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丽日的下午,荷塘中的荷花开得正盛,密密压压地将整片荷塘都给覆盖了起来。
徐少卿作为煊小皇子最得宠的幕僚,自然深受煜皇子的信任,也能够自由出入煜王府。
“煊兄,无论多看几次,还是你家的荷叶开得最茂密,放眼整个京城也找不到哪一家能够与你家的荷花争奇斗艳。”
“是吗?”一道低哑的男声从瓦亭之下淡漠地传出,语气平淡寒冷,与这酷暑极为不符。
但或许是早已习惯了这人的冷漠,徐少卿的表情并无改变,依旧乐乐呵呵地。
“这是自然,煊皇子这隐秘的好东西可多着呢。”
他这句话,话中有话,但聪明的煊皇子却像是并不明白这其中话语的意思,只是按照这句话继续说下去。
“世人皆知,煊皇子府毫无新奇之处,一如他的人一般。”
“非也非也,人们所知,并不一定是真相,毕竟在顽石敲开之前,谁也不曾知道那会是一块绝美的宝玉。”
煊皇子像是淡淡笑了下,只是那笑意似乎并未达心底,依旧冷冷淡淡,在这荷塘边,更是驱散走了这酷暑的炎热,让一旁听着两位说话的奴婢下人都硬生生起了一身的冷汗。
“徐少卿是说笑了。”
徐少卿的眼珠子一转,将自己翘起来的右脚踩在了地上,这才从凉亭边的长椅上跳了下来。
“就当是我说笑吧。”他不甚在意地耸耸肩,随即来到了煊皇子的身边,盯着煊皇子面前的宣纸沉默了片刻。
“……少卿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请说。”
“您这画的,莫不是天上的凤凰?”
徐少卿纤长的手指堪堪指着宣纸上那形似肥鸡的凤凰,心中无言。
这煊皇子的画技何时倒退到了如此地步?
莫不是这几年纨绔子弟当久了,真当自己就是纨绔皇子了?
他默默思忖着这其中的可能性,然后赶忙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将自己脑袋中混沌的想法全部给摇了出去。
非也,非也。
煊皇子定不是如此,心思如此深沉之人,定然不会将凤凰画作土鸡,其中定然有深意。
却听煊皇子淡淡道:“这就是一只土鸡,何曾是一只凤凰?”
徐少卿:……
于是徐少卿拍手叫绝。“甚好,甚好,能够将土鸡画得如此出神入化,甚至让少卿觉得此鸡乃是天上翱翔的凤凰,当真是画技出神入化!”
旁边静静听着徐少卿吹嘘的奴婢和下人都差点憋不住自己的笑意。
“噗。”甚至有人捂不住自己嘴角的笑,直接漏了风。
徐少卿:……真的丢人,想他堂堂穿越人士,竟然有了如此神奇的体验,说好的穿越人士名冠八方呢?怎么到他这里就是碰壁碰壁再碰壁?
是的,徐少卿是个完全的穿越人士。
而且,他穿越过来不过几年。
之所以会跟煊皇子关系如此好,那也要从几年前他刚刚从现代穿越过来说起。
那是个大雨倾盆的午夜,只听天际一阵雷鸣,徐少卿身穿了。
身穿的徐少卿在古代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痛苦的日子,倒不是因为身体上的痛苦,更是因为精神上的痛苦。
他完全无法找到与自己聊得投缘的家伙。
由于他没有古代人的“身份证”,所以他在一开始只能在坊间做些见不了台面的活。
只是或许是因为他从前便是从商的,所以到了这边,也算是如鱼得水,不过一段时间,他也算是小有存款。
而在穿越过来的第二年,也就是煊皇子十五岁之时,他因为一次机遇,遇到了当时在外礼佛烧香的煊皇子。
煊皇子当然是陪皇后一起来的,当时他站在一行队伍的角落,几乎算是一座人形幕板。
而当时的徐少卿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错,竟然生出了与这煊皇子攀谈的想法。
随即,他振奋了!
因为他认为煊皇子也是穿越人士!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是缘分啊!或者说是制霸的开端啊!
煊皇子既然是穿越人士,又穿越到了古代的皇子身上,那定然就是天选之子。
用句现代化来说,就是男主角,而他作为穿越人士穿越过来的意义也就出来了,那就是成为这位皇子的左膀右臂,为他披荆斩棘,助他登上皇位。
每个男人的心里都有一场皇帝梦,而对徐少卿来说,那用自己的双手捧上一位皇子成为皇帝,定然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于是他激动了,振奋了,立刻就对煊皇子表了忠心,同时说明自己绝对不会背叛他,誓死为他效忠。
当然,遇到老乡的激动振奋不过一段时间就支离破碎。
因为他发觉,虽然这位小皇子有着现代人的意识,却的的确确就不是现代人。
如果非要说的话,也只能说是前卫。
但也正因为这个乌龙,他也确信了这位皇子的能力绝非一座小小的池塘可以装下的。
他应该拥有更广阔的海洋。
“少卿,你的眼神不行了。”煊皇子的语气淡淡的,但不知为何,徐少卿就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某种揶揄。
徐少卿:……
他的牙痒痒,皮不笑肉不笑地道:“看来煊皇子的画技的确是退步了,唯一不曾退步的也就那位绝色女子了。”
那位绝色女子是煊皇子经常画的女子,虽然徐少卿并不知道那位女子到底是谁,但他料定这位女子对煊皇子定然是非常重要的。
而今日,他这般说出,也是存了一点试探的意思。
然而,不知为何,原本煊皇子的好心情瞬间败退。他那双冷漠的眸子如同刀割一般扫射在了对方的身上,几乎让徐少卿无处可逃。
而最终,徐少卿也只听见煊皇子冷淡地道:“本王今日乏了,便不留少卿吃饭了。”
这语气,根本就是赶人。
但偏偏煊皇子这般说,倒的确像是乏了。
徐少卿嘴角的笑意僵在了嘴角,然而最终也只能看着煊皇子的背影冷漠地离去。
百思不得其解的徐少卿,在夜晚直接去找了已经升官加薪成为御医的张涿。
自从徐少卿呆在了煊皇子的身边,他便发觉了这位仁兄也是穿越人士。
他一边在心中暗叹这位煊皇子可真是吸引穿越人士,一边更加坚定了自己留在煊皇子身边的态度——毕竟留在煊皇子的身边才能够见到更多的老乡。
虽然徐少卿从来不说,但是他是个非常缅怀以往人生的人,而且他是非常需要心灵寄托的人,而现代人才能与现代人聊到一起去——在某一种程度上。
于是,在夜晚之时,他带着一壶好酒,乘着夜色溜进了张涿的房间,在发觉张涿已经脱衣睡下,此时却被他吵醒之后,腼腆地笑了下,扬了扬自己手中的好酒,尴尬而不失礼貌地问:
“秉烛夜谈吗?兄弟?”
张涿:……老朽已然年迈,实在无须秉烛夜谈。
然而在外人眼中的青年天才御医,愣是被徐少卿这个小混蛋从被窝中拉了起来,和着衣服坐在桌边,倒了两杯美酒,滋溜喝了一杯,开始彻夜详谈。
“这事,兄弟我就不懂了,我这是触了哪边的雷了?怎么这煊皇子突然就生气了呢?”
他兀自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美酒,再次一饮而下。
张涿沉默地看着,双手抱胸不说话。
“这事真的整不明白,这位绝色美女一看就是他心上人,我这不是想着给他找一找,成全一段佳话嘛~”
徐少卿叹息一声,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美酒,一饮而下。
“兄弟,你喝酒吗?”
张涿摇摇头。
“美酒别浪费。”徐少卿说着就将张涿面前的酒杯给拿了起来,眯着眼睛,欢欢喜喜地又滋了一口。
“啧。”
“嗯?我怎么听到你刚刚啧了一声。”
“你听错了。”
“哦。”徐少卿摸摸脑袋,随即一拍桌,“谁信啊,兄弟!”
张涿:……
不过很显然,徐少卿不在乎自己到底信不信,反而又自说自话地去纠结自己的事情。“不对啊,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了?”
张涿阴森森地笑了下。“我不知道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马上就要一命呜呼了。”
“为什么?”徐少卿很无辜,非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张涿没说话,直接将桌上的美酒以及徐少卿打包送出了房门之外。
徐少卿的脸蛋直接贴上了突然撞上来的门上,疼得龇牙咧嘴。
盛夏的夜晚,已经醉酒的徐少卿在外头愣了两秒,直至被热风吹散了一丝酒意,这才拍门大嚷。“喂,混蛋张涿,我就算把你当兄弟,你要是再这么对我,小心我跟你绝交!”
“喂!#&*#¥#%%!”一堆连张涿都整不明白的方言——当然是骂人的,让张涿都抽搐了一下嘴角。
最终,他在徐少卿期待的目光中开了门。
然后他留下了两个字。
“珍重。”
和一个动作。
“砰!”
“喂!”
然而,这一夜晚,也不知道是打通了徐少卿的那个任督二脉,他愣是整出了自己的一番逻辑。
煊皇子一定是思春了!
毕竟煊皇子已经十八岁了,放在现代,就是即将上大学,春情满满,理应恋爱的火热年纪!
好,他决定了!给煊皇子开开荤,让他忘记他一直画的不知道哪里的女人,让他明白人生是美好的,恋情是美满的!
作者有话要说: 煊皇子:我没有,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