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砸在他身上的瞬间，歌且偏过头去，丝毫没理会，更没伸手接。
没封口，里面的内容照片散落一地。
只轻轻一侧眼，歌且就看到了他上辈子娶的女人。
他将视线别过去，不想再看。
面前的江兰似乎是对歌且吃瘪的样子十分感兴趣，整个人语调都拔高了三分。
“怎么样，不满意吗？”
“不过就算不满意的话，你也没得选。本来这些东西是打算一号给你看的，当天看，当天定。如今提前你赶上了，倒也是你的好事，多出小半个月给你挑，看仔细点，说不定哪个就对上眼儿了。”
歌且没说话，朝前走上一步，刚刚好踩上那些照片，像是一场无声的挑衅。
“几个意思？”
“是我话说得不够清楚吗，歌家出事了，你得去联姻，不是商量，是告知，懂了吗？”
江兰对上歌且的视线，声音里带着尖锐。
静默几秒后，歌且眼角微抬。
“当然。”
“如果没事的话，还请早点离开，寺庙这种干净的地方，不适合你多留。”
“你！”
江兰的高跟鞋在地上砸出一声清脆的声音，眼见着就要上手。
“江夫人。”
白住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歌老爷请您回了。”
“歌且，你别得意，你，是倒插门，以后生了孩子也得随人家的姓，去了你不过是个用品而已，别以为能飞上枝头了，有我江兰在一天，我就永远都不会让你好过。”
“你要庆幸，你能为歌家发挥一点点有用的价值，杂.种。”
江兰的话像刀子一样锐利地朝歌且插过去。
“不送。”
汽车终于驶离安歌寺。
歌且坐到小沙发上，面色很差。发烧刚刚好一点，正是虚弱的时候。他一张张捡起地上的照片，没再仔细过眼，只在那女人脸上停留了一瞬。
以示警戒。
当年两人成婚以后，双方都是家里安排，没一丝感情，女的日夜在外面疯玩发泄痛苦和欲望，歌且仍住在安歌寺里，将形婚进行了个彻彻底底。
收好照片，歌且朝房间外走去，膳房，寻出一个铁盆，打开煤气灶，歌且抽出一张照片，轻触火苗，照片在一瞬之间卷起一角。
他将照片一张张重新投进铁盆中，盆中火燃烧，借着月光，映在歌且的脸上，又将他的影子拉得分外寂寥。
扫除灰烬，歌且一个人走到佛堂，静静地上一炷香。
佛堂十分安静，他闭上眼，跪在蒲团前，后背挺直，一盏孤灯绕梁，静到似乎听到香灰燃尽的声音。
念城落了一夜的雪。
歌且，跪了一夜。
内心，终得安宁。
拂晓。
歌且依旧没有睡意，雪倒是渐渐停了。
他拿着扫帚，在外院扫着落雪，藤条和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伴着每一声，他都在思考着前世做的错事，暗自警醒。
“小且？”
“这么早，你在这干嘛呢？”
“哪用得着你扫，这么多人呢，快回去再睡会。”
白住持拉过歌且的手。
“手怎么这么凉？”
她的脸上带着焦急，手也直接按上歌且的额头。
“发烧刚好，怎么又有点热，我去给你煮碗姜汤，喝上发点汗，今天好好睡一觉。”
歌且拍拍白住持的手，摇头。
“不用，没事，有些困了不想喝，等你煮好估计着我也睡了。”
他对着白住持垂眸服软，将扫帚立到一边，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
里外消毒三遍，歌且才勉强觉得自己擦干净了江兰带来的脏东西。刚想歇会，回房里暖气一熏，他倒是感觉到身上一阵阵发冷。
从小歌且身体底子就差，刚送到安歌寺的时候，这边供暖不好，他更是见天（连续地）生病，一来二去，身体抵抗力就更弱，一到冬天，单单发烧就是一道坎。加上他又是个不爱惜自己的，昨晚这么一冷，估计着今天体温又要上来。
歌且冲开一袋板蓝根，插上电热毯，躺在床上，一翻身觉得一硌，伸手摸过去，手机一晚上电量耗尽，寻觅着插上电，刚刚打开手机，便是叮叮咚咚一阵的提示音。
微博软件上新增了一千多条消息，点开后，多数都是粉丝新增，艾特里有一条已关注人。
是初冬封面图的杂志社。
依旧是礼貌转发，带上一个圣诞节麋鹿的小表情。
转发后，手机里陆续传来新的评论和点赞，设置成已关注人提示新消息模式，歌且刚想退出，就又刷到一条新消息。
“我什么时候关注的缘由娱乐。”
他点进新视频，上面是一批工作人员正在审核照片和视频录像的vlog，工作人员的旁边，是梁散池。
这个人的脸实在是生得太过于引人注目，就是悄悄站在角落，也总是让人能在目光兜转之中落在他的身上，就连歌且的视线也毫无例外。
他头发和昨天所看到精心打理过得不一样，顺毛，黑发，发质看上去很好。
看起来公司内供暖很不错，梁散池穿着一件薄针织衣，领口很开，露出几分锁骨和胸膛，他随意地将外套脱下拎在手里，然后伸手捋着头发，将帽子扣在头顶。
一套动作洒脱自然，目光从未离开电脑屏幕半分，更给人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帽檐紧紧拉下，阴影下，梁散池的五官更显得利落，他伸手点了点，骨节分明，食指佩戴着装饰戒指，骷髅头形状，带着些野性。
“这个女生不错。”
夜熬深了，梁散池声音听起来有些哑。
歌且瞟过一眼文案。
上面写着：【第一批初审合格通知将在十二月十二日正午十二点时准时发送。】
得到了有效信息，点击退出视频。
一击再次手滑。
【哥哥好性感！555……好想知道哥哥说的是哪个女生！好羡慕！】
“啧。”
歌且眉头皱起一瞬，还是他跟不上弹幕文化。
看来下次得多注意点。
他点进评论区，想找一下刚才那条弹幕的来源，顺手取消掉。
然而评论区早就被彩虹屁淹没。
【梁散池圈外第一女友：天啊，跪舔！真的跪舔哥哥颜值好吗！哥哥真的太好看太好看太好看了！哪里有缺点！！】
【梁散池的腿部挂件：破洞裤，这身材比例，哥哥条太顺了好嘛，这身段，脱衣服那段我真的无了！哥哥请正面up我！！】
【可以上梁泡散池吗：工作室加鸡腿，真的太会了！哥哥怎么私下里也这么欲，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眼泪从嘴角流出！】
歌且大致往下翻了翻，根本找不到那条弹幕的评论来源。
算了。
反正也不是特别重要。
歌且吃过药后眼皮有点发沉，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白住持要他出来吃午饭。
没什么胃口，免不了挨一顿絮叨。
里里外外就那几句话。
“你要是从小就多吃点，肯定不止一米八。”
吃过饭起身，他手机不小心滑落，顺手捡起来，面容自动识别，解锁屏幕，上面有一条醒目的提示。
“您有一封新邮件。”
歌且心跳一瞬。
立即点开。
“尊敬的歌且先生，您已通过缘由娱乐初试，请您于十二月十三号早八点来缘由娱乐四楼参加面试，您可以提前准备好您的才艺表演，面试时，您将会有一百八十秒的展示时间，同时现场我们会再次测量您的身高体重以及三围，如若面试合格，您若愿意便可即刻与缘由娱乐签约，缘由娱乐期待您的到来。”
将信件仔细阅读了一遍，歌且眉眼略有几分舒展，整个人的状态也好上一些。
回房间后，歌且服下一包速效退烧药，拆开赵姐给拿的服装袋，两套新衣服，从头到脚，很是齐全。看上去有些眼熟，那本刚送来的杂志内页里，他穿过这两套衣服。就算是赵思楠给这个青春品牌拍照能拿到内部底折，估计着也要小五千。
换好衣服，歌且心里还是难免过意不去，他给赵思楠发出一条微信。
“赵姐，我初试过了，明早去面试，也能过的话，请你吃饭。”
赵思楠的消息很快就回过来。
“能过姐请你，未来的大明星提前给姐签个名就行，你明天几点？我正好缘由那边七点左右有个早棚，我开车去接你？”
歌且犹豫一瞬。
“不用，太麻烦了。”
“不麻烦，我最近正追着梁散池呢，送你过去，保不齐我还能在外面远远地看上他一眼，稳赚不亏。”
歌且脑中闪过刚才帽檐下梁散池的脸。
是不是明天，就能看到他了？
想法一闪而过，歌且定位附近的一个地铁口给赵思楠发过去，得到一个明早六点见的回复。
三分钟的才艺展示。
歌且思来想去，音乐软件上购买梁散池的新专辑，单曲循环上几遍。
念城的冬天很冷。
尤其是早上。
歌且在地铁口站上三分钟，身上就已经有些僵硬，不过还好，赵思楠很准时。
“等时间长了？”
“没，刚到还没五分钟呢。”
赵思楠扔给歌且一包口香糖。
“小心别晕车，你觉得今儿咱们能不能见到梁散池？我昨天看到缘由娱乐那vlog真的绝了，他那锁骨，我一个女人都觉得自愧不如，欲又不娘气，也不知道为什么能中和得这么完美，怪不得别人都说，小鲜肉是小鲜肉，梁散池是梁散池，还真的不是一个量级的。”
“听完他新歌以后，我又特意开会员看得他今年初的新春贺岁电影，真的帅啊，歌且，你要是真签了缘由娱乐，死活得给我争取一个拍他的机会，真的，拍一次我朋友圈能炫耀一年。”
她兀自说了半天，也没听见歌且一声回复，转过头去，发现那人正朝着窗外，不知道思量着些什么。
“想什么呢？”
她操控歌且那边的车窗上下动动。
歌且醒过神。
“啊……想着能不能过面试。”
“还有，要是没过，要怎么办。”他声音里有些不合时宜的沉重，如果没过，他下步要怎么走？并没有答案。
赵思楠从后视镜里看向歌且。
“没过怎么办？没过你就考大学去呗，要是缺钱，我多给你争取点做模特的机会，这行不缺长得好的，但是缺像你这种长得如此之好的。”
她笑了笑，眸子里带着明媚。
“放心吧，缘由不会放过你这么好看一苗子的。”
上午八点，缘由娱乐四楼。
歌且的号码是第二十二位，最后一个。
他掐算着时间，大约一个人不到十分钟，邮件里定下三分钟才艺展示，至于剩下的或许是自由提问。每个人从面试间走出来以后，便会被引领到另外一间房内测量身体相关数据。
只有鲜少几个人出来后偷偷和一起来的伙伴沟通了几句，歌且站在他们旁边恰巧听见。
“你进去的时候看见梁散池了吗？”
“没！没有！梁散池根本就没在……”
“诶呀好可惜！”
两人看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工作人员制止。
“参与过面试的人员请到这边测量室，不要与未面试的人员沟通。”
没能得到什么有效信息。
歌且早上勉强吃下一颗水煮蛋，现在只觉得有些低血糖，终于是熬到将近中午，号码叫到二十二。
歌且站起身，朝面试间走去。
“是歌且先生对吧。”
面试官是一名知性女士，穿着一身职业西装，就在她刚想要继续问过去的时候，一个男人打断了她的话。
“歌且？到歌且了？”
说完这句话后，男士似乎也觉得有些冒犯。
“歌且先生还请等等，面试官差一位还没到。”
女性一脸疑惑，男士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低声中，歌且只听到几句梁散池，至于前言后语都没有听清。
男士和女士耳语过后，女士目光重新聚焦到歌且的脸上，然后点点头。
徒留歌且一人云里雾里。
等待过程中，助理递给歌且一杯茶。
茶饮尽之时，两声敲门，一人推门而入。
歌且目光跟过去，一人闯入他的视线，顺毛，银框长链眼镜，带着禁欲的风情。眉眼深邃，腿很长，贴身西装衬衫下，肌肉线条感很好，目测大约有一米八七，就是白住持总说的，歌且好好吃饭一定能长到的身高。
但此刻，歌且觉得白住持说的不太对，就算他能长到这个身高，应该也长不出这个体态。
进门的人，是梁散池。
在看到梁散池的这一刻，歌且确实明白了，为何他能成为顶流，也明白了所谓纯欲起始，人间荷尔蒙是什么意思。
高贵，性感，复杂，不像凡人。
梁散池一步步走到面试席前，没落座，而是绕前半倚靠在桌子上。他抬眸看向歌且，抬手松了松领带。
“你是，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