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互相嘲讽了一阵也就算了,李明夜和夏洛克再次同居一夜,但这两个奇人都没有丝毫不自在。对于夏洛克来说,即使意识到了雪莉是个女人,也不会有任何的情绪。而对于李明夜来说……她前世和华生同住那么久,房子里还有个郝德森太太,早就已经习惯到坦然了。
只要不是睡一张床,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来自十九世纪的古板绅士这么想着,果断把夏洛克打发到了沙发上去睡。
被鸠占鹊巢的大侦探无辜地抱着被子睡了沙发,而李女士则要了一床被子就占据了夏洛克的房间。第二天早上起来,李明夜精神倒好,只是因为生理期的缘故面色和唇色有些苍白。而夏洛克显然没怎么睡好,不断伸手揉捏着自己的脖子和上臂。
吃过早饭,房东一家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整个房子瞬间清净了下来。李明夜转身就又给自己易了容,只不再化浓妆,还打发了夏洛克去给自己买衣服。夏洛克看着穿着自己睡衣的女人,妖艳妩媚的丽容带着属于雪莉·李发现案件的时候特有的沉着而明快的神色,不由沉默了良久,把枪带上了。
他这一去不过也就一个多钟头,饶是他总想着莫兰会不会有所行动,也不会料到自己租的公寓会有这么热闹——两辆警车停在门口,其中一辆警车内坐着一个形容委顿十分狼狈的男人,警察在周围走动,甚至有不少是见过的。夏洛克眉梢一跳,已经有了判断,立刻快速推开了周围的警察三步作两步地冲进房间。
起居室里,打扮成一个美艳尤物的雪莉仍旧穿着他的睡衣,脸色苍白而惊恐,披着毯子,眼眶泛着柔弱的红,靠在一个女警身上,似乎随时就要哭泣出来。女警安慰着她,雷斯垂德坐在她对面,格莱森和几个警察在侧面站着,另一张沙发上坐着住在邻居的两个特工,似乎正在做笔录。
“……”被“娇弱含泪”、“委屈无助”的雪莉冲击得大脑都慢了一拍,夏洛克不由停住了脚步。
李明夜眼尖看到了他,立刻捂住嘴用她调整出来的娇娇嫩嫩的法式英语尖叫:“夏洛克,你怎么才回来!如果不是有好心的邻居进来帮忙,你可怜的莫佳娜还说不定会遇到什么事情呢!”
这下整个房间都静了一瞬。雷斯垂德、格莱森等人面色都有些古怪,夏洛克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的脑海里都闪过了些什么念头——不外乎“夏洛克居然有女朋友了?”“夏洛克居然还能有女朋友!”“这个女人到底是从哪来的?”“天哪夏洛克你对得起雪莉吗回头我带她来抓奸”(兀自愤愤不平又受李明夜所托不能说出她行踪的格莱森)之类的无聊想法。
夏洛克目光一扫,刹那间整个起居室一览无余。
打开的窗户,窗框上的脚印——爬窗进入。
雪莉手腕上有淤青,衣领凌乱——被人抓住,未反击。
特工指关节微微泛红,睡衣有褶皱,穿着沾染尘土的拖鞋——特工注意到起居室情况,入室救援。
结论:莫兰的第一波行动,被及时阻止,雪莉又在做戏。
强行被赶鸭子上架做演员的夏洛克垂了垂眼皮,再抬头的时候面色仍旧冷漠不变,但那双平时如同坚冰一般带着透明质感的清冷眸子此时透出了淡淡的焦灼和关切。他急切地上前几步,坐到了那位女警识时务让出来的位置上,一手轻轻圈住了李明夜的腰,另一只手摩挲了几下她带着淤青的手腕,语速比平日快了一些:“没有伤到骨头。”
“先生们,我知道夏洛克平时都做一些有些危险的工作,我也很乐意支持他,但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么可怕的事!”“莫佳娜”委屈地低声抽噎着,把脸埋进了夏洛克胸前——夏洛克相信这只是为了掩饰她其实并没有哭出来的事实。“那个小偷、暴徒、恶棍突然从窗户爬进来,然后对我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威胁和殴打——”
雷斯垂德尽职地询问她:“这位女士,请您……”
“不要问我!”“莫佳娜”厉声尖叫,“我是个法国人,一个英国人对我造成了伤害,这是国际事件!我是受害者,我需要热咖啡、赔偿和我男朋友的安慰!”
夏洛克对雷斯垂德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都先出去,一边轻轻拍着“莫佳娜”柔弱的脊背。突然被“雪莉投怀送抱”这件事带来的震撼与不可思议在极短的时间平息了,他低头看了看雪莉的发顶,对雷斯垂德道:“雷斯垂德和格莱森,你们先去警察局,我随后就到,一切由我负责。”
雷斯垂德与格莱森等人早就习惯了夏洛克的独断专横,虽然满腹好奇,却也听从夏洛克的命令带人离开了。夏洛克松开手打算坐到一旁,却反而被怀中的女子紧紧抱住了腰。
雪莉的下巴搁在夏洛克的耳侧,轻柔的呼吸吹拂在他的皮肤上。夏洛克几乎能感觉到皮肤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一时之间有些怔愣,就听女子态度柔腻、语气冷静地低声道:“站起来,从窗户旁边走过去,把窗帘拉上。”
夏洛克脑海中划过莫兰的资料,瞬间了然。他依旧温柔地放开了她,随后大步走过去把窗帘一拉。等他转过身的时候,李明夜已经坐直了身体,正在矜持地整理自己的头发与有些凌乱的仪容。
“你以为是你先倒霉吗?亲爱的夏洛克,很显然你错了,小孩子都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而我很显然是我们两个中更加柔弱的那个。那位小偷先生来的不巧,进来的时候引起了隔壁‘好邻居’的注意,不然你回家之后看到的就会是温柔可人的‘莫佳娜’被‘绑架’走了。”李明夜咯咯笑着,眼神明亮而兴奋——很久未曾遇到的危险重新焕发了这位曾经的侦探的神采。她神经质地搓了搓手,捏了几下手指关节,满意地发现它们都与前世一样灵活而有力。
夏洛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把买回来的衣物放在了沙发上:“所以你希望我在你的剧本里做什么?你肯定需要我去警察局审讯那个闯入者,那你呢?我是不会相信你会安静地待在房间里的。”
“你从警局出来以后去卡文迪西俱乐部一趟,作出侦查的样子就好。至于我,我给我自己安排的行动就是趁着禁烟令还没开始实行,赶紧多抽几口烟,然后泡一杯热乎乎的咖啡,再看一本专业的植物学杂志。”
夏洛克明显不相信。他嗤笑一声,也懒得多计较:“希望你真的有自知之明,知道你只是一个女人,雪莉。”
夏洛克站在审讯室外听着里面的审讯。
闯入者名字叫彼得·加里,他的面貌凶恶而又狡猾,看起来就像个恶棍。而且他应对审讯的方式相当油滑,只肯承认自己当时只是想入室行窃,结果没想到房子里有人,还什么都来不及做就被闯入的‘好邻居’打倒了。
“天哪,警察先生们,你们不能诱导我!我虽然是个没什么钱只能靠偷点东西来换酒的穷光蛋,但是我真的没对那位美丽的法国女士做什么——好吧,我才进那所房子不到五分钟!这够我做什么呢!”彼得大声嚷嚷着,把手铐拽得咔咔作响。
这让负责审讯的警察十分不耐烦——凭借经验,他认为这个彼得毫无疑问是街上最令人不耻的那种小混混,狡诈无赖,偶尔偷鸡摸狗。只不过他和夏洛克这个怪胎多少有点脸熟,对于夏洛克的女朋友能照顾一点是一点,就想多问问罢了。结果彼得这个擅闯民宅实施暴行的人反而像是受了天大的冤枉一样。
夏洛克盯着彼得看了一会儿,掏出手机开始查了些什么。而雷斯垂德站在旁边好奇地问他:“你女朋友还好吗?”
“……”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夏洛克瞥了他一眼,“她很好。”
“我听说你之前有个女朋友,叫雪莉?”
夏洛克不耐烦了:“雷斯垂德,从格莱森那里道听途说一些他人的八卦并不有助于提升你的智商,雪莉从来就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也从来没有交女朋友的想法。这件事情为什么不能之后谈?”
“那你那位莫佳娜呢?她……哦,好吧,算了,我不说了。”雷斯垂德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他,“夏洛克,你是个男人,应该学会负起责任来。”
“我有时候真好奇你的大脑构造!莫佳娜穿着睡衣出现在我家里并不能说明什么,之后你就知道了,希望你以后业余时间不要看太多肥皂剧,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严重占据了你的大脑内存。至于格莱森,我知道他曾经想要追求雪莉,很高兴他打消了这个想法,他和雪莉之间智商的差距已经大到了足以形成生殖隔离的程度,雪莉是不可能接受他的。”
夏洛克噼里啪啦一长串话说完就把手机收了起来,直接推门走进了审讯室。他的心情显然不是很好,所以一张清隽的脸显得更加冷漠,像是大理石雕塑一样坚硬而不可撼动。他用灰绿色的犀利眼神盯着彼得:“如果在这个世界上连入室行窃的小偷都必须具备曾经杀人并侵吞他人财产的资格的话,这个伦敦会变得很有意思的。”
他一句话说出来,室内瞬间寂静了。彼得可笑的吵嚷声戛然而止,负责审讯的警察与紧随其后的雷斯垂德目瞪口呆。片刻后,雷斯垂德结结巴巴地问:“夏洛克,你说什么?”
彼得也立马更大声地嚷嚷了起来:“这是污蔑!彻彻底底的污蔑!我现在的确没有律师,但这并不能代表着任何人都能污蔑我的名誉!”
“眉毛和上眼皮上扬、眼袋紧绷、双唇往后略微拉伸、瞳孔收缩——你在害怕,彼得·加里。你做的事情并非天衣无缝,如果真的要推理出来十分简单。”夏洛克的语速非常快,一个个单词跟一个个钉子似的从嘴里蹦出来,“你皮肤黝黑,手腕上有个船锚纹身,衣服上的结是水手才会打的结,但是神态颐气指使,所以我把你定为大副或者船长,随后我就查到你曾经是‘海上独角兽’号的船长,但是因为在一起救援行动中指挥不当被公司开除。但是随后你变得十分有钱,在几个银行都存入了数目巨大的存款,直到你迷上了赌博和吸毒——别问为什么,雷斯垂德,我知道你要问。你虽然看不到他的手臂静脉,但是衣袖边缘被挽起来了,你看看那若隐若现的静脉淤青!还有他拍桌子的神态和不自觉搓动的手指!——赌博和吸毒让你变得一贫如洗,至少你连几项长期收益的投资都在两个月之前开始陆续停止了。所以你还在隐瞒什么?为什么要闯入我家?是谁指示你这么做的?”
“那杀人和侵吞他人财产——”
“你没有脑子吗雷斯垂德?我记得我提到了一起救援行动,彼得·加里曾经在海上收到一家证券公司老板名下的船的求救信号,但是在救援行动中因为彼得·加里的指挥不当,道森和耐尔根公司的老板与船上的所有人都葬身大海了!我相信在这场救援行动中加里船长发现了什么,因为我按图索骥,发现被开除的加里船长在回到伦敦之后突然在地下黑市抛售了大量的名贵珠宝。而更重要的是,昨天晚上伦敦警察局接到了一则报警电话,一位名叫帕特里克·凯恩兹的年轻人失踪了,而这个失踪的年轻人曾经担任‘海上独角兽’号的大副。我猜测加里船长当初发死人财的行动并不隐秘,被凯恩兹大副发现了,而凯恩兹大副刚刚结束了一次出海回到伦敦,因其母亲患上了白血病——别看我,看我手机,上面有医疗记录!——需要一笔钱,就来找曾经的船长进行敲诈行动,随后他就失踪了,除了被杀人灭口之外还有别的答案吗?!”(改编自《黑彼得》,原文中死的是彼得·加里,但是本文中黑彼得得到了莫兰的帮助。)
雷斯垂德和他的小警员都惊呆了,就连加里都没有反应过来——随着夏洛克说出一句话,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在茂密黑胡须中的嘴唇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他惊恐地看着夏洛克愣了片刻,大汗淋漓。夏洛克注视着加里,突然勾起了他漂亮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堪称刻毒的假笑:“我想我们不用审讯了。”
“什么?为什么……”雷斯垂德诧异地问道,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彼得突然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继而全身都发起抖来。办案经验丰富的警长瞬间了然:“d瘾发作了。”
这个刚刚还狡猾如泥鳅一般凶恶的船长,很快就像是被去了鳞的活鱼一样疯狂地抽搐着,甚至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他凄惨地哀嚎了起来,不住地拿头去撞桌角,眼泪鼻涕流了一地,将他凶恶的黑色胡须都黏在了一起。两个警员立刻上去想要按住他,但他仿佛生出了无穷的力量一般,一把就掀翻了两人,凄厉地嚎叫:“天哪,给我东西!怜悯我吧……求求你们了,怜悯我!我是个恶棍,我是个可怜虫,求求你们……”
“你为什么闯入我家?”夏洛克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挣扎的xi毒者,冷漠地道:“你们摁住他,不要让他自残——自残会冲淡d瘾发作的肉体疼痛,对于他来说,自残要好受得多。”
两个警察立即照做,而雷斯垂德却被夏洛克话中的冷意惊了一下。说真的,认识一年多,在他面前夏洛克除了对智力和敏捷低于他的人显得极度不耐烦之外,几乎是没有任何情绪的——当然,对案件的期待和狂热除外。在他心中常常忧心夏洛克是不是在感情方面有所缺陷,毕竟夏洛克独来独往又高傲不近人情,所以他的担心常常说不出口。
这是第一次他能确切地从夏洛克说的话中听出夏洛克的情绪,他非常确定,夏洛克对待加里比往常要急躁很多,而且更加厌恶,这种厌恶十分深刻,甚至到了恶毒的程度……
所以是为了莫佳娜的缘故吗?雷斯垂德在心里会心一笑。
“不要多想,雷斯垂德。我对每一个脑容量不如一只金鱼,而意志力又比蚯蚓还弱的人渣都是这样的态度。”夏洛克扫了一眼雷斯垂德之后立即为自己洗白。他厌烦地瞪了一眼雷斯垂德:“收起你那副自以为得意的八卦嘴脸!就是因为你老是胡思乱想,总是关注不重要的东西,才导致在我到伦敦之前苏格兰场一年有三件谋杀案破不了。”
雷斯垂德撇了撇嘴,学着夏洛克露出了一个高傲而不屑一顾的表情:“欲盖弥彰,夏洛克。”
夏洛克嗤笑:“我总觉得我每次到苏格兰场都像是进入一个鱼缸里,而你首当其冲。”
受到人身攻击的雷斯垂德相当淡定——如果更加年轻的格莱森都能习惯,那么年长一些的雷斯垂德则是对福尔摩斯式的毒液喷涂抱以宽容幽默的心态了。在他看来,夏洛克和一个时时刻刻闹别扭的小孩子差不了多少。
就在咨询侦探和警长互相拌嘴的时候,两个警员已经汗流浃背地按住了加里,并把他绑在了椅子上。加里奋力挣扎,大声嚎叫,眼泪鼻涕和口水甩的到处都是。他尖叫道:“求你们怜悯我……哦不,该死的xxxxx的法国biao子,要不是有人多管闲事,我早就拿了钱……”
“有人出钱给你让你威胁那个法国女人?”夏洛克敏锐地抓住了加里含混不清的叫喊中的关键点。
加里根本就没听到夏洛克的问话。他的声音时大时小,大如雷霆怒吼,小如呢喃低语,时态混乱用词低俗:“贱人,biao子,他m的……哦,我的钱,我的宝贝儿药!臭biao子,老子根本什么都没干,刚进去……她就号丧……他让我进去的……他欺骗了我,我的宝贝儿药!”
夏洛克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彼得·加里不过是一个弃子——毫无疑问,莫兰掌握了加里的把柄,可能是那些被他卖掉的珠宝的由来,也可能是他杀害凯恩兹的罪行,而他们显然是在du场认识的。而莫兰派出这位吸du者闯入公寓,是为了调虎离山的。
如果加里能带走雪莉最好,如果带不走的话也没什么,因为莫兰肯定跟踪了夏洛克,并在夏洛克快要回去的时候安排了加里闯进公寓。
莫兰的目的明显不只是威胁,他想做的是把夏洛克引到警察局来,所以他才派出了老奸巨猾的彼得·加里来拖延时间,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加里d瘾发作了,迷迷糊糊说出了线索。
夏洛克蓦然感觉心跳慢了一拍。
离公寓最近的特工刚刚也随车来到警察局做了笔录,公寓附近几乎成了真空地带,保护圈出现了疏漏——他夏洛克·福尔摩斯,才是这些人的保护目标。
而雪莉……她还在公寓里。
他立刻转头大步走出了审讯室,语气急促地对雷斯垂德道:“快去看监控,我公寓附近的——莫佳娜有没有出门?”一边手上飞快地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过了一会儿,手机一声蜂鸣,夏洛克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
fromshirley·lee:“toolate.”
夏洛克根本没有试图拨打电话回去,他知道那边必定是关机了,甚至有可能手机卡都被拔了出来。他往监控室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他身后的雷斯垂德险些一头撞上去。
雷斯垂德探头看到了这条短信——虽然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但是他立刻就想到了突然出现的“莫佳娜”,从这点上来说,雷斯垂德是苏格兰场为数不多的较为聪明的人之一了。他连忙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夏洛克面色几度变换,最终彻底地冷了下来。他突然勾起了一丝笑容——非常嘲讽,甚至带了点愤怒的笑容,这让他看起来十分英俊高傲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他冷笑着道,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第二次。”
“什么?”
“我们最近打算去查几天前的纸牌俱乐部失火事件——这只是她的借口,她的目的是塞巴斯蒂安·莫兰。”夏洛克收起了所有外放的情绪,这让挺拔淡漠的年轻人看起来更加锐利而锋芒四射。他根本不愿意多说什么,直接快步走出了警察局,抬手叫了辆的士。
在雪莉的双重引蛇出洞的局里,他还有更重要的角色要演。夏洛克坐在的士中想,闭上了眼睛开始整理昨晚他们关于塞巴斯蒂安·莫兰的所有谈话。
塞巴斯蒂安·莫兰在阿富汗声名鹊起,堪称陆军第一神枪手——这绝不夸张,这个没落贵族出身的年轻人在短短三年内参加了许多影响极大的战役,凭借一把□□杀了无数的ta利班武z分子与j地组织成员,这样显著的战功甚至使他升任了上校。但是十分神奇的是,这位年纪轻轻的上校在去年回到了英国。
根据夏洛克的电脑技术,可以看出塞巴斯蒂安·莫兰在阿富汗的后半段时间中愈发的凶残嗜血,他甚至做出了nue杀俘虏的事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被遣返英国,但是据他的心理医生描述,他的战争后遗症十分严重。
即使是良好的教养和狙击手的冷静理智也掩盖不了他的凶残本性,在心理治疗的过程中他无数次表达出了隐约的攻击性。到了治疗后期,心理医生虽然认为他已经好了,但是夏洛克与雪莉都一致认为他只不过是更加懂得隐藏,也变得更加危险了。
这位危险的上校先生显然枪法极佳,而且是个爱枪之人——他除了du博之外,就整天泡在女人的床上和几家射击俱乐部里。塞巴斯蒂安·莫兰的名字在伦敦的射击爱好者中十分有名,甚至赢了的不少比赛,还有不少人认为他应该去参加奥运会。而且他交际广阔,身边有许多追随者。
可惜战争后遗症毁了他,使他不得不把他的聪明才智用在杀人上。雪莉毫不犹豫地认为阿德尔必定是莫兰杀的,而堕落之路一旦开始便无法停止了。
如果莫兰真的绑架了雪莉,那他的堕落很明显开始的比他们以为的都要早——看看莫兰手下的党羽吧!一个狡猾无比的彼得·加里,莫兰把他当弃子舍弃了,可见他还有更加有用的人才!
雪莉说的不错,莫兰真的是一条老狼。
夏洛克深吸一口气,摒弃了心中因新的对手而升起的兴奋与淡淡的焦急担忧。突然想起自己再次被雪莉放进了她的二次布局中,不由又冷笑了一声。
希望这个女人有点自知之明,别玩脱了。他心想。
作为他夏洛克·福尔摩斯仅有的朋友,他可不希望给她收尸。
此时的李明夜则是被蒙着眼睛,枪抵在小腹上,从一辆车上走了下来。
即使是到了这时候,她的步态都十分从容。她穿着一件粗看上去十分简单的长裙,简素的黑色一字领与窄袖,贴合的上半身轮廓与紧致的腰线,反而愈发凸出了自腰部散开的大裙摆。她神态自若而举止慵懒,仍旧是顶着“莫佳娜”妖娆妩媚的脸孔,但穿着简简单单的,反而有一种逼人的美色。
甚至她还有闲心对旁边拿枪顶着她的人问:“看起来我要见到莫兰先生了?我现在可什么都看不见,请您帮我看看我身上是否有不得体之处。”
拿枪的人有点无语,威胁性地用力伸了伸手中的枪管——在旁人看来这是一个很亲密的动作,谁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杀机。他冷笑:“你这个女人头脑是不是有毛病?”
李明夜轻笑道:“你真是失礼,先生。你们没有给我使用麻醉剂,而是把我蒙上了眼睛,一路上换了三辆车,绕了伦敦城跑了两圈,最后来到了花园路靠牛津街的那一头——我想想,我对伦敦不大熟——噢!我想起来了,柯林斯枪手俱乐部?应该是这里了。你们一开始是打算往郊外开的,因为油表上的标志是满的,刚加了不久,后来才改变了主意,开始大费周章的绕路——我猜是因为有人想见我。这个猜测并不难做出来。”
枪手沉默了,索性不再说话,推着她走进了位于地下停车场的电梯。
夏洛克威胁出租车司机闯了红灯,飞快地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公寓。他还没下车就已经做出了推断。
门是关着的却没有锁上,没有暴力破门的痕迹——主动开门+持枪威胁。
可能性——第一,绑架,则来人开车前来,停车处离公寓很近,附近适合停车地点两处,门口街边与后巷。第二,威胁,来人与雪莉还在公寓里,有至少一把枪,人数小等于两人。
夏洛克把手放进口袋里握住了自己的枪,动作轻捷而慎重地打开了房门——甫一开门,一股温柔蕴藉的软媚香气就带着一缕缕烟火气飞扑向他的鼻端。
他挑了挑眉,一眼就看到了空空如也的起居室——茶几上还放着房东家最昂贵的一套骨瓷茶具,泡着已经冷了的红茶。而后巷方向的窗户还开着,室内的香味却久久不散——他目光转向一旁的中式青瓷博山炉,这还冒着丝丝缕缕烟气的香炉是雪莉的东西,由她父母从中国寄来的。
他闭了闭眼,才感觉到神经有稍微的放松,片刻后露出了一丝微笑。
终于重见天日的李明夜姿态端庄地坐在沙发上——要知道,一个女人想要在右手与右腿都被拷在沙发柱上的时候还保持姿态端庄优雅,那么这个女人还真的得有点本事。李明夜几乎是把前世记忆翻了个遍才找出了合适她目前人设的坐姿。
她的对面坐着一个穿着军装风大衣的男人。这个男人三十岁上下,有一张硬朗而英俊的面容,留着修饰漂亮的络腮胡,一双湛蓝的眼睛透着说一不二的冷酷气质。他看上去明明就是一个历经铁血杀伐的冷酷军人,但偏偏坐姿懒散,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显出随意的姿态。
此时这个男人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明夜,微微一笑:“莫佳娜小姐,日安,鄙人塞巴斯蒂安·莫兰。”
“调取监控,并找来全伦敦最敏锐的警犬,雷斯垂德。”夏洛克对赶到公寓的雷斯垂德吩咐道,同时挂了电话。他刚刚打电话给自己安排在暗网的线人,密切注意暗网上是否有留给自己的消息。
“好的,你希望我们怎么做?”
“把警犬带来,闻这个香的味道。这个香是雪莉的父母从中国邮寄过来的香料,是用古老的配方手工配置的,名字叫《春香方》,用料考究,留香时间非常长久,而且附着性极强。绑匪肯定会通过监控盲区不断换车,有监控的地方我们就查监控,没监控的地方我们就用警犬。另外你再带几个机智的警察拉着警犬去这几个地方看看。”夏洛克快速地报出了几个地址,其中就有柯林斯枪手俱乐部、莫兰家、莫兰在郊外的住宅和其他几个射击俱乐部以及地下du场。
“好,我马上安排。”雷斯垂德顿了顿,又表情纠结的看了他一眼——那表情太纠结了,并且还意味深长,夏洛克一眼就看出来了雷斯垂德的想法。
“雪莉不是我女朋友,收起你的龌龊心思,雷斯垂德!”
“莫兰先生原本是打算怎么处理我?”李明夜笑吟吟地接过了莫兰泡给她的红茶——正是她一个小时前被绑架出门的时候喝到一半的大吉岭红茶,只不过品质要比房东家的普通茶叶高许多。
“拍卖,我会拍卖你,亲爱的。像莫佳娜小姐这样的绝色美人,网上有很多人都会十分喜欢的。”莫兰不紧不慢地说道。
李明夜喝了一口茶,笑容不变:“可惜在路上的时候,莫兰先生发现您会比网上的那些人更喜欢我,所以不得不放弃赚那笔钱了?”她轻轻放下了茶杯,十分从容地解释道:“您的瞳孔微微放大,眼睑收缩,话语重复,声音上扬——当着一位女士的面,就在脑海中对她产生x幻想,这是极不体面的一种行为。”
莫兰的动作顿了顿,但刹那间就笑开了。他笑道:“我对你更有兴趣了。原本我还想着,如果那位逮住了摩根的大侦探肯收手,我就把你还给他……但现在我不再这样想了。”
“您不会喜欢我的,莫兰先生——谁会喜欢我呢?我看您一眼就能知道您同时有三个情人,今天上午还去过搏击俱乐部,并且在昨天的赛马比赛中输了一笔钱,而且家里连仆人都没有。”李明夜喟叹道,满意地注意到莫兰瞳孔收缩,嘴唇和下巴有些放松。“我让您惊讶了?”
“确实……你让我很惊讶。”莫兰摸着下巴,眼中兴味愈浓。他笑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在柯林斯枪手俱乐部的附近,夏洛克!”雷斯垂德举着电话对坐在警车后座的夏洛克嚷嚷道。
“哈!我就知道,柯林斯枪手俱乐部。停车!蠢货,你想开着警车过去?雷斯垂德,先派出便衣——如果你们不行的话,我愿意打电话给迈克罗夫特!”夏洛克从警车上跳下来,一面抬手叫出租车,一面在心里整理线索。
莫兰把人带到柯林斯枪手俱乐部,说明他对这个俱乐部有绝对的控制力——这对于警察来说并不妙,谁都不知道这个俱乐部里现在有多少莫兰的党羽,而更可怕的是,他们或许都有枪。这件事情已经不是雷斯垂德能处理的了。
此时他能想到,并且能信赖的,只有一个人了。
夏洛克深呼吸——他需要冷静。
给迈克罗夫特打电话必须冷静,不然恐怕就得一拍两散了——他或许可以答应自己的哥哥一些事情做交换,比如圣诞节回家、每个星期给妈妈打电话的时间超过半小时之类的。
终于,他掏出了手机,拨打了那个号码——三声之后,就通了。
“迈克罗夫特,我需要帮助。”他闭了闭眼,冷然道。
沉默了片刻,电话那头,属于迈克罗夫特的低沉浑厚的声音带了一丝淡淡笑意:“夏洛克,我说什么来着?你早晚会需要我的帮助的。”
李明夜估算着时间,在心里推敲自己的言辞。
然而莫兰按铃唤来了一个穿着服务生衣服的男人,替她重新倒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他十分和气地微笑道:“先喝一杯咖啡吧,莫佳娜小姐。”
李明夜在心中叹了口气,心知再也拖不下去了。夏洛克来得太快了。
“莫兰先生,让一位精通□□射击、自由搏击、外科医术,并且薪资十分丰厚的外科主治医生穿着服务生的衣服,就为了端上一杯咖啡——这件事是十分浪费人才的,并且不专业,指导服用强效安眠药需要的是内科医生。”她快速地说道,敏锐的目光在服务生装扮的男人手上一掠而过。“虽然您短暂的婚姻生活锻炼了泡咖啡的技术,但是□□(强效安眠药)会把咖啡的口感完全败坏掉。如果您平时有这样泡咖啡的习惯,那么我真是一点都不奇怪您会离婚。”
她对目瞪口呆的服务生微微一笑,转而望向莫兰:“莫兰先生,您是一位十分具有人格魅力的绅士,能吸引旁人为您卖命——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还要靠自己打牌挣钱呢?”
“我不是靠打牌挣钱,我的女孩儿。打牌与赌马只是我的业余爱好,我真正收入的来源是管理一些会令人感到愉悦的小交易。”莫兰身体前倾,眼角微微眯起,显出了一丝攻击性,“你认识米奇?这可不是好女孩该知道的东西,你这个生活在神话传说中的小女巫。”
李明夜在心中撇了撇嘴,但是她也心知肚明自己当初随意扯的那个“塞巴斯蒂安·莫兰靠打牌诈骗为生”只不过是想起了前世的莫兰,然后随意套了个借口敷衍夏洛克而已。她笑了笑,淡淡道:“我是不是女巫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一点——您在伦敦的地下世界中是个十分体面的人物,既然如此,那您为何要和罗诺德·阿德尔过不去呢?”
“他?谁让他有个不识趣的小爱好呢。”莫兰嗤笑,不屑一顾地挑了挑半边嘴角。“他看穿了我的du场中的荷官给我送牌的小把戏,然后就一直缠着我——我本来可不想节外生枝,可是这个找死的小鼹鼠朝我嚷嚷着,说如果不肯停止这种小把戏,就把我开设du场的事情说出去……噢,这是威胁,而我是自卫。”
“彼得·加里也喜欢卡文迪西纸牌俱乐部,这就全对上了。”李明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诚地微笑了起来。“十分感谢您的慷慨解惑,莫兰先生。”
“不用客气,小女巫。”莫兰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湛蓝色的冷酷眸子望进她平静的眼里,笑得十足强势。“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出去呢?”
“我根本就不用自己出去,莫兰先生。会有人来接我的。”李明夜平静地任由莫兰做出了这个近乎轻薄的动作——比不解风情,这世上除了夏洛克以外还有超过她的人吗?她淡然道:“时间也差不多了,如果再迟下去,我就要怀疑我教授的水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