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可眼拙了,未能及时认出刘哥和杨哥来,恕罪,恕罪。”任天音起身拱手如是说道,姿态端得很低,至于那两人的姓名以及其他点滴信息自然是他凭借着敏锐的听觉从旁人的细声交谈中得知,将话如此来说,倒是显得他似乎早已听闻过二人,面子是给足了的。
“我还以为真是个傻子呢。”俗言伸手不打笑脸人,杨贵有虽有气,但也不好再通过肢体的方式发作,就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有些落空之感,便只好将心中余怒靠着放狠话的方式宣泄宣泄,他摆手不耐烦道:“既然知道,那你踏马的还不给劳资快点滚?!”
任天音心中一凛,被这粗鄙之语勾出了点点怒气,但想着都是同门弟子,还是不要将关系闹得太过僵硬,都是一个屋檐下的,以后见面的机会可还多着呢,更没必要闹出人命来,毕竟他还做不出对同类下杀手的举动,更何况宗门也绝不会容许互相残杀的事,哪怕他是大长老的弟子,若真上了头将此二人杀了,以后也必将要受到众多的限制和惩罚。
但若不出口气,那未免也显得自己太容易被欺负了,总不能让你装了比就走吧。
“你与他一个小喽啰说这么多作甚?”那刘子豪合上了手中纸扇,余光瞥过任天音,不屑道:“我们进去吧。”
杨贵有连连称是,他瞪了任天音一眼,冷哼着一甩衣袖,继而跟了上去。
“且慢。”任天音心中很是无语,你俩真的不试着羞辱一下我?哪怕再多怼我几句也好啊,不然可就白构想了那么多打脸的桥段了,我总不能师出无名的啊。
“你小子还有啥事?”杨贵有冷漠道,若不是看任天音只有灵元境初期修为,他是真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长眼的东西。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我既然先来了,就该先进去,我想以二位的身份,是不屑于做‘后来者居上’的这种事吧?”任天音含笑道,既然你们不出招,那就只有我来了,可不能轻易放过这个扮猪吃虎的机会。
强行求虐可还行。
刘子豪伸手示意那怒气上头的杨贵有退下,他饶有兴趣地看着任天音,道:“无所谓屑不屑于,我既是做了,哪怕是我出手教训你一顿,只要不致命,在场的人不会出手帮你,异行堂的长老也不会说什么。弱肉强食,实力为尊,修真界也向来如此,这就是现实,你,又能如何?”
任天音心中一冷,他看了一圈排队的人,绝大多数都带着不耐烦的情绪,许是觉得任天音太啰嗦,耽误了大家的时间,那种情绪几乎都是冲着他来的,已有不少的人开始指责任天音,冷眼相对,完全没有要帮他的意思。
果真如刘子豪所说那般,这宗门或许乃至修真界也未免太没有人情味了,还是自己想法太天真了啊。
“既是如此,那你们又有什么资格这样和我说话?”任天音眼神越来越冷,去踏马的同门情谊,这口气劳资今天必须得出了,他平淡道:“你说修真界向来以实力为尊,但我看你们似乎并不尊重我啊。”
刘子豪一愣,脸色并不好看,他眯眼看着任天音,心道:“莫非这小子隐藏了真实实力?”
但又想到任天音之前的恭敬态度,便渐渐地打消了这个念头,真有实力的人,脑子抽了才会跟他在这纠缠这么久。而敢对他说这般话,多半还是脑子抽了吧。
后方排队的人不时传出讥讽的声音,看向任天音的目光也都变得玩味而同情。
杨贵有是直接捧腹大笑了出来,他指着任天音,道:“看来你小子是真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啊,哈哈哈。”
刘子豪道:“你区区一个灵元境初期的小喽啰口气倒是不小,我若是伤了你,让你变得缺胳膊少腿的,虽只是举手可为,但传出去也多少有损我的名誉,你得感谢我少有的同情心。”
而后又近身点了点任天音的胸膛,轻声道:“而且,你够资格吗?别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小喽啰,我这也是为你好。”
语毕,纸扇大开,颇有一番潇洒不凡的韵味。
“是吗?”任天音已经入了偏执的状态,一时冷静不下来了,他紧捏拳头,微笑道:“那你可以尽管来试试看。”
既然没人会管,既然如此,那可就别怪我了。
任天音一拳凝聚了至少五成的力气,一个闪身朝着刘子豪挥去,带起了狂暴的劲风,这要是打中了,哪怕是灵清中期的修士都得重伤吐血,至于灵清初期的刘子豪,基本就得告别这个现实而残酷的世界了。
空气中传来细不可查的一声轻咦,一点光芒闪烁,于刘子豪身前凝聚了一道无人察觉的透明屏障。
这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刘子豪的胸口上,但并没有造成和气势相符合的创伤。
刘子豪回过神来,胸口不痛不痒,说实话,方才那一瞬他是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但现在回味起来,虽真实而又缥缈,落差感太大太大。
刘子豪也怒了,他手掌间灵力跳动,虽不能杀了眼前这人,但既然他非要不知好歹,那也不介意帮他长长记性。
后方排队的人初是被任天音的气势和带起的劲风所惊,但看清后续后,大多都变成了讥讽和嘲笑,又看见了刘子豪手里的动作,瞬间多了些虚情假意的同情。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我这地方是给你们斗狠的吗?!”
一道中气十足的怒喝声从院里传出,令得刘子豪和杨贵有恭敬而不敢动弹,令得任天音瞬息间清醒了过来,也令得众人纷纷不解,这向来不管这种事的异行堂长老今日怎会插手?
而后更多的是替任天音感到庆幸,也有不在少数的惋惜之音。
多好的一场大戏,咋说没就没了呢。
异行堂长老既已亲自开口,刘子豪与杨贵有自然不敢再做插队的事,乖乖地排到了队伍的末端。
任天音皱眉看了看四周,方才他分明感觉到打碎了什么东西,但却未来得及发觉便已消散,看来自己对碧眼邪瞳的运用还是不够熟练啊。
任天音迈步入了异行堂,脚一踏入,就穿越了一道小小的结界,一道隔绝内外的结界。
院里的布置也走的朴素风格,倒是和静心院相似,有一种让心境慢下来的韵味。
院中坐着一个头发花白而瘦削的老头,身子微微佝偻,但又显得很有精气神,令人心生亲近。
任天音看着他,他也端详着任天音,四目相对,倒是任天音先开了口,他拱手敬道:“弟子玄善见过七长老。”
七长老掌异行堂,这在宗门是人尽皆知的事。
“嗯。”七长老微微颔首,打趣道:“早就听闻余老瞎子收了个宝贝徒弟,一直都藏着掖着的,今儿可算是见到正主了。”
余老瞎子???
任天音不知回些什么,只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着拱了拱手。
七长老看出了任天音的心事,他指了指身旁的石凳子,示意他坐过来,并道:“有啥想问的,尽管问就是,不要跟你那师傅一样喜欢藏着掖着的。”
任天音讪讪地坐下,稍微组织了下语言,问道:“方才可是您出手救了我?”
“你呀你,跟你那师傅果然一个臭德行。”七长老笑骂了句,道:“也许在旁人看来方才我是出言从那人手中救下了你,可你我都心知肚明,我那哪是救你啊,那是救那个不长眼的两个小子啊!”
又道:“我其实向来不管这种事的,只要不出人命,宗门也都默许这类事的存在,往难听点说,这就是弱肉强食,谁强谁有理,但往好了说,这也是增强了弟子之间的攀比和求胜心理,有竞争才能有变强的欲望和动力。但有其师必有其徒,你小子不仅是隐藏了修为,那一拳也是杀心毕现啊。”
任天音自然是知道自己当时入了偏执状态,没有顾及到后果,所以也是庆幸七长老能及时出手化解。
可既然七长老都破例出手相助,在旁人看来,这分明就是在维护任天音,毕竟刘子豪是知道分寸的,不会闹出人命来,毕竟这种事宗门也是默许的。
那如此一来,刘子豪与杨贵有自然会有自己的猜想,不会再针对任天音出手,而任天音也总不能再主动挑事。
那岂不是就白白地浪费了一次……送上门来的打脸机会嘛?亏得构思了那么多的桥段。
咳,忒。
任天音心中有些不爽,但也不敢顶撞七长老,只没头没尾地问了句:“异行堂怎么没有建在玉华峰呢?您这样每天来来去去的,不嫌麻烦吗?”
心中却道:“顶撞是不敢顶撞,但劳资今天必须抬一波杠才行。”
玉华峰,七长老所辖的山峰。
“上年龄了。”七长老叹息道:“这人呐,当没什么可图的未来时,要么就是无所事事,要么就是多给自己找点事做。”
任天音随七长老的目光看向天际,蓦地想起了在地球时常会见到一些老人也是这般坐着看云天看落叶或看车流,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
“虽然你跟你师傅一个臭德行,喜欢藏着掖着,说话也不够直白爽快。但你的言行举止总能给我一种你人还不错的感觉。年轻人记得莫要意气行事,做事三思而后行,否则留下的遗憾可能就是一辈子的遗憾了。”七长老拍了拍任天音的肩膀,笑道:“你出行的任务去年就结了,以后有时间了,多来玩玩,我挺喜欢你这小子的。但以后就不要叫我七长老,多生分啊,叫我齐叔就好。”
明明强行抬了一波杠,结果却反倒是被教育了一番,但任天音闻言心头还是涌起阵阵暖意,不光是因为齐洪山走心的教导,也因为[齐]这个姓,在地球时,任天音也姓齐,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好的,齐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