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苦越
“夏仙子可还有事?”任天音回头微惊,停身如是问夏雪珂道,越往里去,且不谈与灵气同样愈发浓郁的压迫感,光是知道前方有着各种的大能都能让任天音不敢尽全力飞行,故而此时表现出来的飞行速度与表面的修为是相符的。
任天音飞得不快,自然是很快就被全力赶来的夏雪珂给追上。
夏雪珂亦是停身,听闻任天音颇带疏远的语气,知道他还在装不认识自己,目中闪过些许幽怨,冷冷道,“有意思吗?”
任天音心头一颤,不知她是指自己依旧在装不认识一事,还是执意要继续前行这一事,但不管是哪一件事,当下都不好解释,他打了个哈哈,模棱两可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在你看来没意思的事,或许于我而言是颇为重要的。”
夏雪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取出储物戒中的木簪并摊开手掌,道,“你当真不记得这根簪子了么?”
“我……”任天音看着那静静地躺在她掌心的“丑陋”簪子,一时迟疑了,对于夏雪珂的问题,不管是回记得还是不记得,其实都是在变相地回应她自己就是任天音,他自然是看出了她的小把戏,但若是要继续否认自己的身份,任天音自问是做不到了,自己虽把握不准对她的情感,但他却能真切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情愫,何必非要去伤一个妹纸的心呢,还是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妹纸。
任天音叹了口气,岔开话题道,“越往前去就越危险,我自问还有些许保命的底牌,但你不行,尽快回去吧。”
任天音虽没有正面应答,但他的此番话语与之前的迟疑便已是做了答复,聪明如夏雪珂,自然是听了出来。
“我就知道是你。”夏雪珂收起了木簪,小女儿般姿态地揪了下任天音腰间的肉,疼得他龇牙咧嘴,她絮絮叨叨道,“初见时欺负我,青塔里也欺负我,就连现在你还要欺负我!”
任天音甚是无语,却也无可奈何,蓦地心中猛惊,是了,之前倒是忽略了,连师傅和洛雪都不记得如梦殿的事,她又怎么会记得?
“你……”任天音本想问个清楚,但看夏雪珂不知何时红了眼眶,顿时心头一软,伸手揩去她眼角的泪,却轻声调侃道,“若你的同门知道了他们所守护的夏女神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你猜他们会不会提着四十米的大砍刀来砍我?”
夏雪珂被任天音略微夸张的语气给逗得一乐,白了他一眼,却又坚定道,“我要与你同去。”
任天音拒绝道,“不行,太危险了,我自顾都难,更不提护你周全。”
夏雪珂挽住他的手臂,固执道,“从今天起,你走哪儿我就跟你到哪,别想着又丢下我一个人。”
任天音甚是蛋疼,按说一个女子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且还是个倾国倾城的尤物,作为当事人,没理由拒绝的,但错就错在时间和地点都不对。任天音不知该怎么拒绝,若是全速前进,抛下她不管,则会深深地伤她的心,若是将她打晕在此,怕是会有无数路过的修士要争做“龙骑士”。
总归是要比带着个没有修为的明辰夕强吧。
任天音如是安慰着自己,他揉了揉太阳穴,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我不信,除非你发誓。”夏雪珂指着任天音道。
任天音一怔,皱了皱眉,思绪有些乱,继而拨开夏雪珂的手,不耐烦道,“大家都是成年人,别这么幼稚了,行吗?”
夏雪珂心底一凉,顿时鼻子有些发酸,但还是笑嘻嘻道,“反正我不管,你是答应过我的。”
任天音彻底没了脾气,淡淡地回了句,“好了,知道了。”
又道,“所以,我突然很想知道,你喜欢我什么?”
若换作以前,被如此美女钟情,任天音一定会认为自己在做梦,可经历过龚泳恩、周雨倩和洛雪等人的“白给”行为后,他对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迷之自信。
夏雪珂慌了神,两颊爬上红晕,她连忙别开目光,支支吾吾道,“我可没说喜欢你,你别自作多情,你看你,长得其实还算那么回事儿吧,修、修为方面,也还凑合将就……但、但你这人行事猥琐不羁,又死要面子,也实在是没有可吸引人的地方,我、所以我才不会喜欢你。”
许久无音,当夏雪珂回身看时,只能远远地看到任天音刻意地将飞剑放得极慢,心中先惊后暖,知道这一次他没有再丢下她,连忙御剑追了上去。
我不知道喜欢你什么,你身上的每个点拿出来其实都不甚耀眼,但这些组合在一起却恰好成了你。
茫茫世间,滚滚红尘,你被什么打动了,什么就是你的命。
不知又飞行了多久,两人这才赶到了距离亮光不足百丈处,四周零零星星地分散着数百修士,修为有高有低,但打底都是灵清巅峰,除了任天音。
没有人言语,也没人有多余的动作,令人压抑的不止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还有令人无所适从的氛围。
亮光处在一无名峰顶,山峰不高,只百丈出头,此时正一圈一圈地向外扩散着浅黑色的空气波动。那时一种不可言明的感觉,所有人都能清楚清晰地知道,在那峰顶亮光处,即将会有东西要突破时空的束缚而降临世间。
任天音身子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口干舌燥。不光是因为那强烈的直觉,更因此处强者太多太多,若真发生争夺,一个不慎间,战斗的余波都能将他湮灭。
他不由得后悔起来,这般事,果然还是想想就算了,命这东西,很贵的。一念及此,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了最边缘位置,随时有要跑路的行为。
我这多少也算参与了机缘的争夺,若不算,也至少是曾远远地看了几眼,以后吹起牛逼来,添油加醋点就好。
忽而手头一暖,他惊而看去,原来是夏雪珂的小手不知何时放在了他的手心。
夏雪珂轻声道,“要不,我们撤了吧?”
这本也是任天音的真实想法,但被夏雪珂这么一说出来,任天音顿时就有些为难了。
差点忘了旁边还有个女子在看着,要真是跑路,那就太丢脸了,若她嘴不严,回去再跟别人一说,以后怕是要将容貌伪装给彻底地进行到底了……
“咳咳。”任天音咳嗽了几声,偏头轻声回应道,“来都来了,怎么能走呢,我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吗?”
“不是。”夏雪珂摇了摇头。
任天音本以为夏雪珂在故意反向调侃他,但看她这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让得任天音一下子被堵得哑口无言。
嘞就是盲目的爱情吗?
正此时,突感一阵剧烈的空气波动,让任天音被直接震退了几步,顿有短暂的头晕失聪,当他回过神来,夏雪珂更是脸色苍白,手指无力地扶在他身上。
“没事吧?”任天音关心道。
“没、没事。”夏雪珂摇摇头。
二人朝着亮光看去,只见无名峰顶,一束黑白相间的极光直射苍穹,说不出的耀眼,且侵人神识,又弹开了一圈更大的空气波动,将不少强者都震退了半步,修为弱者更是有当场毙命的。
任天音此时并不好受,他扑倒在夏雪珂身上,方才为护住夏雪珂,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空气波动,顿时喉咙一甜,咯了一大口血,暗忖道,“他娘的逼,当真是不该来的,差点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夏雪珂被压得七荤八素,身上的柔软处尽被压制着,她却也不生气,但看任天音咯血的情景,红眼慌乱道,“你为什么这么傻啊?”
未等任天音作答,只见那无名峰顶上空的那束极光中从无到有渐渐显现出一片巨大的晶状物,与雪相似,有四十九刺,每条刺上又分四十九小刺,整个呈对称态,却是纯黑,精美绝伦,又分明不是雪。
待得晶状物完全显现出真容,那物竟又化作了一黑袍少年,它凌空而立,衣裳无动,继而缓缓睁眼,目光渺远,声音空灵惊耳,道,“万般皆苦,无以为渡,我非天命,本名苦越。”
天空又下起了一场黑色的“大雨”,这次连寻常人都能看见,每一片都是苦越的分身,轻轻地落在了除任天音外的每个修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