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心结(1 / 1)

深夜,陆家祠堂

陆赫自打进门起便被要求跪在这里反省,虽然他并不觉自己有什么错,但他爹的话,还是得听。

“娘,爹到底为什么不让我们碰钱啊,这又不是什么坏东西……”

他跪坐在蒲团上,一边捶着自己早就跪酸麻了的大腿,一边念叨着,希望他娘的在天之灵能够让他老爹开开窍,不再成日管着他,尤其是在钱财方面。

这话说出口,定是没有人回答的。

陆赫丧气地继续跪着,殊不知陆权人此刻就站在祠堂外头,见着屋里的陆赫就那么安静地跪着,即使是跟他已经去世的娘亲说话,也不愿跟他说,心底不禁泛起一阵心酸。

他夫人去世的早,这么多年,他也从未再起过续娶或纳妾的心思,就是想给陆家姐弟一个安稳幸福的生活环境。可他知道,他人在大理寺任职,公务繁忙,两个孩子又没有母亲的照拂,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他们互相依靠着,自己挺过来的。陆赫小的时候,陆声声抱他的次数恐怕都比自己多些。

陆权盯着祠堂里那道瘦长的背影,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钱财这种东西,他向来不喜欢,也从不多沾,该是自己的就自己拿着,其他的,绝不乱碰。他自己是如此,便想将两个孩子也都培养成不好钱财的清流人家。

可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现在的陆赫和陆声声,似乎都在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陆声声自嫁进李家起,他就有曾听闻,说李家三少爷会疼人,不仅为她独立出了门户,还将家中的钱财一并交与其打理,很是放心。

这在他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但当时的陆声声已嫁了人,他虽为父亲,却与两个孩子都不亲,竟也觉着自己不好再多教训她什么,于是便把更多的心思花在了教育陆赫身上。

陆赫被选进宫中做皇孙伴读,他是高兴的。但是又担心脱离了自己教育管控的陆赫会放飞自我,会学坏,但好在出宫之后,他并没有在陆赫的身上看到什么坏的习气,这叫他很是放心。

可惜,现在想想才发现,当时真的是放心过早了。

原来他不是没有沾染上坏的习气,他只是在自己面前藏得很好。

这个认知叫陆大人很是不能接受。

为什么他明明是替孩子们着想,他们却一个两个的,都要违背自己的意愿呢?

陆大人断案是个高手,于家事上却不是。

他正了正身形,打算上前去同陆赫说几句贴心话。

他站在祠堂门口,轻咳了一声,陆赫脑袋歪着,没什么反应,他只能更大声地咳了一次,这回总算起了点反应。

陆赫一个激灵,眼睛虽还要闭不闭,但歪着的脑袋与身体却在一瞬间立刻挺直,动作干净利落,熟练地叫人心疼。

陆权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跨过门槛,迈进了祠堂。

他抬头看了眼面前陆赫母亲的牌位,沉重出声:“反省的怎么样了?”

严肃如陆大人,就算是想跟自己儿子说些心里话,一开口却又成了老道的训问。

“爹。”陆赫终于舍得睁开了眼,他抬头看着自己父亲,眨巴眨巴眼睛,大脑中一片空白。

反省?并不觉得自己有错的陆赫反省了个锤子。

见他又不说话,陆权皱了眉头道:“怎么?没有什么想说的?”

想说的全都不敢说,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赫一时语塞,陆权见此,倒也不再逼他,反叹了口气,说:“既如此,那你就听我说两句吧。”

“你们小的时候,我就没怎么管过你们,现在你们大了,我也更不好管了。但是我一直想着,你们这么大了,该有自己的主见,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这个当爹的难道会害你们吗?”

他并没有要求陆赫一定要回答,也没给他回答的机会,而是继续开口道:“可能,我平时对你们是严厉了些,你们有什么不满,也尽可以跟我说,但是陆赫,我说过千万遍这件事情,钱财,那是断不能碰的东西,一旦沾染上,你便有了千般百种的因果循环,好的坏的全然分不清,只会跟着钱眼走。”

“爹!”陆赫又听到这听了上千遍的话,无奈制止了他爹,道,“街上那么多富贵人家的世子小姐,你见过那个口袋里没有点钱的?是,钱这东西纵有千般种不是,但它仍有一点好,那就是能让我开心!人活一世,难道自己开心不是最重要的?那活着可还有什么意义?不如行尸走肉一般,无趣无味!”

“你,你说什么?”向来乖顺听话的陆赫忽然跟自己说起了这些,这叫陆权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陆赫明显是存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思,既然都被他爹抓到了,那还有什么好藏的,于是他跪直了身子,对上他爹疲惫且迷惑的眼神,头一回这么硬气道:“就是如此,这早就是我想说的了,我喜欢做生意,喜欢银钱,从不觉得这是什么叫人难以启齿之事。我一不偷二不抢,干干净净挣来的钱,怎么就上不得台面?怎么就要变成您口中惑人心智的东西?”

陆权瞪大了瞳孔,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跪着的儿子,嘴里却只是反复道:“你,你,你说什么,你……”

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摇摇欲坠,陆赫急忙起身扶住了他,陆权晃了几下身子,堪堪站定,有些后知后觉地看着自己身旁的陆赫,旋即抬手一巴掌呼了过去:“逆子!”

陆赫脸被打得有些疼,后背撞上了供奉水果生肉的香案,霎时间,痛觉传遍了全身。

他呲着牙忍着痛,赶到被自己气狠了的父亲身边,复又扶住他。

“爹!”他喊了一声。

陆权弓着背,喘着气,抬起一手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自己再使不上劲儿,他被陆赫扶出了祠堂,去了就近的小屋歇息。

“爹。”

待他坐定之后,陆赫又低下了头,恭恭敬敬地站在他的面前。

“你出去!”陆权骂道。

“爹!”陆赫固执地抬头,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爹鹰眼一般深邃的瞳孔。

“出去!”陆权加重了语气,又重说了一遍。

陆赫嘴巴几次张合,却都没再发出任何的声音,他慢慢地再次垂首,转身往外走去。

“明天去叫你姐姐回来一趟。”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又听到他爹说了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是。”陆赫答应下来,开门走了。

屋外风雪欺人,衣裳单薄的陆赫走在深夜庭院中,却连一丝严寒都未察觉到。

或许是心里装了事,他进了屋,打了个喷嚏,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有些冷。

将自己紧紧地裹紧厚实棉被中,陆赫才感觉到一些踏实。很小的时候,他爹总是忙,他夜里哭着闹着睡不着,都是姐姐在哄他抱着他睡,渐渐地,他就变得不是那么需要爹爹了。

可他知道,他在外头混,人家之所以能对他客客气气的,多半还是因为他是陆权陆大人家的公子,所以他爹对他的影响,实则是一辈子都去不掉的。

经商这种与他爹的人生理念完全背道而驰的想法,陆赫实在是不敢保证,他爹日后会如何处置他,但是这种将平时不敢说的话尽数吐尽的感觉,实在是太痛快了。

陆赫眯了眼,心底里小时候的那些事如走马灯般闪过,他爹自小就是他在同龄人面前炫耀骄傲的资本,如今,他却感觉自己即将要成为他的耻辱,怎么想怎么心酸,怎么想怎么难过。

那索性就不想了,他翻了个身,将自己像只乌龟似的蜷缩起来,挨着床里面的角落,睡着了。

可惜他不知道,有时候刻意逃避的事情,在他的梦里,会愈加反复地出现。

陆赫梦到了他爹。

翌日人惊醒过来的时候,两眼一睁,坐在他床边的是姐姐陆声声。

“姐。”他虚惊一场。

“这是做什么梦了?吓得这么一身冷汗,赶紧擦擦。”陆声声给他扔了条帕子,喊他自己起来。

陆赫边擦汗边问她:“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爹爹叫我回来的。”陆声声回他,“听下人们说,昨儿个半夜,你们俩在祠堂大吵了一架?这是怎么回事?”

陆赫心里一咯噔,果真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昨晚上的事,他姐现在就已经知道了。

“没什么,就是,我玩牌九,叫他给发现了。”陆赫挠挠头,不知该怎么跟她说自己把爹气到了这件事。

“玩牌九?”陆声声挑眉,“陆赫你能耐了啊。”

“姐,你就别取笑我了!”陆赫下床,急道,“现在就是我把咱爹给气到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你把咱爹气到,那自然是你去哄好,看我做什么?”陆声声理所当然道。

陆赫不明就里:“不是,那你今天回来做什么?”

陆声声看了眼外头光秃秃且毫无美感的院子,回头道:“今天是娘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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