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叮铃,叮铃。
大漠边荒,寸草不生的沙地上,徐徐走来一队商客,他们骑着骡子,身着奇装,像是来自异邦的远行客,身后拖着一车车的大木箱子。
那骡子粗壮的颈上,系着一串古老的铜铃,随着它的走动,发出声声脆响,在空旷的荒地间,环复回响。
行了不知多久的路,在日落时分,他们抵达了一处荒旧废弃的小客栈,这里似乎许久没人住了,进屋就是一股木头腐朽的气息。
骡子停在客栈门前,领头的男人,把骡子身上的行李包袱都卸下,招呼大家进屋。
边漠的温差总是极大,夜里凉气重,他们在屋里生了堆火取暖。
火堆前围着两男一女,女子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眸子,看不清容貌。
领头的男人走过来,给他们分发了水喝干粮。
段阿七接过水囊,喝了几大口,领头的男人给他下达了一个任务:“阿七,待会儿你去接应十三。”
段阿七面色平静,说了句:“好。”
他求之不得。
荒漠的月色阔朗,一望无垠,格外美丽。荒原上,一匹骡子在沙漠中,孤单的独行。
段阿七在门外,一搭一搭的晃着指尖的小刀。
不远处传来铜铃的声响。
人到了。
月下,一匹骡子,驮着人,不紧不慢的走来。
距离近了,才看清了人的面貌,只见骡子上是个青年,他一身深色的便衣,单薄至极,容貌冷峻,从眉峰至颧骨处,纵贯了一条伤疤,显得不近人情。
段阿七手里,耍着一把小刀,语气不悦:“顾十三,你又来迟了。”
顾十三抬眼,冷漠看了他一眼,随即很快的回眼。
段阿七替他牵过缰绳,卸下骡子身上的重物。
顾十三道了声谢,正打算进屋,段阿七叫住他,问道:“十三啊,今日你怎么没有带那把桐油伞?”
顾十三没理会他。
段阿七又道:“那把桐油伞对你而言,很重要吧。”
顾十三停步,嘴里冷冰冰吐出一句:“关你何事。”
段阿七闻言,可叹的说道:“十三啊,你真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话音刚落下,他飞速拈起食指间的小刀,势如破竹,抵在顾十三的喉咙处,他很早就像这样做了!
老早就看这个男人不顺眼!
段阿七眉头紧皱,只可惜差一点,便可划破顾十三的动脉,送他下黄泉。
他的手臂,却被一双粗粝的手掌握住,动弹不得。
随后,顾十三放开他的手臂,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自量力。”
阿七咬牙不甘,撂下一句狠话,“顾十三,你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我要废了你!”
顾十三进屋,寻了个心仪的地方,盘腿坐下,他合上眼准备调息。
领头的男人,在他身侧放了水囊和干粮。
段阿七灰心丧气,回到火堆旁,默不出声,拿起羊皮水囊,当酒般咕噜一口灌下,以泄心口这口恶气。
他身边男子,似乎早已经习惯他的作风,出言道:“阿七怎么了,还是打不过十三。”
阿七倏地站起身,将手中的羊皮水袋扔在地上:“血莽,你这话什么意思!”
男子唇边浮现一丝笑意,惬意的展直了双腿:“没什么,只是见你每次都想偷袭十三,可一次也没成功过。”
男子的话,引来一旁女子的发笑,段阿七看着白萧,面色虽不爽,最后还是选择隐忍,咽下这口恶气,在女人面前发怒,有失他的风度。
男子见他忍下了,决心不放过他般,又说道:“阿七,你怎不反驳我的话,莫不是怂了。”
段阿七额头青筋勃.起,努力的压下心中的怒气,“血莽!你别太过分!”
血莽双手枕着后脑勺,可惜道:“我还以为,你要博白美人红颜一笑,去跟十三拼命。”
段阿七冷哼了一声,没有再多言。
小客栈一下子安静下来,沙漠中起风了,外门的木板晃的嘎吱作响。
过了半晌,领头的男人站起身,低哑着嗓音道:“明日就是乎卑王的婚宴,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杀了乎卑王,老规矩,谁先砍掉乎卑王的头,谁就是最大的功臣。”
乎卑王,西域三十六国中巨擘般的存在,他的宫殿护卫围绕的滴水不漏,暗卫可以说是寸步不离,想要刺杀他,相当不易。这些年来,就没有人能刺杀他,在西域乎卑王可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这次娶亲,可是个千载难遇的机会。
“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领头的男人狠声道。
坐在火堆前的人,纷纷认真起来,连顾十三也睁开了眼。
因为这次任务可是前所未有的艰难。
火堆上的火,燃的噗呲响。
段阿七瞥了顾十三一眼,心下有几分想较量之意。
*
月牙湖畔,伫立着一座精致的玲珑小阁。
清淡的月辉,洒在铺满玉鹅石的小道上,路过的侍女,朝着一间雅致的屋子走去,只见金门缓缓打开,高高的王座,坐着一个男人。
只见殿内,明玉为珠,镶嵌在柱子上,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侍女们鱼贯而入,手中托着金盘,盘中放着一颗血红的心脏。
侍女们纷纷跪下,眼中含着敬畏与恐惧。
男人靠在王座上,松垮的玉缎披在身上,神情慵懒,深邃的眼眶微微凹陷,鼻梁高挺,眼中含着几分笑意:“圣女,现在如何了?”
地上的侍女,小步上前,回禀道:“教主,圣女大人已经服下了药,此时正待在屋子里。”
“很好,给我盯紧圣女,明日不能出一丝差错。”男人语气很是随意,一念之间就可定夺人的生死。
侍女颤巍巍的点头。
男人轻轻抬起食指,让侍女将金盘放下:“先下去吧。”
侍女们得令,纷纷退下。
辉煌的大殿,金门缓缓合上,一个赤.身的女人从王座出来,男人给她端起金盘,亲手放在她身前,语气亲昵道:“吃吧。”
阁楼的另一边,月色正好,偌大的殿堂里,修饰的精巧绝伦,壁上嵌着一颗颗鸽子蛋大的水晶。
玉炉燃香,画屏风前,一女子跪坐在蒲团中,白净的脖颈上,带了一串玉珠子,身后大门紧锁,谁也不能进入这里。
而屋外,大门两旁,有人把守再此。
谢筝知道,教主会找人紧盯她,也没想过逃,她正在脑识里跟八八八聊天解闷儿。
八八八嘴里骂道:“这个教主是个变.态啊。”
刚刚那场面太血.腥了。
谢筝道:“十二楼,本来就是个污.秽的地方。”外表风光无比,其实里面污浊不堪,所以原身一直想要逃离十二楼。
说到这儿,八八八紧张兮兮道:“宿主大人,明日你就要出嫁了,想到脱身的法子没?”
明日嫁的人,是个老头!那个变态教主,真他么不是好东西!
“宿主大人,要不我们跑路吧。”八八八诚心建议道。
谢筝摇头,瞥了八八眼:“不行!我都还没弄死他,怎么可能离开。”
谢筝给他分析道:“如今教主认为,我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还不如干脆一点,把我送去乎卑王的床上,对他来说,都是坐收渔翁之利。”既然都已经看破了他的目的,不如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八八八嘴里骂骂咧咧,差点想去掀起他的头盖骨。
谢筝浅浅一笑:“八八八,不用担心,我自有对策。”
夜色过的很快,天快亮时,紧闭的门被人打开。
侍女们手中拿来了乎卑王送来的嫁衣,她们替谢筝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谢筝格外的配合,她们为谢筝戴上金步摇,只见步摇花枝缠绕,凤凰展翅于其间,珠玉串垂落在两鬓。
铜镜中的女子,披上大红的嫁衣,娥儿红妆,朱唇娇艳。
谢筝让她们出去等候,一道人影,进了屋内。
林麻单膝下跪,双手奉上:“主子,这是您要的东西。”
谢筝打开折子,看完后便扔在玉炉里,销毁了。
她微微抬下起颌,黯然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兴趣,今日会有一场刺杀,他们的目的是刺杀乎卑王,而十三似乎也在里面呢。
谢筝嘴角扯起一抹笑意,十三啊,顾十三,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四年便过去了,不知道这四年,你过得如何呢?
真是令人想念。
林麻担忧:“主子,那你……”
谢筝给了他一封信笺:“不用担心,你把这东西,送去其他邦国就行了。”
林麻领命。
天完全亮起来时,小客栈里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七川来的杀手,已经潜入了城中,街上挂满了红绸缎,地上铺满了鲜红的花瓣。
街上的人,都在议论纷纷:
“听说这次乎卑王又娶妻了,王妃可是个大美人。”
“乎卑王都已经年过六十,不知又去祸害了哪家的姑娘。”
“唉唉,你们不知道,这次的姑娘,是十二楼的圣女,还是教主亲自献给乎卑王的。”
街边的茶铺里。
段阿七,双手环臂,讥笑道:“都已经六十岁的高龄了,这乎卑王王,还想着娶女人。”
血莽懒洋洋的开口道:“阿七啊,你这么想就错了,这乎卑王是想做鬼也风流,待会儿,你若是取下他的首级,不妨看看那美人,究竟长得有多美。”
段阿七嗤声一笑,显然不屑。
血莽摇摇头:“唉,阿七你不喜欢,到时不如让给我好了,我家的宝贝儿最喜欢美人了。”说完,血莽抬手,怜爱的抚了抚手臂,他手臂上缠绕着一条细小的红蛇,正在吐露着红信子。
“它已经许久未见血了,不妨这次就让它吃个痛快。”
血莽舔了舔舌尖,兴致勃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