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遮天机(1 / 1)

监考对授业先生来说挺友善的,毕竟随着修真界的蓬勃发展,他们完全不用亲自下场巡视,期间还有足够多的不打扰课堂纪律的安静型娱乐项目可以选择,姿态之悠然,简直是昨日假期的延续。

时间结束之后,路莫同并没有忙着制止学子们想趁机再往卷面上糊两个字,就算蒙不中正确答案,至少能对阅卷老师的视线起到一定迷惑作用的行为——他早就在卷子上设置过了防范不规行为的符咒,到时间后,除非有人能破解路莫同的法术,否则绝对不能多写半个字。

整个教室里,唯一可以挑战一下教师权威的越知涯,冷静的把青帝令塞回了衣领当中——虽然从能力上可以做到,问题是把人仙的法器用在通识课随堂测验上,貌似是一件比拿低分更丢人的多的事……

通识课之后是术法课,作为崇吾派的山长,君洞明不至于每堂课都跑到课堂上作为吉祥物来给自己师妹带来精神上震慑,大部分时间都是由助教徐翰文全权负责新生们的学习进度,包括教学,布置作业,以及考试。

……是的,刚刚经历过通识课摧残的新生们,刚喘了两口气,就迎来了新一轮的挑战。

术法课的随堂测验在氛围上要活泼许多,毕竟实践课和理论课不同,考试期间对学生们的互相他讨论持宽容态度,想翻书也随便,最大程度上模拟毕业后遇见需要发挥术法水平的实际场景。

有学生忍不住抱怨:“徐先生,我们上一堂才刚刚考过试!”

徐翰文笑呵呵道:“的确,连续两堂课都是考试,对你们年轻人的确很过分,所以我们只用前半堂课是测试,后面还会教授新的内容。”

“……”

“啪。”

秋梦刀把下巴搁在案几上,同时双手平摊,做出一个“扑”的姿势,用身体语言表达对以上安排的生无可恋——他宁愿花更多的时间来考试,也不想学习新法术,毕竟后者往往还意味着晚上还会有更多的作业。

徐翰文轻轻一挥手,所有人面前就自然落下一个巴掌大小,颜色洁白的玉瓮,魏弼摸着玉瓮温润的外壁,神情有一瞬间的怔忪——在他年幼时的记忆里,这些漂亮的器皿都有着和其外形相称的昂贵价格,专供那些出身富贵的少爷小姐们使用,到了而在仙门里,居然只是一场随堂测验的用具。

这场考试的主题是“天一生水”,用来测量的玉瓮做了特殊的处理,可以放大术法中的缺点,在年轻的小修士们按部就班的念完法咒之后,往往还会伴随着“砰”或者“噼咔”之类表示爆炸或者冻结成冰的附加音效。

沈鸿鱼微微垂头,素白的手指刚接触到玉瓮的时候,里面便飞快地充满了清水,而此时,她的法咒才刚刚念到一半而已。

徐翰文注意到了她的情况,笑道:“咒语有帮助你们稳定自身灵力,合理构建法术的作用,但如果你们足够熟练的话,其实不用每次都念完,对于修炼有成的大能而言,往往心念一动,术法便已成型。”

越华芜听着助教的讲解,想到了昨天在鬼市子外围所见的戴兜帽商贩,那人当时就没有颂念咒语,但身体周围却浮着一层防护用的浮冰,他还以为是声音太小,才没被听见。

徐翰文悠悠道:“在太始世代向混沌世代过度的时候,修真界还曾经有过施展法术是否一定要颂念咒语的争论,当时的修士还远远没有摸索到羽化成仙的法门,筑基和金丹期就算难得一见的大能——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魏弼本来已经通过了测验,注意到沈鸿鱼的情况,又开始重新练习,可惜一直没能成功,徐翰文走到魏弼身侧,轻轻拍了拍学生的肩膀,一缕温和的灵气顺着经脉流入他体内。

徐翰文温和道:“过度使用灵力会伤害到经脉,你别着急,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擦了下额头上的汗,魏弼瞬间冷静下来,向徐翰文欠身行了一礼,低声称是。

杨玥莹更喜欢操纵灵火,最后平平常常地完成了测试,宁自书倒是有些不满——虽然其他人都做不到沈鸿鱼的程度,但他觉得作为主要竞争对手的宋昭比自己表现的更加熟练。

趁着测试时间还未结束,陆璧向徐翰文低声请教了一下有关卜算学的内容。

徐翰文想了想:“占卜学对于刚入仙道的年轻人而言太过高深了些,你们至少要到进入阳天殿的时候,才会正式接触到相关内容,不过一些基础的常识可以提前了解一二。”

“有流言说,因为山长和青帝都不擅占卜,所以崇吾派和瑶华有度都少见此道的修士,其实不止如此,整个仙门中,研习卜算之学的人都是极少数。”

看了眼窗外,徐翰文微微笑道:“我算了一下,马上就要来风了。”

话音方落,一阵带着草木清香的风便吹过了学堂,地上的草叶被轻轻卷起,有些落在屋檐上,有些飘到台阶下。

“这是先生占卜出来的吗?”

徐翰文:“也可以这么说,我所学太过粗浅,只能做到如此,再往后便无能为力。”

意识到学生们感兴趣,徐翰文又额外多补充了两句:“无为派冲元真人是在世仙人中唯一一位对卜算有着深入研究的修士,单轮此道上的水平,他被公认为天下第二。”

有学生好奇道:“那天下第一是谁?”

徐翰文顿了下,圆脸上极快地掠过一丝严肃之色:“最擅长卜算的,却是西洲魔主,正因为此,他行踪诡秘,你不能知他,他却能知你,所以几乎无法被人找到。”接着道,“魔主能预知和自身有关的大危机,他也是世上唯一一位,成功从山长剑下逃生的存在。”

修士对魔物的忌惮源远流长,听见徐翰文的话,学堂里很是安静了一瞬。

“你不能知他,他却能知你”像一块坚冰,硌在年轻修士们的心里,散发着令人细思恐极的森然冷意。

坐在杨玥莹身边的薛蕴轻轻一颤。

林尤锦僵硬地扯开嘴角,故作不在意地强笑了两下:“听起来还挺危险的。”

徐翰文温和道:“卜算也是有极限的,而且修士的境界越高,就越难被预测,况且仙魔两道交战日久,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应对的法子,青帝曾经从幻术中得到灵感,另辟蹊径,创出了一门法术‘遮天机’,可以让特定的事物,就像你们每天习以为常的课堂环境一样,被人下意识忽略过去——这个法术一度被滥用在考场偷偷翻书当中。”

越知涯觉得仙门中的后起之秀真没让自己失望,完美的传承了她当年的风范。

徐翰文随后又仔细讲解了一下,但陆琼还是有些不解,拉了下友人的袖子,悄声:“你听明白了吗?”

越知涯整理了一下思路,解释道:“举个例子,你叫陆琼,陆兄会喊你琼妹,其他同窗多喊你为陆道友,你出身盈袖阁,在崇吾派学习,与很多人存在联系,如果有人对你的名字使用遮天机,那么我们这些认识你的人依旧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但在听见‘陆琼’两个字时,却无法建立它和你之间的联系,所有人都会忽略掉你的名字叫陆琼这件事,而且他们几乎无法依靠自己醒悟到究竟有什么事情被忽略。”

陆琼思考一会,点了点头:“听起来还蛮厉害的,”

越知涯看了眼窗外,双目微弯,赞同道:“谁说不是呢。”

*

茈蠃壳里盛满了家里祝余和寒绛的清水,仰天坪的中午比往常安静许多,没有闲聊和游戏的声音,基本人人都在伏案学习,努力在时间到来之前,竭尽全力把书本上的知识再往脑袋里塞进去一点。

“钦原,嗜毒,可以致物之死。”陆琼抱着头,背诵得十分痛苦,“育沛,可以愈虫瘴之疾,又名,又名……”

越知涯提了一句:“又名江珠。”

为了应对下午的博志课,学堂中的小真人们自发形成了多人一组,互相帮忙提问的学习模式。

越知涯解释:“育沛是生活在浅水区域的小妖怪,没有智慧,通常成群出现,可以通过吞吐河水与淤泥来清洁附近的水域,食谱包括藻类与小虫,它们的外形和鹅卵石很像,是椭圆形的,外壳有一点透明,曾经被人捡回去当做装饰,所以又名江珠,意为‘在江中发现的珠子’。育沛的表面生有小孔,年份越大的小孔越多,在夜晚会发出类似‘育沛’的鸣响,这就是它们为什么会叫育沛的缘故。”

陆琼听得两眼茫然,像极了一个即将在及格线前阵亡的年轻修士:“书上,有说这么多吗?”

越知涯:“有……”扫了眼博志课本,赶紧往回描补了一句,“课外书上有说。”

陆琼敬佩地看着友人——光是课本上的内容就已经让自己昏昏入睡,对方居然还有余力看课外书,她现在觉得越知涯非常有修仙的前途。

复习的时间总是又短又长,前者是的针对所需背诵的内容作出的客观评价,后者则是小真人们的真实感受。

燕晷云来到课堂上时,看见的就是一群外表萎靡,但因为复习了一中午,所以眼神在不断闪光的学生。

小真人们决定让授业先生刮目相看,他们现在对考试已经有了信心——至少比对上午的考试更有信心。

燕晷云温柔一笑:“这堂课不考试,越帝君曾经说过,在经过一上午的测验之后,学生中午会主动复习下午的课程,所以现在可以不用进行随堂测验,直接教授新的内容。”

“……”

课堂里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青帝本人扶住额头——在几乎所有老师都在努力帮自己拉仇恨的情况下,越知涯只奇怪现在的年轻人对她怎么还能保持基本的敬意的?

杨玥莹咬牙:“虽然这样想有些不礼貌,但我还是希望青帝能亲自体会一下她老人家当年安排的学习计划。”

越知涯歪过身子,伸手拍了拍隔着一个座的杨玥莹的肩膀:“恭喜杨道友。”

杨玥莹:“哈?”

越知涯叹气:“我觉得你很有梦想成真的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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