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125章(1 / 1)

因为征兵役的事儿,整个落峡村或者方圆十里八乡几乎没有人家能够睡得着的,一整夜一整夜哭的人也不是没有。

征徭役的话一般都是提前通知,让各家安排人出来,然后到了召集日子,一起和里正去县衙报道。

不去也可以,到时候把名字报上去,那就是县衙派人过来抓你了。你跑了也行,家里其他人填上,年龄不够老的填,男的不够女的填。当然你也可以全家都跑,也就是俗称的‘逃役’。

逃役是要上黑名单的,原籍不承认,不给上户籍,别处没有户籍的人不会收,就成了流民。流民没地种没饭吃,最后还是一个死。所以不是逼到完全没有活路,是没有人会逃役的。

毕竟你要这样想啊,哪家也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去了一个,最起码还能留一个。这个时候也是每个村里每家每户最混乱的时候,因为老人也不好决定让谁去,不让谁去。所以每当这个时候,除了哀哭声,还有每家每户争吵的声音或者打架声。没人愿意去送死,哪怕对方是亲兄弟也不让。

每当征召徭役的时候,里正就很头疼。劳役还好说,尤其是兵役的时候,那简直就是像下了一次十八层地狱。

有些当爹当娘的,家里凑不齐银钱的,又没有其他办法,想着里正是全村最有本事的人,又是管着征徭役的事情。就轮番过来求他,哭着求,赖着门口求的比比皆是。

里正也没办法,他只是听上面行事,负责征召罢了。他也没有权利让谁去不让谁去,毕竟到时候县衙可是会对户籍名册的。哪家有什么人,多大年纪了都在上面写着,少一个人都要找他茬。

当然以银代役的名额他手里也有,少了人那就用银子填上。里正又不是大财主,怎么可能为了别人自己去填补银钱。这征徭役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那是隔几年就有一次,他要是自己掏腰包填补,还填补不过来了呢。

所以每当征徭役的时候,尤其是兵役的时候,里正的日子就会特别难过。只能紧闭大门,任人在外面哭,又或者别人情绪激动了,在门外骂的。

可是哭骂都没用,征兵役的事情还在继续,无法抵挡。今年过了,也许过几年又来一次……

杨铁柱和夏大成这两日一方面没有落下送货的事情,另外也还记着要打听一下外面的情势。两人在外面认识的几乎都是生意上的人,夏大成以往朋友倒是不少,不过后来出了那事以后,联系的就少了,只有那么一两个朋友还没断了联系。

两人分头打探了一下,见镇里县里几乎都没有人提说哪儿要打仗的事,也就是附近十里八乡的村子里因为兵役的事儿闹腾的厉害,两人遂放下心来。

******

与此同时,杨家那里和其他很多家里一样,也开始争吵起来,为了服役的事情。

杨铁柱和杨铁根两兄弟分家出去了,家里的成年男丁还有杨老爷子、杨铁栓和杨学章。杨老爷子年龄不在征召范围,然后就是两个儿子至少要去一个了。

去谁呢?

这个时候可不是前些年,还能让年幼的杨铁柱去顶了,家里就杨铁栓兄弟两人,那可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而杨学章这次也是泼出去了,不泼出去没办法,他这次又没考上。考不上秀才免不了徭役,他只能强撑着没考上的痛苦,开始和大哥开始撕逼大战。

两个人的媳妇儿也不愿自己男人去上战场,自己当寡妇。以前冯氏还顾及一些秀才家闺女的身份,平时说话都很含蓄。这次可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也开始挽袖子开骂了。

管你说什么,管你有理没理,反正就是顶回去。

但是他们也不敢大声争吵,因为杨老爷子发话了,说何氏受不了刺激,听不得这些,不能让她知道兵役的事情。所以关于兵役的事情,全家人都瞒着何氏。

杨老爷子又被两家人闹烦了,一时也决断不了,便由他们去吵,唯一一点就是不能让何氏听见。所以何氏这两日被转移到里屋杨二妹以前的闺房,借口是被褥尿湿了,换个地方。

而这两家人想吵架就去后院吵。

骂得时候还不得不顾忌杨老爷子的话,不能太大声。毕竟现在谁都不敢招惹杨老爷子,生怕得罪了老爹,被他去里正那里备案记名去服兵役的。一家之主,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这日下午,杨学章和杨铁栓两家又开始掰扯起来。

开头还是向对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无奈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几番掰扯又开始吵了起来。这几人这两日争吵的次数也多,麻溜的到了后院。

两个男人互相一番斥责对方,吵得心里烦了,也不吭气了,两人都站在一旁看自己媳妇骂。

王氏和冯氏两人压着嗓子,你一句,我一句的掰扯。

掰扯久了,两人也没力气了。吵架还不能大声骂,真是窝屈的难受啊!

可是不掰扯个输赢也不行,家里没钱以银代役,房子地卖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凑够三十两银子。更何况地卖了,家里人吃什么?所以掰扯还得继续……

两个争红眼的男人似乎都忘记了他们还能去找老二杨铁柱借钱,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情况下,就算再怎么厌恶这一家人,杨铁柱也是会借银子的。

毕竟不管怎么说,还是兄弟,没人会眼睁睁看着兄弟去送死。

至于当初让杨铁柱顶杨铁栓去的何氏,不在‘人’的范围之类,她的思想让人无法理解。而当初杨铁栓年纪不大,刚成亲有了娃儿。自私吧也是有的,但他只是善于讨好何氏和杨老爷子,所以在一起初征召兵役开始的时候,何氏就以强压之势让杨老爷子把杨铁柱记名备案了,根本还没到让杨铁栓出口让自己弟弟代自己去送死的地步,事情就完结了。

人性没有经过考验,是显不出来丑恶的。

也许会有人说,如果何氏不开口,杨铁栓到时候还是会开这个口。但是毕竟事情没有到那个地步,所以人性惯性逃避的想法,就是不会再去追根究底。

世间已经有了太多太多污秽丑陋的事情,又何必再去强迫自己去分辨黑白好坏呢。只要不是关乎自己极其重要的事情,有时候装装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会给自己减少不少痛苦与烦恼。

在这里也不得不说,林青婉主张从来不沾染这一家人,又或者平时行为很低调的效果出来了。

大家似乎都已经忘了二房和三房那些人,就算记起也没用,他们不会以为二房三房会借这个银子出来。一来,连杨大妹那么难缠的人都铩羽而归。另外还有一个则是这一年多杨家所有的人都忙着生计,根本没有去关注林青婉他们的事,也不认为别人会有钱,亦或是有钱却倾家荡产来借钱他们。更何况何氏现在又瘫在了床上,唯一那个强势能改变局势的人都不行了,剩下的就更不用说。

又对骂了一会儿,连王氏和冯氏都不知道在骂对方什么了。她们似乎完全跑题了,自己也觉得没劲儿极了,便蹲了下来直喘气。

经过这两天的争吵,两家人也发现对方意志坚决。

什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完全不管用,你说你家娃儿多不能没爹,别人会说,说不定现在肚子里就有一个,你能忍心让娃儿还没出生就见不着爹吗,你忍心让弟弟连个后都没留,去送死吗……

对骂那就更好了,你捡他的短处说,他捡你的短处说。你说他自私懒散,干活偷懒,他说你拖累家人,好吃懒做……

反正大家半斤对八两,乌鸦别说黑猪黑,都是一路货色!

两个男人站立着,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一直用眼神对持,进行着无声的厮杀,寄望着让对方一败涂地丢枪卸甲。

杨铁栓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个四弟,也不是个简单的,以前不吭气那是不屑于和你们计较,现在计较起来,也不弱于他人。

别说两个女人觉得这样争吵没意思,连两个男人闹了这么两天都觉得厌烦不已。

杨学章喘着粗气,混乱的大脑突然闪过一组讯息,嘴巴不由自主就说出来了。

“官府有规定,守孝期间的人家,全家不用服徭役……”

说完这句话,他的心脏就忍不住一缩,赶忙住了口,偏开脸,不敢再去看大哥眼睛。

杨铁栓喃喃道,“还有这么一说?”

“一直有这样的明文规定……”杨学章也不知道话是怎么从口里出来的。

“那老四你的意思是?”

杨学章再也吭气了,沉默的厉害。

在场四个人都不由自主想起了,躺在炕上无法动弹,连拉屎拉尿都要让人侍候的何氏。

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句话在哪里都通用。

虽说何氏瘫在床上没多久,大部分侍候何氏的活还是落在儿媳妇和闺女身上,但是做儿子不可能一点手都不搭。

尤其何氏肥胖,需要方便的时候,王氏一个人根本搬不动她,算上冯氏杨大妹也不行。杨老爷子年纪大了,最近身体也不是很好,那就只能落在两个儿子身上了。

久瘫在床的人,难免不了因为活动太少会便秘。何氏又坐不住,只能儿子媳妇齐上手,把她抬到马桶上面,然后她拉的时候,还需要有人在旁边扶着。其中那种恶心感就不用提了,而且何氏瘫了以后,似乎脾气更加暴躁了,也似乎更加小孩子气。

你喂她吃饭,她本来就嘴角歪斜,合不拢嘴,大夫又交代这样的病人因为咬合不行只能吃流质的食物。吃起饭来,那就像打仗啊。你前面喂,她后边顺着嘴角流出来,流的衣裳被褥上全部都是,三五不时还耍小脾气,啊啊啊训斥你。最重要的就是何氏失禁的事儿,大号还好说,小号完全没办法控制,被褥成日里都是湿的……

其中全家人被折腾的上蹿下跳就不说了,关键你还不能露出一点不耐烦的神情。你要是稍微露出一点不耐烦,她就啊啊啊说你。

杨老爷子又护短,虽说老婆子现在瘫在床上了,还是心疼老婆子的。听到老婆子啊啊啊,他就训斥在旁边服侍的人。别说王氏了,全家人都被训斥的灰头土脸的。当然,被休回家的杨大妹也是跑不掉的。

才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全家人都被何氏折腾烦了。可是烦也不行,她是娘,还得继续干。只要她一天不死,你还得继续侍候她。

要不怎么说,人性没有经过考验,是显现不出来其中的丑陋呢。

现在考验的时候到了,可以遇见这似乎并不是一个美好的画面。因为当大家开始沉默起来,就是代表已经开始动摇了。

至于结果,那还要看人的底线。

在场的两家人,四口人,都不敢对视彼此的眼睛,生怕让对方看到自己眼里一些不好情绪。

在这个时候,谁要是先开口,就会承担世间上最大的压力与心灵谴责,没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谁也不傻。

沉默,持续的沉默,仿佛沉默就能让时间停止。

总有人会沉不住气的,杨铁栓和杨学章同时正过脸来,试图试探对方。谁知道碰到对方的眼睛,两人先是一愣,再度同时开口:“一起说吧——”

不愧是兄弟,思想都在一个频率上面,默契也非常好。一个人经受不了心灵的拷问,那就拉上一个人一起分担。不管怎么说,总能好受一些。

人惯性的推诿思想,总是会把错误往对方身上推,到时候却是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但是,谁知道呢?

两人经过眼神的对持,只能都点头。

“大夫说了,不能大悲大喜……”

“大夫说了,不能受到刺激……”

那一层薄的几乎透明的窗户纸终究被捅穿了,包括一旁的王氏和冯氏,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窗户纸一捅穿,大家似乎都放松了。一向没心没肺的王氏甚至开口劝道:“她那样,活着也是受罪。”

连称呼都不敢了,似乎不用说那个‘娘’字,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没有人说话,但似乎都赞同了彼此的想法。

罪恶就这样诞生了,诞生在兄弟之间的默契与自私上。也不知道,何氏如果知道最疼爱的两个儿子会如此决定她的命运,心里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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