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傻兔子
——萧锦铃
*
门口传来脚步声,柴房里的两人均是一惊。夜闯民宅本就理亏,两人还在“抱”作一团,传出去,女子的清誉哪里还保得住。
木门被推开的一瞬,张笑歌扛着萧锦铃跳出窗户,向另一个方向逃窜。怎奈,另一方向直通鸡窝。
户主提着烧火棍走入柴房,见窗户打开,知道家里遭“贼”了,嚷道:“来人啊,有贼!”
静谧的夜被呼喊声打破,四周的邻里全都起来抓贼。
鸡窝里传出喔喔的声音,没一会儿功夫,张笑歌顶着一头鸡毛跃上墙头,翻到了深巷里。
“你放开我!”萧锦铃被颠得头晕眼花,不停踢打着。
张笑歌潜回张府,径自走到水井旁,将人一扔,“大半夜的,公主该给个说法吧?”
萧锦铃趴在地上,羞愤的想杀了他。却在听见邻里的喊叫声时,觳觫了身体,“哪地能躲?”
张笑歌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公主,有点摸不着北,用舌头顶顶腮帮,弯腰去扶她,“去我房里。”
谁知,小公主会错意,恼嗔道:“无耻。”
“......”
张笑歌摊手,安抚道:“放心,就算你躺平,哥哥也不会碰你。”
这话无疑刺痛了萧锦铃的心,“你记住你说的话!”
说完,转身就要出府,被男人拽住胳膊拖进厢房。
府中仆人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纷纷走出房门抓贼。
张怀喜披着大褂,靠在廊下,等了一会儿,见无事发生,又折回房间继续睡。嘴里嘀咕着:“年岁一大,禁不起折腾呦。”
而此刻的厢房内,两个年轻人折腾得七上八下。
张笑歌扣住萧锦铃的拳头,“不是,咱们讲讲理行不?我是在挽救你的声誉,怎么跟我绑架了你似的?”
“松手。”萧锦铃瞪着他,眼尾渐渐染红。
张笑歌就不明白了,三年前,两人还能心平气和地讲话,怎么就因为一只跑丢的兔子,变得这么水火不容?或者说,是她单方面跟他不融洽?
小炮仗一样的脾气,虽说没什么坏心眼,但总这么僵持,他心里也不好过。既然逮到这个机会,不如说开为妙。
下定主意,张笑歌展开笑颜,勾了一下桃花眼,讨好道:“公主别气,我哪里做得不对,你说出来,我给你赔不是还不行吗?”
面对他忽然的转变,萧锦铃拧了一下眉头,别过头,“谁要听你赔不是,你道歉值几个钱?”
“是是是,不值钱。”张笑歌好脾气地哄道,“那就更不值得跟我置气,是不?”
越听越来气,萧锦铃挣扎起来,“你松手,弄疼我了!”
在很多事情上,张笑歌一根筋。今儿想把误会说开,就必须要立竿见影,不能再拖泥带水,否则,对谁都不好。姑娘家一旦钻了牛角尖,你不顺着她说,是万万解决不了问题的。
张笑歌将她压在门板上,以膝盖压住她乱蹬的两条腿,笑问:“跟哥哥说说,到底为何生气?”
他明明是在真诚和解,可萧锦铃偏生听出了调侃的语气,而且,那语气极不走心,似乎,与她和解是件可做可不做的事情。
是否在他眼里,她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与他闹脾气,也是因为幼稚?
萧锦铃气不过,闭眼一口咬在他的脖颈上。
“呃......”张笑歌皱下眉,一把扼住她下颌,动作是潜意识里做出的,没控制住力道。
萧锦铃疼得直冒泪花。
张笑歌反应过来,立马松开她,看她不是装哭,登时慌了神,拿袖子帮她擦泪,“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锦儿别哭。”
锦儿别哭......
萧锦铃愣住,任泪豆子掉落在他的掌心。
“谁允许你这么叫我的?”
张笑歌还在替她擦泪,丝毫没察觉出姑娘家的异样,“我以前都这么叫你,可三年前,你忽然不让我这么叫你了。”
“那是因为......”萧锦铃咬住唇,缄默了。
“因为什么?”张笑歌用拇指揩去她眼尾最后一滴泪,垂下手,弯腰看她,“到底是因为什么?”
记忆如浪潮席卷而来,萧锦铃卷缩手指,一拳砸在他胸口,“谁让你那天喝多了,胡说八道的?!”
这一拳用了十足力气,张笑歌捂住胸口,退后两步,发出“嘶”一声。
知道自己下手重了,可就是不想道歉,萧锦铃靠在门板上,又恼又内疚。
张笑歌退到绣墩前,噗通坐下,一张桃花面煞白,“你真要谋杀啊?”
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小,夜色越来越浓,气氛凝结成冰。萧锦铃滑落在地,双臂环膝,将脸埋在膝上,看着弱小又无助。
张笑歌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公主殿下,揉揉胸口走过去,蹲在她面前,“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时我真的喝多了,什么也想不起来。若是做了...混账事,你告诉我,我...”
“你要负责吗?”萧锦铃抬起头,目光有点淡。
张笑歌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真做了混账事?可他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唯一的记忆点,就是那晚是她将喝多的他,扶出了酒楼,他们一起坐进了马车。
萧锦铃推开他,“你走,我不想跟你说话。”
这明显是在使小性子,张笑歌盘腿坐在地上,“这是我屋,我能去哪儿?”
萧锦铃气鼓鼓地瞪着他,“那我走。”
“别。”张笑歌按住她的肩膀,“大晚上的,你一个人走不安全,等天亮点,我送你回去。”
“跟你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算什么?”
“那公主倒是说说,为何三更半夜趴在我家墙头,还不带一个扈从?”
被问到点上,萧锦铃答不上来,总不能说,想他想得睡不着,偷偷过来瞧瞧他的府宅,睹物思人,却发现他在练武,看入迷了吧。
得不到她的回答,张笑歌愈发疑惑,搓搓下巴,“你不会...喜欢我吧,大半夜过来,只为偷偷看我一眼?”
刷地一下,萧锦铃脸色爆红,轻嚷道:“谁会喜欢一只臭兔子?!”
张笑歌被她过于激动的情绪吓到,安抚似地拍拍她的头,“不喜欢就不喜欢,别生气啊。”
萧锦铃更气闷了。
除了霁雪,张笑歌很少接触其他姑娘,而霁雪很少发脾气,张笑歌都不知道怎么哄姑娘家开心,“要不,我给你表演个耍大刀?”
萧锦铃没好气道:“谁要看你耍猴。”
张笑歌挠挠头,“要怎样,你才能不生气?”
萧锦铃也不知要怎样能解气,怎样能释怀过去,怎样能不在乎他。这么一想,她才发觉,自己真的好喜欢他。
比起皇兄和朝中的青年才俊,他并不优异,还有点少年气,可她就是觉得他好。
“三年前,”萧锦铃吸吸鼻子,“你醉酒那晚曾说过,等我十六岁,你就来京向父皇提亲。”
“......”
“你违背了承诺。”
“......”
张笑歌拉长下巴,惊讶的讲不出话。
他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还是向帝王提亲?
疯了疯了。
朗笑几声,张笑歌磨牙道:“调皮,别开这种玩笑。”
萧锦铃瞪他,“是啊,一句玩笑话,你一笑置之,我念了三年。是我傻,才会相信醉鬼的话!”
看她不像在说笑,张笑歌也板了脸,“所以,你真的喜欢我?”
除了喜欢,又怎会将醉酒的玩笑话当真。
萧锦铃握住拳头,“是,我是喜欢你,从你那天对我笑,我就喜欢上了你。自那天起,我就盼着你来向父皇提亲,可你一句话没留,就离开了京城。我等了你三年,你却音信全无!”
张笑歌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是,那时你才多大?你怎么可能喜欢我?”
“我那时十五了,已经及笄了!”
张笑歌又是一愣,她若不提醒,他都记不得她的年岁。仿佛在他的认知里,她永远是那个娇憨的小公主,永远是他能用生命去保护的小主子。
可他的小主子等了他三年,如今,她已经十八了。在待嫁的姑娘里,十八岁真的不算年纪小了。
张笑歌忽然发现,他不止伤了她的心,还耽误了她的婚事,“你迟迟不允招驸马,是在等我?”
心思完完全全摊开在心上人面前,却得不到回应,萧锦铃伤心又挫败,哼道:“没等你,只是没遇到看对眼的。”
没等张笑歌开口,她抢先道:“不过,礼部尚书家的公子考取了探花,我看着还不错,说不定哪天就把他招为驸马。”
礼部尚书家的三公子学问极高,为人谦和,是京中多个世家看中的金龟婿人选。
比起此人,张笑歌从自己身上找不到半点优势,于是笑着耸耸肩,“我也觉得这位三公子不错,公主可以考虑考虑。”
一句话,让萧锦铃仅保留的一点儿侥幸化为乌有。内心深处似乎传来了破碎声。她闭闭眼,敛起最后一丝脆弱,起身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张笑歌抹把脸,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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