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见了喻棠如此,自是不敢再有任何动作,低头迅速捡了东西起身。
沈时璟看在眼里,当着陶勉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看着他从阿芙手中接过了那摞卷宗,尽数堆在了一只手臂上。
阿芙垂首退至沈时璟身后,余光却瞥到面前太孙站着的脚略有些不稳。
沈时璟却没注意到这些,她还等着陶勉开口去看看薄令烟呢。
可惜此时的陶勉心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见他踌躇,沈时璟忍不住先开了口:“太孙不去看看?太孙妃还在祈华殿皇后娘娘处,如今过去,正是热闹的时候。”
沈时璟本以为他会答应,没想到他却拒绝了:“我这还有些事要处理,既然太孙妃在皇后娘娘那里,想来也是叫人放心的,就让她在那多呆一会儿吧,晚些时候,我去接她回来。”
“可那是你——”沈时璟欲言又止,想起来他和薄令烟恐怕本就是不得已才凑在一处,如今有了孩子便是有了牵绊,恐怕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吧,毕竟,听说他平日里宠爱的,向来都是那位姓秦的侧妃。
“我同喻棠还有些事要处理,县主在此处也莫拘束,要什么玩的只管叫人拿去,我这就先告辞了。”
他话不多说,拉着喻棠急急忙忙地往偏殿院子里去。
沈时璟愕然:“这跑的比兔子都快,我是能吃了他们不成?”
她闷闷转身,向阿芙道:“罢了罢了,喻棠是什么都不想叫我知道,什么都不想我掺和,偏他自己又是什么都掺和地最快的,先前玥卿的事就是如此,而今东宫这事,又是如此,他到底是要防着我什么?”
见她的确是不快,阿芙安慰道:“其实,也不好说是防着,那位玥卿姑娘牵连着宣平侯府的嫡长孙,如今的太孙妃,娘家又有个手握兵权的兄长,喻少爷恐还是担心其皆非善类,才要您不与他们多接触的。”
听她这话,沈时璟吓得一个激灵,急忙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这丫头是愈发大胆了,咱们还在人家的东宫里头,你就敢如此妄言,当心被人听了去!”
被教训了的阿芙一本正经道:“分明是小姐您越来越不对劲了才是!”
沈时璟挑眉:“我哪里不对劲?”
阿芙缩了缩脑袋:“自从咱们进京起,小姐您就不对劲了,咱们头一次进京,人生地不熟的,您就敢直接找上那姓许的,可把我吓坏了,还有后来,去那什么莺莺楼,去结交那位戏子,小姐您忘了,夫人可是叮嘱过不许胡来的。”
“我这不是胡来!”沈时璟瞪她一眼,她这分明就是救命才对。
虽说眼下张嘉树暂时是不能与陶静姝再产生什么纠葛了,但这么些天下来,她总是没能找着机会见见玥卿,同她好好聊聊。
说来也是奇怪,每次她找着机会想见见玥卿的时候,总是能碰上喻棠,原本定好的计划也会被他横加制止。
是玥卿哪里得罪了喻棠,还是喻棠本就瞧不起她那戏子的身份呢?
不对不对,喻棠必当不是那样的人。
沈时璟想起,荆钰锦从前也说过,说她不喜欢玥卿,说她不是个好人,还说她,想偷荆家出城的令牌。
若说她接近荆墨璋本就是为了荆家的东西,那她这么多年没名没分的跟着他,也没再踏进过荆家大门一步,岂不是亏得很?莫说如今的宣平侯还未去世,就算是去了,还有宣平侯世子,也就是荆墨璋他爹在,等到荆墨璋袭爵,那得等到什么时候?白白地浪费几十年光阴在这上头,精明的人,真的会这么做吗?若真如此,恐怕她也只能称得上是又坏又蠢了。
“阿芙,你去帮我查查玥卿这个人,查的越详尽越好。”
“玥卿?”阿芙迟疑道,“小姐要查她做什么?”
“好阿芙,你先别多问,时机到了我便告诉你,好不好?”沈时璟笑盈盈道,“你先去查,查到什么都只管报上来,从小到大,方方面面,晓得了吗?”
“晓得了晓得了!”阿芙无奈,自家的小姐,不顺着总是不行的。
“对了!”正当二人欲踏出东宫大门之时,沈时璟一拍脑门想起来,一手指着阿芙严肃道,“不许告诉喻棠,知道了没有?”
阿芙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身后披一席褐色大氅而来的喻棠,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沈时璟听着身后逐渐传来清晰的脚步声,猛然回头看了一眼,喻棠那张看着就华贵的脸再配上那身大氅,在她眼中看来,实在是招摇。
她远远地扬起了下巴,没好气地问道:“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喻棠脚步一顿,抿嘴笑着向她走来。
沈时璟看他离自己愈发近了,却还没要停下的打算,便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可她忘了,她的身后,就是东宫六寸高的门槛。
眼瞅着人脚下一个踉跄,就要往后头摔,阿芙急忙伸出手去,想要将人拉住,却没能快的过眼前那道黑色的身影。
沈时璟这回是真的受了惊,就算没摔下去,但仍吓得浑身颤抖,双目紧闭,两只手抓着人的臂膀,久久不肯松开。
褐色大氅紧紧地裹了两个人,沈时璟就跟只兔子似的,躲在人的臂膀下,一动不敢动。
阿芙见着如此场景,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
此时的周遭,寂静地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到。
沈时璟好容易回过神来,摸着人的臂膀总算察觉出了不对劲,她拨开一时遮在了脑袋上的厚实料子,扬起脸来看了眼将自己救起来的人。
果然不是阿芙!
沈时璟脸色大变,扒在人臂膀上的双手立时又收紧了几分,颤着声道了句“喻棠——”
知道这场面不好叫旁人看了去,阿芙上前一步,欲提醒她先从人家的大氅下出来,结果好巧不巧,太孙正快步从偏殿过来,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快叫喻少爷先别走,我还有事要找——”
最后几个字在他抬头之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蹦不出来。
一手还停在半空的陶勉顿时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
阿芙也吓得不敢动作。
喻棠瞥了他一眼,拍了拍沈时璟的后背提醒她:“阿璟,该起来了。”
虽说是舍不得她离开自己的怀里,但他也知道姑娘家的名声有多重要,这又是东宫门前,哪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沈时璟自然也知道这回事,赶紧松开了手,小心迈着步子往后退了几步。
人一离开,喻棠倒是头一次感觉到这件大氅有些空,空得不像话。
沈时璟不自然地瞄了几眼喻棠,又瞄了眼不远处站着的陶勉,意味不明地嘀咕了几声,远远地向太孙福了一福,转身拉着阿芙赶紧离开了。
待她走出去许久,陶勉才回过味来,缓缓道:“我竟是未想到这一层……”
“你们喻家是铁了心一股脑都要跟沈家结亲去?我听说你那堂姐姐不是刚嫁了沈家没多久,你就想上手了?这可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不过也好,你若是娶着了我这位表妹,咱们倒也能攀个亲了……”
陶勉胡说一番,喻棠却不置可否,只是问他找了自己还有何事。
陶勉闻言,拉了人到了庭中一角,鬼鬼祟祟道:“你不在宫里,行动较为方便,近来啊,替我看着点秦家那边的举动。”
“秦家?”
“是。”陶勉语气不再似先前那般轻松,人也不再胡诌,“秦家近来借着我的势,干了不少蠢事,我喜欢他们家的女儿不假,但也不至于要因此断送了我自己的前程吧?他们家女儿进宫才多久?我疼着些,一家人便跟上了天似的,在外头用我的名声竟干些阴沟里的勾当。这要是传到了皇爷爷的耳朵里,那我这前程还要不要了?要是再叫陶劝那小子抓住我的把柄,那我岂不是又要受制于他之下?”
喻棠了然,说白了,就是秦家如今借着这个伴在太孙身边的女儿在外头招摇行事,传到了陶勉的耳朵里。
他想了想,道:“我多盯着些秦家自然可以,但是,太孙自己恐怕也得用些功夫。”
“我知道。”陶勉满不在乎道,“我近来会冷落她些,恰好薄……”
陶勉本想唤她的名字,想了想,却还是接道:“恰好太孙妃又有了,我自会多注意些她那边。”
喻棠颔首。
然而,有些人的话,听听就好,当不得真。
不过隔日,皇太孙陶勉就收到了来自崔家二郎的贺礼,贺的是太孙妃有孕新喜,送的是容貌昳丽的美人一位。
陶勉笑呵呵地收下,心里却道,崔岳这厮倒真会做人,主意都打到他的头上去了,他如今送来的这个,分明就是当初选秀中没被他看中的那个。
“是五品郎中裴州的女儿,叫裴乐仪。”崔岳翻出人家的籍贯来看,摇头晃脑道,“说是仰慕太孙多年,不得已才找上我来,请求引见。”
陶勉没搭理这茬,只是点了头默认收下了这人,而后,他的手搭在案上,环顾一圈雅室,慵懒的声音问道:“陶劝那边,近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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