轻磕头道“如今弟子已别无选择,如此顶撞,只求圣宝可替我在圣洲护她平安,望前辈见谅。”
白昭柔愣了愣,翻手便拉起青若风,却见他死死跪地,怎么都扯不起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青若风性子孤傲自处,更是从未跪过人,从未求过人。却听他声音清冷,而不带丝毫情绪解释道“论礼数论辈分,前辈理应受我跪拜。”
开宗灵帝见状,无声叹气,眸底依旧冷漠,态度却缓和不少,开口道“圣洲虽比幽洲温和,可法则却是天地共用,此处容不下,难道圣洲就容得下?”
灵帝自顾摇头,伸手间,忘寒剑竟直入手中,他轻抚剑身,微微惊愕,抬头望了眼灵炁罩,心中一时涌起惊涛骇浪。
他咬牙压抑颤抖声线,故作平静道“罢了,既有人相助,便愿你不会后悔。”
青若风闻言,心中虽感诧异,却无暇顾及,这才起身道“前辈愿解封印?”
那人点头,指尖相触,似在掐算,却又微微一顿,笑着垂了手。
冥冥之中便已是注定的天数,无处可逃,既这颗灵晶终要出世,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他垂眸望着青若风的眼,开口道“你性格纯良热血,如此甚好。只是这女子是什么人,你竟愿为她下跪?”
青若风闻言,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想亦是此生最需之人。”
白昭柔侧头,发觉青若风握着自己的手心略有些发烫,灵帝嘴角微微翘起,望着双手相握的青龙宗弟子,眼底慈祥而温和。
他转头望着陷入烈火之中的青龙宗,似是知晓答案般问道“龙骨山中在厮杀罢?”
青若风点头道“前辈所言不错,此刻青介长老正只身拖住众人。”
“青介……”
灵帝微微皱眉,却不再说话,只见其双手结印,一颗透明水晶逐渐从心口出现,被他握于手中,随即走上前递给白昭柔。
“待我拖住外围弟子,你便送她走罢。”
白昭柔双手接过那圣宝,那灵晶刚好是手掌般大,生得晶莹剔透,如同一颗石英般纯净。
“多谢前辈。”
开宗灵帝点头,他望着白昭柔的眸子,竟闪过一道紫光,灵帝一顿,竟一时看呆了,刹那回神后,他抬起手轻抚过白昭柔面颊,温和一笑道“你与白家嫡长女的眼,生得极像。”
白昭柔闻此言,略感诧异,却见灵帝躯体逐渐淡化消失,蓝色灵炁化为同心圆,一圈圈向四周扩散而去。
那灵炁扫过之地,地面均化为冰面,瞬那冻住了向灵罩赶而来圣龙门弟子的脚,如同藤蔓一般沿着脚冻住小腿。
圣龙弟子一时惊骇失措,奋力拔着自己被牢牢冻在地面的腿,却见它丝毫不动。
那灵炁扫过青介时,微微汇聚成男子模样,望了青介一眼,却再移不开目光。
就如久别重逢的故人,只见男子缓缓伸出手,将青介拥入怀中。
丝丝灵炁往往体内灌注而来,身上发烫的伤口被一阵略带冰凉的气息轻抚治愈,体内狂暴徐乱的灵炁似被安抚安,脑袋渐渐冷静,眼底清明如旧。
青介仰头,望着渐渐散失在风中的男子,那人笑容慈祥,一如往昔。
青介望着男子,双眸赤红,指尖微颤,似想去触碰那人逐渐虚无的面颊。却见他却只是笑着,便碎作无数灵光,向着天际漂去,流光自青介的指尖化作点点碎片,消散而去。
流光散尽,青介抬起头,平静得望着面前众长老,拂袖破开结冰的地面,无声叹气,收敛杀气淡淡道“再战,你等又有能占多大便宜。”
大长老正欲开口,众人却见一道气旋形成龙卷,直入苍穹。
“忘寒剑灵!”大长老见状,很是惊骇,望着青介道“你要将白昭柔送去何处?”
“圣洲,尔等对此结果可满意。”
那人声音平静而清冷,众长老略感惊愕,不再多言,青介转过身,望着那蓝色剑灵,眼底终是不忍。
大长老微微叹息,望着面前一身血衣的男子,平静道“青介,此次内战你力护寒龙门,已算叛了圣龙门,看在你未伤圣龙门弟子的份上,便不追究你罪过。”
“只是青龙宗既无寒龙门,自然亦是再容不下你,从今往后,你便不得再踏入青龙宗一步。”
“正合我意。”
青介轻飘飘甩下一句,抬手洗去身上血污,纯白衣袍随风飞舞,洁白未沾一粒粉尘,如同出尘上仙。
乌发飘飞,他拂袖离去,瞥过手心那一道蓝点,终是缓缓收手。
山顶之上,圣宝灵晶在白昭柔手心竟逐渐化小,化如一颗石子,被青若风戴在自己脖颈上。
青若风只是目不转睛得望着面前少女,在无声之中痛苦撕扯,似想将她每一刻都记入脑海。
只见他无意伸手,轻拂过她眉目,眼底很是温柔与怜惜,她是自己手中精雕细磨的璞玉,护在手心长大,如今却要眼睁睁看其离去。
他不愿,更是不忍,却只恨自己无力护下她,无力对抗天下不公。
传送阵徐徐转动,丝丝灵光穿绕忘寒剑,灵炁旋转冲向天际。
蓝色龙卷风内,忘寒剑伸出千万光丝缠绕少女身躯,便要将她带离,白昭柔发觉自己在剑灵托举下逐渐轻盈,如一片羽毛般要被托起。
青若风眸光终是颤抖了,如一直绷紧的弦突然断裂开般,他伸手抱住白昭柔,怀中用力,似要将她掐碎融入身躯,少年薄唇轻启,声线沙哑破碎。
“在我寻到你前,定要顾好自己。”
白昭柔眼眸红润,心中自是明白,似是下定决心,她挣脱开青若风,只见其张开手掌,干燥手心之中躺着那纯粹的白玉发簪。
她一手握着发簪,咬牙刺破手掌,将尖端插入伤口,口中微念灵咒,鲜血刹那染红了白玉发簪,发簪之中竟逐渐蔓延出一道血线。
青若风一惊,猛然从白昭柔手中夺过,却见那道血线逐渐攀升,在发簪之上形成一粒如红豆般的朱砂。
血气刹那褪去,融入白玉发簪之中,闪烁起淡淡而温润的微光。
“人有三魂七魄,我知这发簪是灵玉,便将我一魄存在发簪之中,若我遭遇不幸,兄长便不必来寻我了。”
青若风闻言,拿着发簪的指节微微收紧,眼底尽是心痛与无奈,心似逐渐被自责的黑暗吞噬。
三魂七魄各司其职,少了一魄身躯便会出现弱症,需时日调养适应,他怎忍心。
只见少年拿起发簪,刹那割破手掌,那带血的手心覆上白昭柔的伤口,青若风迅速念起咒术。
白昭柔愣在原地,却见青若风唇色刹那便白了几分,两手相握,掌心闪烁淡淡微光,两人伤口似在刹那愈合。
青若风抬手抚过白昭柔面颊,他愿为其掏心掏肺,一魄又有何难。
时辰已到,只见白昭柔被剑灵轻轻托起,向空中忘寒剑飞去。
她身躯一顿,手掌被青若风死死得抓着,青若风抬眸,望着悬浮在空中的白昭柔,眸光颤动,他知该放手,可终是舍不得。
青若风眼眶通红,思绪似是影忍许久后的喧嚣,他目不转睛望着青丝飘舞的少女,眼眶之中竟滑落两行清泪,刹那落入泥土,将黄土浸湿。
“你一直都叫我兄长。”
“不如…叫我一声若风罢。”
温存的记忆在燃烧,如灰烟般消散,桂花凋零,香气依旧,只是残破淡然。
那人终是颤抖得松开手,白昭柔食指划过青若风掌心,从手掌到指腹,最后的触感在指尖短暂缠绵留恋,眨眼间,二人终是抓不到彼此。
忘寒剑发出细小蓝色灵线,刹那将白昭柔如蓝色蚕茧一般层层包围。
在灵茧完全闭合前,白昭柔再深深瞥了眼青若风,薄唇轻启,轻唤转瞬即逝。
“若风……”
青若风仰头望着她,嘴角轻扯,竟笑了起来,正如曾在她身旁时那般舒心自在。
清泪滴顺着白昭柔脸颊落,留下一道湿漉漉的划痕,她别过脸去,忘寒剑带着少女,刹那向高空中那龙卷尽头飞去。
那冲天龙卷眨眼消失,化为一粒蓝点,落到青若风脸颊之上,心中几经波澜,怅然若失。
青若风迟钝垂眸,指尖轻探,粘下那晶莹剔透的水滴。
少年垂下头,将手心那素白发簪攥在手心,按入心口。
当圣龙门众弟子冲到山顶之时,只见那少年别过头,直直望着他们,眼底陌生冰冷,带着凌厉杀气,看得人心底一阵发凉。
无人注意到,那少年绾青丝上,一白玉发簪折射月光,闪烁着微弱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