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场上围观的人散开，宋博和张海峰各自喘着粗气整理衣领。
陆川：“打够了就坐下来把事情说清楚。”
宋博：“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见色忘友的玩意。”
“不爱说绝交。”张海峰冷笑。
陆川按着他肩膀，手下用力。
张海峰眉头一蹙，陆川沉声：“别说这种话。”
他放开手，转身朝与教学楼相背的大门方向走，剩宋博和张海峰在原地怒视对方。
狄然一人踢了他们一脚：“走啊。”
陆川在校外找了家烧烤店，在门口的塑料桌椅上坐下。
宋博问：“谁请？”
狄然积极地举手：“我请我请，随便吃。”
陆川把菜单递给她：“算我的。”
狄然拍拍桌子：“你别没劲啊，都说了我请。”
“不吃你回去。”陆川淡淡说。
狄然拿他没辙。
宋博要叫啤酒，被陆川拦了：“别喝酒，一会还有晚自习。”
狄然听得眼皮子抽抽：“陆川你有毛病吧？逃都逃了，还要回去上课？”
张海峰最平静：“叫我们出来干什么？”
陆川看着他，问：“你还喜欢她？”
张海峰捏着杯子的手颤了颤，脸色变得极其古怪。
他看了看宋博，似笑非笑：“对。”
宋博冷笑：“人家就好犯贱，我们管不着。”
张海峰站起来，胸膛起起伏伏。
陆川看着张海峰手里捏着的杯子：“东西打坏了要赔，你在这闹事老板会打电话到学校，叫你们出来不是打架的，狄然还有一万字检讨没写，如果你想让她再加一万字，尽管摔。”
狄然不满地用筷子敲桌子：“我是来吃饭的，关我什么事？”
张海峰脸颊紧绷，坐下来，他看着宋博：“他再说一句我就走。”
狄然极其有眼色，把送上来的肉串塞进宋博嘴里，支着下巴对张海峰说：“博哥嘴贱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还喜欢赵小楠，这没什么可丢人的，我小时候还说过要嫁给野原新之助呢，到现在我也挺喜欢蜡笔小新的。你看我丢人吗？”
“我看你特别丢人。”宋博恶狠狠咬着肉串喝可乐，走到另一张桌上坐下，和张海峰划清界限。
“我知道你们怎么想我。”张海峰自嘲地笑，“被人绿了还念念不忘，你们嘴上不说，心里看不起我。”
陆川递给他一瓶可乐：“没有。”
“别安慰我了。”张海峰指着远处的宋博，“我知道他是用那些话刺激我，他恨铁不成钢，但我不是铁，我就是块朽木。”
“我爸也总说我是朽木呢。”狄然插嘴，“博哥这是把你当儿子啊。”
“你可别了吧，他充其量是个孙子。”宋博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闻言嘲讽道。
张海峰咕嘟咕嘟把可乐喝完，瓶子随手捏扁。
“她不好。”他闭上眼，又睁开，“在你们眼里，她虚荣、拜金、腿都劈到南礁湾了，这是事实。但在我眼里，除了这些，她还有别的，一个人怎么能是一眼看透的平面体？只看到她一个面，就以为那是她的全部。”
宋博瞥他一眼。
“她刚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给她买了条裙子，她看到标价第二天又拿来还我。我带她吃饭，她一定要买奶茶还我人情，在一起两年，她没花过我什么钱。她爸去年失业，附中的学费都是找亲戚借的，我给她钱，她一分不要，出去约会也不准我乱花钱。她和我在一起图什么？”
“我爸妈跑外地做生意，逢年过节才回来一次，我自己住那么大一个房子，没有人气、空得要命。有时候晚上一个人待在二十楼的阳台，我就想，跳下去也挺好的，一了百了，人活着多没劲啊，又孤独又冷。”
“后来她来了，陪我写作业，陪我吃饭，陪我打游戏，陪我遛狗，我才觉得房子有生气，我也活了。那时候她又单纯又可爱，我呢？打架、逃课、泡吧，那么烂的一个人，她也不嫌弃。”
张海峰颓然靠在椅子上，将头埋得很低：“她怎么就喜欢别人了？”
天色暗下来，来往就坐的客人占满门前的桌椅，烧烤炉子冉冉飘起油渍的香味，弥漫在早夏温暖的夜风里。
张海峰目光直愣愣的：“直到现在我还能想起她和我在一起的所有样子，她怎么就不喜欢我了？”
陆川问：“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
张海峰苦笑：“她喜欢我为什么要和别人在一起，还刻意躲着我？”
狄然说：“既喜欢你又喜欢严航呗，人的感情那么复杂，哪有绝对的喜欢不喜欢。”
张海峰沉默一会，看向宋博的方向：“你们是不是怪我对他发那么大的脾气？”
“我脑子里一片浆糊，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也理不出个头绪，心里那股气上来了，根本压不住。我给她打电话，她不接，我去她家楼下，去学校门口等她，她不出来，就算要分手，也得让我见一面才能死心。”
“那就见啊。”狄然说。
张海峰：“你说得容易。”
“今天周三，附中一三五上晚自习，赵小楠肯定在教室，她不出来见你，你不会进去找她？”
张海峰哂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狄然点头：“劈腿的是她，你怕什么？”
狄然吃完盘里最后一块肉，陆川递给她一张纸巾擦嘴。
他站起来：“走吧。”
张海峰愣住：“去哪？”
“附中。”陆川言简意赅。
狄然抹干净嘴巴，不可思议：“就要上晚自习了，陆川你真要逃课？”
张海峰摆手，转身要回学校：“算了。”
陆川拦住他：“你的世界，你想要的，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你的遭遇，你的感情，别人不能感同身受。想知道为什么就去问清楚，有误会就解开，没有就分手。”
他指着宋博：“和她算了，和他也算了？”
“你和赵小楠我不管，但宋博你要给个交代。感情不顺，朋友也不要了？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任性要有限度。”陆川撤回按住他肩膀的手，站在路边叫车，他说话不多，却句句强硬。
宋博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胜利微笑，三两口喝完可乐，抹抹嘴巴跟着上了车。
——
李东扬办理完退学手续从教务处出来时天色刚擦黑，朦胧的暗蓝色天幕上映着一饼薄薄的月亮。远处教学楼灯光亮起，林荫道上银杏树高耸，油绿绿的叶子在傍晚薄暮中看不分明。
他给狄然发了消息，叫她晚上去他那打游戏通宵。
狄然很快回了消息：【我在严航班门口。】
李东扬把手机揣回衣兜。
——
赵小楠身体藏在书桌上摞起的课本背后，手里的笔杂乱无章地在算草纸上画圈。
正是下课时间，班级里闹哄哄的。
刚才那个女孩才走没一会，又有个男生过来：“赵小楠，狄然在门口等你半天了。”
她当然看见狄然了，在附中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狄然出现，她身周的空气一定安静不已。教室外那一方天地与喧闹的室内形成了鲜明对比，她不难看到站在狄然身边的那个人，目光钉子一般扎在她身上。
张海峰站了一会，忽然转身走了，狄然拉住他：“你干嘛去？”
“她不会出来的，这么多人说不清，她要面子。”
狄然随手拦住过路的一个女生：“你们班赵小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那女生看着她，怯怯的：“有，她和严航在一起好久了。”
宋博脸一青，骂道：“狗男女。”
陆川跟在张海峰身后，下楼梯时和李东扬打了个照面。
李东扬穿着休闲装，戴着顶白色棒球帽，错身的一瞬间认出陆川来。
“狄然呢？你们一起来的？”李东扬蹙眉。
李东扬摘掉帽子，露出淡漠的眼：“我以为上次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
“李东扬！”身后传来狄然的声音。
李东扬戴上帽子，换了副笑嘻嘻的脸：“想我了？”
狄然跳过来挽着他手臂，看到陆川也在，又放开：“你们在说什么？”
李东扬揽着她肩膀：“上次的事，我正感谢陆川呢，对吧？”
狄然狐疑：“真的吗？”
陆川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李东扬揉揉狄然的头发：“好几天没看见你了，让我揉一会儿。”
狄然抻着脖子，东张西望看着陆川离开的方向。
李东扬按着她脑袋压下去：“我跟你说话呢？”
狄然烦躁地拍开他的手：“整天看见我你不烦吗？”
李东扬捏她脸：“行啊你狄然，都学会话里有话了，你看见我烦？”
狄然伸出半截红红的舌头，朝他做鬼脸，李东扬手指毫不留情捏上去，疼得狄然叽哇乱叫。
“你再吐信不信老子把你舌头咬掉了。”李东扬松开手，顺手在她衣服上擦口水，“你找谁？”
狄然和他说了，李东扬心不在焉听着，挖挖耳朵：“那女的家缺钱，在学校日子不好过，把严航耍得团团转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她脚踏两只船，严航也没和她分，只是让她和那边断了。”
狄然目光有些复杂，看向赵小楠的班级。
严航从厕所回来，远远看见她，目光狠厉。
他走过来，李东扬在一旁站着，他不敢做什么，只是皮笑肉不笑：“狄然，好久不见啊。”
狄然瞄他肚子，嘲讽地笑：“伤好了？”
严航一身的疤都是拜李东扬所赐，他沉下眼睛，阴冷看着他：“听说你要去英国？”
李东扬吊儿郎当地用手指转着帽子，眼角上挑：“还敢站我面前说话，是上次的钉子太少了？”
严航又看狄然，李东扬上前一步。
他站到紧贴严航身体的位置，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狠狠捣了他小腹一拳。
“你以为程耀是真的护着你呢？”
严航吃痛，躬下身子，听见李东扬在他耳边低声说：“他不过就把你当条狗，程耀护不了你一辈子，你再敢碰她一下，老子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