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妖怪的身体被锁链捆了个结结实实,酒吞童子没有动作,只有茨木童子依旧还在暗暗地挣扎。
他一边大骂阴阳师的无耻,一边用左手扣住身上金色的锁链,嘴里嘀咕道:“该死的人类,要你们不是先用阵法削弱了吾友的力量,他才不会被一个看上去就很好欺负的臭女人给……”
嘴上虽然这么说,茨木童子心里却清楚的很,浮竹瑞叶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已经完全可以和一方鬼王相媲美,甚至和他们两个对上还能久占上风,茨木童子不知道浮竹瑞叶还藏着多少后招,然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一定没有使出自己的全力。
脾气暴躁的青年妖怪余光扫过被浮竹瑞叶冻成冰雕的百鬼们,心里一阵烦躁。
本以为这次集结了这么多实力上乘的妖怪,趁这次机会给人类一个教训是轻而易举,哪里能想到还没进入皇城就惨遭滑铁卢,要是安倍晴明他们来的再晚点,说不定这场百鬼夜行里的所有妖怪都要死在这里了。
滑头鬼那家伙也不知道跑去哪里……
等等,滑头鬼好像带着他的手下从另外一个方向进攻皇城了,现在阴阳寮的人手差不多都汇聚在这里,如果那家伙争气的话,说不定今晚真的能把整个皇城都端掉!
酒吞童子一看茨木童子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他扯了扯嘴角,叹了口气,率先朝安倍晴明说:“喂,既然你在这里小爷就直说了,这个女人很强,爷打不过。但是如果安倍晴明,你今天要是不把爷的女人还回来,爷就算是鱼死网破,也要让你们全都交待在这里。”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十分平静,而那一双猩红的眼眸散发着幽幽的红光,除了狂躁的阴郁之外还透露着一股决绝。
阴阳师们完全能够相信如果他们没有按照酒吞童子的要求去做,酒吞童子真的会不惜伤害自己也要把在场所有人都拉下水。
贺茂保宪率先反应过来,抓住了酒吞童子句子中的关键词,伸手打断了这沉重的气氛,十分迷茫地问道:“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酒吞童子你说什么?安倍晴明?抢了你的女人?”
浮竹瑞叶的表情也有点微妙,她看了看安倍晴明,又看了看酒吞童子:“安倍,你抢了鬼王的女人?”
安倍晴明真是觉得好大一口锅砸在了自己脑袋上,他连忙和浮竹瑞叶解释:“浮竹殿,你一直住在宅子里,除了常用的式神之外我家再也没有其他女性了,你是知道的!”
“明明是你蛊.惑红叶变成鬼女,还让她对你死心塌地苦苦追随。”酒吞童子气得掰断了一根锁链,“带走红叶的人就叫安倍晴明!你还说不是你!”
这世界上能有几个叫安倍晴明的阴阳师?
应该就只有站在眼前的这一个了吧。
可安倍晴明真的很迷茫。
看见他这个表情,酒吞童子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怒气值直线上升:“你这家伙,敢做不敢认?!”
麻仓叶王上前一步按住了酒吞童子,温和地朝两方人马解释道:“酒吞童子,你先冷静一点,安倍殿下没有撒谎,他这几个月鲜少离开京都,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接触你所说的红叶。”
“安倍大人,酒吞童子说的也不掺假话,确实有一个叫做安倍晴明的人带走了鬼女红叶,那个人与你极为相似,却又并不是你。”
能够听到万物心声的强大阴阳师轻巧的用两句话让他们安静下来,并找到了其中的矛盾点:“也就是说,那个人扮成了安倍大人的模样,将鬼女红叶带走,并且利用酒吞童子对红叶的感情,挑起了大江山和阴阳寮之间的事端。”
“若今天不是有浮竹小姐在这里,大江山与阴阳寮两败俱伤,好端端让幕后主使得了渔翁之利。”
麻仓叶王真不愧是麻仓叶王,这一张嘴让鬼王狂躁的头脑清醒不少。
酒吞童子突然想起那天急匆匆赶上大江山的般若,那小屁孩一说红叶出了事,他就立马动身去找人,恰巧就看到红叶堕成女鬼,将接近她的人类杀死吃掉的模样。而站在她不远处含笑满意看着这一切的,就是一袭黑衣的安倍晴明。
察觉到酒吞童子的到来,黑色的安倍晴明轻笑了一声,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红叶的眼里只有安倍晴明,吃了一半的肉也急匆匆地扔下,紧紧地跟随在男人的身后。
那一刻,鬼王的怒火达到了顶峰。
他愤怒地听取了般若和茨木童子激进的提议,花费一个月的时间组织百鬼夜行,势必要将玷污自己心爱女人的狗男人剁成肉酱。酒吞现在看着安倍晴明这张脸,光是克制自己的脾气都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忍耐力,现在被麻仓叶王一提醒,他才觉得不对。
般若怎么会知道红叶出事?安倍晴明为什么要等他来才带着红叶离开?明明神不知鬼不觉将红叶带走,酒吞童子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些事情是谁做的,可他们却偏偏一环一环扣得极好,恰巧得过于完美,让他成功丧失理智。
酒吞童子眉头狠狠一皱。
那天八成是般若和那个安倍演了一出大戏给他看。
想到这里,他用余光看向一旁被冻在一起的百鬼们,看完一圈之后,心里隐隐有了个底。
般若果然不在,说不定他还躲在哪个角落里面苟着,就等着自己死了好取而代之呢。
啧,那该死的小鬼,竟然敢骗他……
“你们看。”
浮竹瑞叶突然开口,打断了酒吞童子的思绪,她指着皇城内的东南方向说:“那里着火了。”
那个方向正好是花开院秀元看守的位置。
贺茂保宪立即反应过来:“这里只有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瑞叶小姐不是说有三个鬼王实力的妖怪?还有一个去哪里了?”
“看也知道那家伙溜进去了吧?”茨木童子冷哼了一声:“真不愧是最擅长偷鸡摸狗的妖怪,竟然进入地这么顺利。”
早知道就该让滑头鬼那家伙也走这条路,让他尝尝被暴打的滋味。
安倍晴明深知这事情耽搁不得,直接朝浮竹瑞叶道:“浮竹殿,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们先去那边看看。”
浮竹瑞叶点点头应了下来:“好,你们去吧。”
轮入道听从召唤重新出现,等三个阴阳师走了,浮竹瑞叶才收回灵力,散去了自己卍解时的样子,将斩魄刀收回腰间,抚平了自己披散在肩头的黑发,宛如一个普普通通地鬼魂,平平无奇又瘦小柔弱。
冻住百鬼的冰柱随着她的动作化为点点灵子,风一吹就散。浮竹瑞叶没想赶尽杀绝,只是用冰柱限制了他们的动作,现在冰柱一散,百鬼的去留也任由他们自己决定。捆住茨木和酒吞的锁链是阴阳术的一种,浮竹瑞叶不会解,干脆就任由他俩被捆着。
妖怪们知道这次进攻没讨到什么好处,再坚持前进也是自讨苦吃,自然纷纷散去了,只留下了几个本身就是大江山的,安静地待在酒吞童子的身边。
妖琴师和夜叉也在百鬼的行列之中,前者依旧是气质冰冷,随意地一站都好看的要命,他淡淡地回头看了浮竹瑞叶一眼,然后背着自己的木琴越走越远;后者脾气比较爆,和浮竹瑞叶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干脆拎着鱼叉就想冲过去偷袭一波。
夜叉没用妖力,浮竹瑞叶也就不用灵力,躲开气势汹汹叉过来的武器,再反手利落地给了他一拳。
这拳力道不重,却也足以让夜叉顺从下来,他很不甘心地盘腿坐下来,和她说:“本来我刚刚在房顶上看到你,我是想跑的。”
“那最后为什么没跑?”
“还不是指望那边的两个傻叉能干掉你。”
傻叉一号酒吞:……
傻叉二号茨木:……
浮竹瑞叶笑了一声:“结果呢?”
“结果?”夜叉啐了一口:“结果这俩傻叉屁用都没有!”
茨木和酒吞瞬间就炸了:“透!这是哪儿窜出来的乡巴佬妖怪在大放厥词!”
“你有本事别和人家套近乎聊天啊!你上啊!打她啊!”
夜叉脾气也爆,立马就吼了回去:“我要是打得过我不就是鬼王了!还轮得到你统领百鬼吗!”
“垃圾!”
“你垃圾!”
“你才垃圾!”
“你最垃圾!”
这些妖怪骂人都不带脏话,说来说去都是这些,活像小学生吵架。
有浮竹瑞叶在这里夜叉也动不起来手,最后只能大眼瞪小眼地相互瞪了好一会儿,然后重重地哼一声,拎着自己的宝贝鱼叉走了。
破有种——小爷我不跟你们两个乡巴佬妖怪一般见识的味道。
这次的百鬼夜行并没有造成很多人员伤亡,只不过因为提前疏散了人群,式神知道房子里没人,下手重了一点,毁坏了不少建筑——反正只要人不死,房子还是可以慢慢修的。
花开院秀元也没出事,那天皇城起火,是因为他和滑头鬼联手对付羽衣狐的时候不小心砸了一栋楼,而他们忙着除妖没时间处理才让火苗越蹿越大,最后羽衣狐死了,火也被之后赶来的安倍晴明三人扑灭,皆大欢喜。
除了奴良滑瓢被羽衣狐挖走一颗肾脏比较严重之外,确实没什么大事。
后来浮竹瑞叶才知道,身为阴阳师的花开院秀元和身为魑魅魍魉之主的奴良滑瓢是关系很不错的朋友。羽衣狐喜欢吃带有奇异能力的女人的肾脏,刚好抓走了奴良滑瓢的人类女朋友,于是奴良滑瓢冲冠一怒为红颜,直接和花开院秀元联手把这只狐狸给做掉。
总的来说,这位鬼王是为了老婆直接不管不顾冲到皇城里来的。
而羽衣狐将死之际,出现了一位和安倍晴明长得特别像的男人,他的身后跟着大天狗和鬼女红叶,神出鬼没,转瞬间便消失不见,酒吞感觉到红叶的妖气,二话不说爆发一开挣脱了锁链,追着红叶就往皇城外跑。懒人听书
也就是说,这位鬼王也是为了老婆直接不管不顾冲到皇城里来的。
浮竹瑞叶看着被法阵捆了一晚上的茨木童子,发出了同情的笑声:“你知不知道你和鬼王的差距在哪里?”
茨木童子脸色很差,他不相信浮竹瑞叶这张鬼嘴里能吐出象牙,却又因为她的实力希望她能说出几句有用的,于是凶巴巴地搭了话:“差在哪里?”
“差了一个老婆。”
“!”茨木童子气得脸都红了,“滚!!”
“你这人怎么还急眼了呢?”
“滚呐!!!”
茨木童子的声音自带扩音器,安倍晴明还没走出阴阳寮就听见他的怒吼。
偏偏浮竹瑞叶还满脸带笑,像是个逗猫人似的,看着炸了毛的茨木童子丝毫不怕,甚至还能说几句话给他顺顺毛。
安倍晴明随手解开他身上的阵法,茨木童子的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朝浮竹瑞叶重重一哼,随即脚踏虚空,几步便不见了身影。
安倍晴明失笑地敲了敲浮竹瑞叶的脑袋,说:“你这样逗他,就不怕他实力大增以后过来对付你?”
“这有什么好怕的,像只猫似的。”浮竹瑞叶话语一顿,转而又说:“再说,他也没有机会来找我了。”
“怎么没有机会?”
“我如约保护京都,你那最后一卷拓印手札贺茂也已经抄好,我们都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我是时候要离开了,他找不到我的。”
他沉默半晌,从宽大的袖口中抽出一卷用红绳扎好的书卷,放到少女面前:“……原本我想回去再给你的,没想到你已经猜到了。”
“没关系,两清就可以了。”
安倍晴明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两清?”
原来他们还是迟早两清的关系?
甚至连朋友都不是?
他给气笑了。
其他四本还在安倍晴明的宅子里,浮竹瑞叶要先回宅在才能开启时间转换装置,正好她也想和桃花樱花道个别。
牛车里的氛围并不像以前那样和谐欢快,安倍晴明脸上虽然还是挂着笑,但是却看不见温度,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也不和浮竹瑞叶主动搭话,只是浮竹瑞叶问几句,他才会温和地做出回答。
这种奇怪的状态回到宅子还依然存在,桃花妖给他们开门的时候都被安倍晴明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给吓了一跳。
她用袖子捂着下半张脸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浮竹瑞叶和安倍晴明,难得降下了语调,问:“瑞叶,你惹晴明生气了?”
“我不知道。”浮竹瑞叶疑惑地一歪脑袋:“他在生什么气?”
樱花妖从樱花树上落下,也小声问:“是不是这次退治不顺利?”
“也不是啊。”
浮竹瑞叶奇怪地皱了皱鼻子,抬步跟上去。
誊抄好的手札并不是放在浮竹瑞叶的房间里,她平时懒得动笔,基本上这几份手札都是贺茂保宪帮忙抄好,由安倍晴明捎回来放在书房。
青年的书架一直都很整洁有序,浮竹瑞叶跟着安倍晴明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没等她过去拿,安倍晴明便先一步将那四个卷轴取下,放在书桌上,然后示意浮竹瑞叶坐下。
浮竹瑞叶没敢坐,她问:“你是想和我说什么吗?”
“我只是觉得只是区区几本手札而已,远不及浮竹殿那天奋力保护京都来得有价值。”安倍晴明扇子一指:“说来惭愧,我没有什么很值钱的东西可以回报给你,但是这间宅子及宅子里的东西,只要你看得上,我都可以作为报答送给你。”
“……你怎么说话怪怪的?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如果只是几本手札我们之间就两清,我觉得这对你不公平。”安倍晴明说:“你再拿走一些更有价值的,我才会觉得心安一些。”
“我要的只是你的手札……”
安倍晴明双手按在桌面上,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他那双不起波澜的眼眸像是一汪清泉,倒映着少女暖色的眼眸。浮竹瑞叶下意识想躲,却被安倍晴明用手托住脸颊,让她只能正视自己的眼睛。
他问:“浮竹殿下,是否在一个月的朝夕相处后,我对于你来说,还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
浮竹瑞叶视线慌张地看向别处,“不、不是。”
“那为何浮竹殿下要与我分得干干净净?”
“……”
见她不回答,安倍晴明指尖一松,心里有点失落地敛下眼眸:“你对我所有的帮助都只是因为那五本手札,是不是?”
“……”
浮竹瑞叶捂着自己的下半张脸急忙退开,她定了定神,再回答:“那五本手札确实对于我来说很重要,但是我答应帮你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安倍晴明重新抬起头,那双湖泊般的眼眸似是照入了光芒,带着粼粼波光。
“我知道你把我当朋友,那帮你的忙听你的话……”浮竹瑞叶咬了咬嘴唇,说:“应该都是很正常的吧。”
他看了浮竹瑞叶半晌,眼中有光熄灭,又有光忽而亮起。
几秒钟之后,安倍晴明将桌上的卷轴往她的方向推过去。
青年脸上带着再平常不过的浅薄笑容,说话的声音也如同往常一样温和如水。
他说:“我明白了,这是抄好的手札,你拿走吧。”
浮竹瑞叶试探性地将卷轴全都抱在怀里,问:“那我回去了?”
他笑:“你回去吧。”
“真回去了?”
“恩。”
浮竹瑞叶见他面色无异,这才松了口气,去庭院里和樱花桃花道别。
安倍晴明一直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离开书房,再透过窗户看她和樱花桃花说话,用雪白的贝齿咬开手腕上绑着的丝带,丝带上金光闪烁,瞬间把她娇小的身影淹没。
他看到少女在消失前给了樱花妖和桃花妖一个大大的拥抱。伴随着金光的消失,两只妖怪的怀抱落空,只剩下翩翩落下的桃花瓣和樱花瓣,以及几分属于浮竹瑞叶的冰冷灵力。
此时快要到正午,太阳也从东方往西方移动,悬挂在头顶上,带来温暖的阳光。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粉色照入窗台,落在他的手背上,温度灼人,一点都不像她每时每刻都是冰凉的指尖。
安倍晴明收敛起笑意,拉下了窗户。
再过不久就是暖和的春天了。
而自己那幼稚的、还来不及说出口的感情将随着突然袭来的暴雪,掩盖在已经过去的冬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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茨木:我和鬼王哪儿差一个老婆了!
浮竹:不,你差的应该是两个老婆。
茨木:???
浮竹:一个是老婆【看红叶】一个是老婆【看茨木的右手】可不是两个。
茨木:!!滚!?!!!!
千万不要在这张之后反水晴明啊!浮竹是个有家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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