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夜黑风高。
“诛妖大会”已经平息下来,血淋淋的会场上吊着风干的狐狸皮、狐狸干尸,看着非常刺眼。
一缕青烟飘过,一名谪仙似的男子长身玉立,在场边看着那吊死的狐狸,眸中闪过一抹寒光。
那闹得最凶的,在家中喝大酒夸夸其谈的几位大哥,仍不知死活地重复着白日里杀狐狸的细节,嚷嚷得大声,生怕人不知道似的,说着说着忽然背后阴风阵阵。这时门板砰的一声打开。大家心头一震。
门外一名貌美男子携风而来,在云烟中瞧着仙气飘然。周身气势凛冽,不食人间烟火,却又裹挟着残酷无情。
屋中喝酒的众人见门忽然被打开,都愣住,一时屋内鸦雀无声,都看着那门板,心头有些微妙。正在此时,一个雌雄莫辨的美人儿如同天降,赫然出现在门口。众人都睁大了双眼,看呆了。
有人揉着自己的眼,大着舌头道:“神,神仙下凡了?”
新月狐对着这些粗鄙的人冷冷一笑,未说一语,骤然发难。瞬间便到了眼前,掐着最近的一人脖子,咔嚓一声,听得人头皮发麻,然后那人就死翘翘,被扔了出去。
“啊!!!”众人反应过来,都惊出了一声冷汗,酒也醒了,惊叫着仓惶逃出门去。
“一个都别想逃!”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传来,惊得几个魁梧大汉魂飞魄散,屁滚尿流。
新月狐一个个拧断了脖子,吸了精魄,最后吩咐跟来的狐狸精,“把他们一个个剥了皮,挂在诛妖大会上!”
“是!”
翌日,令人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原先挂着死狐狸的诛妖大会会场,全部都挂了人尸,挂了一排,那死尸还被剥了皮,血淋淋,光油油,看一眼就要做噩梦!那尸体长鱼干一样挂在那里,身体剥了皮,脸倒是完好的,看得出是谁谁。围观的众人看到人脸,那叫一个惊心动魄,甚至有人吓破了胆,发起了疯。
“狐狸精的报复!啊!!狐狸精的报复啊!”
“报应来了,报应来了!报应不爽啊!”
“死了!死了!都死了!……”
人群中就有狐狸精化了人形,趁机引导舆论方向的。
“我记得啊,昨日就是这几人杀的那些狐狸,造孽哟!杀了不算,还剥皮,这下让狐狸精剥了皮了。我就说,万物皆有灵,可不能这么干呀!”
有人跟着附和:
“是呀是呀,可不能这么干啊,就算是狐狸精干了坏事,这些也不是狐狸精,都是冤枉的啊,这下惨咯!”
“咱们以后小心着点吧,省得狐狸精来报复咱们!”
“有些地方都拜狐狸为狐仙呢,都是有灵性的,杀不得哟!”
“可不是!……”
死了几个人,倒一时把那些良善的百姓给震慑住了。其实除了一小部分无比愤慨以及爱出风头的人外,大多都是吃瓜群众。无论死的狐狸,还是人,都跟他们没关系,反倒这些死了的都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那些死了至亲的,就更恨狐狸精了。只是大规模地屠杀狐狸的行为倒没人敢做了,都怕狐狸精来报复。
如此大事,很快便传入了宫中。殷绶和陈小臣知道后,惊得目瞪口呆,这是,赤.裸.裸的警告么?
那诛妖大会就在市井中央,而那死的几个人,死法奇特,不似人为。民间都在传是狐狸精报复,作为始作俑者,殷绶和陈小臣也有些后怕了。
陈小臣握着松木剑,自我安慰道:“么事,么事,咱有松木剑,大法宝啊!”
“说到这个……”殷绶沉吟了下,看向陈小臣,道:“天宇,这松木剑是不是不会伤人啊?”
陈小臣:?
殷绶再提示一下,“妲己宫中也不全是狐狸,也有人吧?”
“你是说……”陈小臣看着他,狠咽了下口水。
殷绶严肃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看来啊,你以后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了。她要是派人来,我有护卫,她要是亲自来,你有松木剑。”
“没,没那么严重吧?”陈小臣难得地收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儿,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殷绶看着他的严肃样儿,不由笑了起来,“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我早说了别惹她,你非要给她个下马威。”
“殷绶!”陈小臣收了松木剑,郑重道:“我建议,你立刻将她打入冷宫。由头就是,堵住悠悠之口。你看朝中大臣都在跪求惩治妲己,你别犹豫了,立刻处置她吧!”
“我怕狗急了会跳墙。”殷绶还是有些犹豫,“她是狐狸精啊,一个冷宫怎么困得住她?”
“狐狸精咱们不用怕啊,就怕她使诡计,你将她打入冷宫,她行动就没这么自由了。”
“那我还不如赐她一匹白绫呢!”
“你想要赐也可以啊,”陈小臣轻笑,“就怕你不舍得。”
“我是不舍得,”殷绶道:“咱们要对付的是狐狸精,关妲己什么事啊。唉。就按你说的吧,先把她打入冷宫,她身边宫人都遣散。”
王令很快传到妲己宫中,飞廉亲自带了人来,押了妲己去冷宫,妲己宫中的宫人全部遣散出宫。
妲己虽然心中愤恨,但面上端得淡定,说打入冷宫,她也没什么说的。跟着去了。
妲己被打入了冷宫,总算堵住了悠悠之口。
陈小臣又建议,将从前被妲己和纣王冤枉下狱的那些无辜之人释放,并给予一定补偿。再给百姓减轻一点赋税。
“那我要不要下一个罪己诏啊?”殷绶听了他的建议,直翻白眼,他心里不是不赞成,只是总感觉很怪异,因为有违人设,纣王可是一个暴君啊!殷绶越想越不是滋味,“你这是干嘛呀,把纣王变成明君?那姜子牙他们还打个屁啊!正是这些百姓被纣王迫害,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才急需一个明君来拯救他们于水火。周武王才是那个明君好吗,我都把事做了,周武王来了做什么啊?”
“哎不是,你就不能当做做好事吗?”陈小臣看着他,很是不能理解,“我以为你跟我一条心呢,能体会到底层人民的不容易。他们是造了什么孽呀,非得摊上纣王这王八蛋!你现在手上有权力,可以改变他们的命运,为什么不做呢?跟从前纣王造的孽比起来,你做的这点小事根本就是杯水车薪,纣王已经名声在外了,遗臭万年,是不可能洗得白了。你可放心吧!”
“再说了,”陈小臣缓了口气,继续道:“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你想啊,妲己是祸国妖妃吧,现在你将她打入冷宫了,民众觉得她受到了惩罚,就不那么恨她了,民众不恨她,恨谁啊?当然是掉转头来恨你这个大王了!说白了,能被妖妃迷惑还不是你自己定力不足,做的那些错事还不是你下的令!咱们既然走‘被妖妃迷惑犯下罪孽’的人设,是不是在妖妃打入冷宫之后,做出一副幡然醒悟的样子?你这都幡然醒悟了,还不把从前的那些错事给改过来?你自己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吧?”
殷绶:对,你说的都对。无言以对,无法反驳。但我就是不服。
陈小臣见他一声不吭,又恐吓他,“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咱们可都见识过民众的力量的。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你不想朝歌城没破,就被百姓逼宫吧?你还能自焚于鹿台吗?”
殷绶脑中闪过被百姓拦着车架,去不了鹿台的场面,总算认可了陈小臣的说法,“那行吧……适当做做好事,就当行善积德了。”
“哎,这就对了嘛!”陈小臣见把他说动了,松了口气,“放心吧,做这么点事,你还是昏君一个,不会变成明君的。”
不久之后,殷绶又下令大赦天下,减轻赋税。
别的地方不敢说,朝歌的百姓倒是被骗得一愣一愣的,感觉大王不被妖妃迷惑,终于要变好了。
只是,减轻赋税,并不能真正减轻民众的生活负担。没有好的计策刺激生产,发展民生,这一条诏令就如同一纸空文,并无多少用处。陈小臣自然也想到减轻赋税只是减轻民众的心理负担,穷苦的大众依然穷苦着。要建立一个太平盛世,让百姓幸福喜乐,恐怕,还真得周武王来做了。
那些被放出来的无辜之人,得着了自由,倒真正是感恩戴德。不敢再有怨言。
殷绶和陈小臣再上街时,总算见着了一两张笑脸。不似从前愁云满布了。
殷绶头一次觉得,看到别人开心,也是一件开心的事。
殷绶和陈小臣在宫中待了半月,都在处理妲己这个事。如今尘埃落定,两人都不约而同想起陈小臣府邸那个厨子做的菜。便相约回陈小臣府中。两人身后依然跟着恶来这个大块头招摇过市。
“纣王!昏君!纳命来!”
殷绶和陈小臣兴冲冲正往陈小臣府邸赶,忽然涌出一伙蒙面人,当街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