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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川感冒了。

在泡了十几分钟海水,淋了一场雨之后,夏天刚过的初秋,陆川生了一场重感冒。

国庆假期最后一天,清晨六点。

狄然用钥匙打开陆川家门,手里拎着一网兜早市买来新鲜的姜和一壶鸡丝粥。

陆川还在床上躺着,头晕得昏昏沉沉。

他从被子里扒出眼睛,看着狄然,嗓子沙哑:“来了?”

鸡丝粥是狄然家的阿姨做的,本来她想亲自动手,在两次手抖加多了盐之后就放弃了。

她扬了扬手里的生姜:“我煮姜汤给你喝。”

陆川嗯了一声,又趴回去睡觉。

他吃了强效感冒药,整个人被睡意包裹着,模糊中感觉手边有个东西在蹭,他睁开眼,是狄然把猫带来了。

肥皂钻进被子里滚来滚去,他清醒了一些,起来穿衣服。

桌上是热气腾腾的粥和狄然买来的发面小饼,清清淡淡的口味,陆川坐在桌边吃饭,看狄然在厨房切姜。

没过多久,她把姜汤端出来,一人一碗,陆川喝大碗,她喝小碗。

“你好菜啊。”狄然坐在他对面笑,“淋场雨就生病了。”

同样是淋雨,陆川回家后发烧三十八度不退,而狄然若无其事,没事人一样,强壮得像头牛。

她给陆川添粥:“我爸小时候拉我锻炼身体,每周末都带我去跑步,从家一直跑到南礁湾,好几公里呢,我从小就壮。”

陆川吃了口饼:“我小时候每天从家到山上两个来回。”

狄然眨眨眼,问:“多远?”

“二十公里。”

狄然嘲笑:“二十公里白跑了。”

她静静看着陆川吃饭,见他脸色比前些天好些了,自己心情也好了。

“山上好玩吗?”平县山高路险,种植业为主,那里的山是出了名的险峻。

“好玩,山上什么都有。”

狄然好奇:“都有什么?”

“兔子、麻雀、蛇,你能想到的都有。”

“那也不稀奇啊。”狄然说,“这些花鸟市场也有。”

“在地里蹿,困在铁丝网里,有时候能套住兔子。”

狄然眼睛亮了亮:“你套过兔子吗?”

陆川点头:“还套到过黄鼠狼,在乡下,黄鼠狼不能随便招惹。”

狄然喜欢这些她从没听说过稀奇古怪的民俗,缠着陆川给她讲。

一直到陆川吃完饭,她还意犹未尽,问他:“以后你可以带我回平县玩吗?”

陆川垂着眼:“以后再说吧。”

门外有人敲门,狄然去开,浩浩抱着练习册和铅笔盒钻进屋子。

他玩了一个假期,剩下许多作业没写,又是被他爸打发来写作业的。

狄然也没写作业,背着书包过来的,她和浩浩一起坐在餐桌上写作业,陆川作业写完了,从书柜上拿了本托克维尔的书躺在沙发上看。浩浩写作业就爱咬铅笔头,狄然喜欢咬中性笔头,两个人相对坐着,都快把笔头咬烂了。

“不会就问我。”陆川瞥过来一眼。

狄然拿着卷子过去,她正在做文综政治大题,照着课本翻也摸索不出来该怎么答题。

“政治题不是这么答的。”陆川接过笔,“一条要点对一条材料解析,全抄课本的东西没用。把价值观背熟,默写上来,再把材料里关于价值观的内容抄下来,一半的分数就到手了。”

“怎么才能得全部的分数呢?”狄然心比天高。

陆川捏捏她的耳朵:“做梦吧。”

狄然不笨,相反还很聪明,这大概是所有家境优越不爱学习小孩身上特有的闪光点,她静下心来学习,举一反三,陆川只给她指点了一题,剩下的题她很快摸索着写出来了。

她和浩浩直到傍晚才把作业写完,浩浩嗷得叫了一声抱起书跑了。

她走进陆川房间,他正在收拾书包,狄然见他把道服一起放在挎包里,问他:“你病得这么重,还要带训练吗?”

陆川嗯了声:“下个月考带,一半社员都报名了,课不能停。”

跆拳道社是三中最正规的学生社团,除了陆川是社长,还从外请了一个教练做顾问,不过教练来得少,大多是陆川在带。考带在十一月下旬,一周本来就没几节课,陆川打算带到十一月,之后就不再管社团的事,安心准备高考。

“你也一起考吧。”陆川看她。

狄晖做过跆拳道教练,教过狄然一些实战用的腿法,她骨头柔软,比一般人在这方面有天赋,但她也只是围着一条白色的腰带。陆川不提,她从来没想过考带的事情。

陆川提了,她想了想,摇头:“算了。”

“我不会打品势。”她说,“我也不想考。”

她只去过社团几次,还是当初为了追陆川的时候,事后她再也没去过。

每次她一踏入道馆,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想起,很多年前狄晖也是一身相似的穿着,他俊朗的面容与一颦一笑。

陆川没再多说。

——

离考带还剩不到一个月,部分刚入社的成员基础太差,韧带硬得像铁不说,品势到现在都还没学会。陆川对社团向来尽责,傍晚的训练除去热身、复习之外可用的时间不多,于是他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给社员加课,把训练延长到一个半小时。

每天人走光后陆川要留下来扫地关窗,整理护具,把一切收拾整齐后,食堂已经没吃的了。于是这一阵每天傍晚,狄然都去外面买两份饭抱到道馆,等训练结束后陪他一起吃,饭后两人再一起打扫道馆,牵着手回去上课。

滨海秋天的雨总是来得出其不意。

狄然过来的时候还是晴天,刚坐一会天就阴了,雨开始是绵绵细细的,牛毛一样纤纤长长打在窗台上,后来慢慢变成雨点,她坐在通风的窗口,雨点被迎面的风刮到脸上。裹着雨点的秋风有点凉,她裹着陆川的外套,缩着一个球靠着墙边。

“手臂抬直,别低头。”

陆川在指点一个学妹打太极一章,不知是不是离得太近,那个学妹有点羞怯,脸颊通红,胳膊始终软软的使不上力气,头也压得很低。她试着把手臂往上抬了一下,低声问:“这样吗?”

陆川没注意到她的异常,揪着她宽大道服的袖子向上提,把她手臂摆成一个水平线:“我说了很多次,出拳要有力度,拳头握紧,手臂抬高,记住这个位置。”

学妹不知是不是太紧张了,小声抱怨:“这样胳膊酸。”

陆川把手放开,她的手臂顺势往下滑:“胳膊酸就不要学了,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狄然近乎着迷地看着陆川,他的一举一动,举手抬足,眉眼高低间都散发着让她迷恋的味道。

陆川对别人总是很严肃,陆川做事的时候,也很严肃。可在那些人都不知道的背后,狄然最喜欢的陆川的样子,是他面对她一个人时,明明脸板得端正,眼里那股化不开的温柔,这让她时常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陆川其实是个无比温柔的人,那种虔诚而深情的目光,装是装不出来的,一时三刻也修炼不出。

她有种直觉,陆川暴露在外人面前的冷漠,只是一种表象。她还有种直觉,陆川对她温柔,且也只会对她温柔。

有学弟揶揄:“学长,人家来这的目的根本不是练跆拳道,人家目的是你啊。”

陆川转身浅浅看他一眼,那学弟又说:“十个妹子里至少有五个是冲着你来的吧?”

宋博踹了他屁股一脚,朝狄然努嘴:“别瞎说,你把那边的母夜叉当空气?”

陆川没接这个话头,他走到道馆正前方,声音平淡:“所有人,太极一章,准备。”

宋博老气横秋啧了一声,站到一边:“让你别瞎说,惹火了吧?”

陆川:“我说你不用打了?”

宋博:“……”

道馆三十多人,只有十几个能把正确动作一套打下来,而动作规范标准者寥寥无几。

陆川冷眼看着他们歪七扭八打完,面色看不出喜怒,声音带着寒意:“拳卧撑,男生四十个,女生二十个。”

“为什么?”

“别啊,社长!”

“能不能少几个?”

宋博问:“我也要做?”

“你五十个。”

宋博转头,口型示意狄然,让她来哄哄陆川。

有人见他这样,连忙效仿:“学姐,你快跟社长撒个娇,让他别罚我们了。”

狄然奇怪地看着说话的人:“你他妈谁啊,你让我撒娇我就撒娇?”

那人讪讪,不再说话了。

狄然一言不发,也不干涉陆川的做法。

她平时和陆川胡来,蛮横又不讲道理,但在这种场合,她从来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质疑陆川。陆川是社团的社长,他做的事,说的话是有最高的分量,她此刻插一嘴,那在别人眼里,他的话就会变得儿戏一样。

宋博哀嚎着俯下身子,拳面撑地,一起一伏间太阳穴上青筋隐隐跳动。

“一……二……三……”陆川面无表情计数,他走到一个女生前面,“我数到三了。”

女生做了一个以后就趴在垫子上不动了,抬起头卖萌:“社长,我真起不来了,累。”

“你不考带?”

“考……”

“给爸妈省点钱吧。”

“啊?”

陆川表情淡漠:“到现在为止,连太极一章都不会打的人,回去想想到底为什么学跆拳道,不喜欢、没毅力我劝你们尽早放弃,你们累我也累,成天在这里消磨时间是课程不紧张还是作业不够写?”

一时间道馆鸦雀无声,众人低着头,没人敢说话。

“我教过几遍,你们心里清楚,同样的东西我不可能嚼碎了喂你们再教上几十遍,明天这个时候还不会的人以后可以不用来了。”

“自己计数,做完后今天到此为止,都回去休息,下节课见。”

陆川抬脚走向更衣室,没走几步就被宋博拽着脚腕拉住。

他脸上全是汗,一脸痛苦的表情:“为什么我要跟他们一起受罚?”

陆川扬眉:“谁是母夜叉?”

宋博:“…………”

面前这人绝不是陆川,陆川不是这种小肚鸡肠的人。

宋博想了很多说辞,还是骗不了自己。他气得眼睛发绿,瞪着狄然,心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狐狸精?

——

道馆的人都走光了,陆川还没从更衣室出来。

雨渐渐大起来,狄然在外面叫了几声,没听见陆川的回应,她又等了一会,起身推门进去。

“陆川?”

屋子黑黢黢的,只有天窗透进来一抹微弱的光线,雨水把窗户上积攒很久的灰尘冲刷干净,路灯的光越过雨帘和玻璃,带着朦胧的亮色落到狄然黑黑的眼仁里。

陆川坐在窗前的桌子上,一脚屈起踩着桌沿,他道服还穿在身上,沉默看着雨水拍打在窗户上。

他感冒没好利索,回身抽了张纸擦鼻涕。

狄然时而还挺喜欢陆川生病时的样子,最喜欢看他擦鼻涕,每当这时候,她总觉得他像个小孩子一样。

狄然走过去抱着他,趴在他胸口:“刚才生什么气?”

陆川搂着她:“成天插科打诨,我忍很久了。”

狄然亲昵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这都是小事,别生气了。”

“不是小事。”陆川起身,“我气的是我用陪你的时间陪他们,他们还敢不认真学。最近都没空陪着你,再让我抱抱。”

他这阵子感冒,不敢亲狄然,只能用下巴狠狠蹭了蹭她头顶松软的头发。

狄然像只猫任由他搓揉,感觉他的手顺着她背部一路向下,在她腰部徘徊,还差一点就要落在她屁股上。

狄然按住他的手,扬着眉毛,秋后算账:“谁屁股扁?”

当初她被卡在狗洞里,等陆川来救。

陆川说得话仿佛还在耳畔。

陆川一时差点没想起来:“你怎么还记得?”

“又干又扁,还没我的翘,有种你别摸呀。”狄然不乐意,“不准摸。”

“不扁。”陆川昧着良心,“挺翘的。”

狄然泥鳅一样从他怀里钻出来,侧身溜了出去。

外面雨下得太大,一时走不了,她开了道馆的顶灯,站在空荡荡的道馆中央。

她笔直站着,眸光流转,似乎在回忆什么。

那是完全属于一个人独一无二的记忆,在漫长的岁月中藏在她心里酿成一种特有的芬芳。与此相关的记忆多了,新的覆盖上来,她怕自己会留不住那些陈旧的时光碎片,因此她宁可让自己不去参与,没有新的记忆填补,她或许可以一直记得他的样子。

每一个清晨狄晖叫她起床,拉着她软软的小手绕着大院慢跑。

每一个黄昏狄晖在空旷无人的道馆教她基本的腿法。

……

她感受着四周熟悉的环境与氛围,回忆得肆无忌惮。

陆川走过来,扔给她一套护具:“我教你实战。”

狄然穿上,见陆川什么也不穿,疑惑地看着他。

“你踢不到我。”他说。

狄然不服气:“我踢到你怎么样?”

陆川见她来了兴趣,笑道:“你说了算。”

狄然跃跃欲试,陆川站在她对面:“比赛里不可以踢裆部,但是现实中遇到危险,越狠越好。”

狄然跳来跳去,兴奋地说:“那你让我试试。”

陆川示意她来。

“你不怕我踢坏你吗?”狄然故意问。

“踢坏了,以后受罪的是你。”

狄然脸一红:“陆川我才发现,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她抬起脚瞄准那个部位劈下去,陆川接住她的腿:“不是这样。”

他演示:“下劈从头上下来,速度太慢,你没有那么多时间,直接用脚掌蹬我,或者提膝。”

狄然按照他的说法,脚掌蹬了过去,看似狠厉的动作,落脚却轻轻的,在那个部位碰了碰。

她本来要收回,碰上去发现脚感温热,还挺舒服的,于是多停了一会。

陆川看着她,眸光有些危险:“我让你试试,没让你撩拨我。”

狄然收回脚,装作面不改色:“你还挺大的。”

陆川看了眼墙上的钟:“给你五分钟,五分钟内能踢到我,就算你赢。”

狄然豪迈地说:“五分钟太长了,一分钟就够了。”

陆川语气轻淡:“赢了听你的,输了听我的。”

狄然话放得霸气,实施起来却有困难。

陆川很滑,狄然一连十几脚连他衣服边都沾不到,都怀疑他练了什么沾衣十八贴。

她本来就是个炮仗性子,总是碰壁心里的火蹭蹭上来:“你不能消极防御!”

马上就到五分钟了,她越发着急,眼看着还剩十几秒,她忽然啊了一声倒在垫子上。

“崴脚了。”她可怜兮兮。

陆川连忙跑过来,狄然早有图谋,一脚踹在他胸口。

“我赢了。”她眉眼盈盈,大眼睛里蓄着湿润润的水光,调皮地看着陆川。

她那脚踹得很轻,陆川握住她的脚:“耍赖?”

“是自保。”狄然厚着脸皮,“我腿疼,你帮我按按腿。”

“自保?”

“我赢了只让你帮我按腿,我输了你肯定对我有所图谋。”狄然被害妄想症,“这么大的雨,孤男寡女,又是密闭空间……”

陆川将她腿抻直,挑着眼角,嘴角一扬:“我给你松松筋骨。”

狄然像个无骨爬虫一样爬进他怀里,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放在他手臂上,操着一口可怜的小奶音卖萌:“不要!川哥不要!求求你!千万不要把我按在地上亲,也不要用腰带捆着我的手!更不要打我屁股,我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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