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簌簌,万里星夜落光辉。
眼前人的笑,就如同她手中绚烂绽放的昙花。
静雅华美。
润玉看北柠手中所持,竟然是花。
而且还是昙花!
他眉眼带惊,“昙花?”
“嗯,昙花。”北柠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是万念之花,只能避而不谈,保持笑颜,“陛下,你喜欢吗?”
润玉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瞥向那一点凡尘之气都没有的昙花,“何处寻的?”
“我自个试着种的,呵呵……”大龙一脸鬼才信你,看得北柠不由得心虚,直呵呵的干笑,“可能因为我是凡人……吧。”
算了,不说话了。
多说多错。
可是光站着也不是办法!
北柠壮着胆子靠近润玉,将昙花放到他手中。
她看着他,目光里堆满了爱慕:“陛下,寒夜孤冷,愿此昙花能一直陪着你。”
自从存了他的心结后,她对他的感情,比之前更浓。
也不说清这是什么理。
润玉望着昙花,心中愁绪千万。
尤记得千年前,有个活泼可爱的女子给他昙花种子,也说了这番话。
北柠看他菱角分明的下颚紧绷,想他应该是想到了往事吧,她说:“陛下,你从来都不孤单,你身边一直有人陪着你的,以后……北柠也会陪着你。”
润玉抬眸,没有任何神情,“窥视本座?”
语气冷冷的。
“陛下……是北柠的心之所向。”北柠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盯着他的神情,谨慎的笑容是用来照顾他心情的,“你一举一动都在我眼中,我光明正大的看你,怎能说是窥视呢。”
润玉没出言,眉目间,对她,无情无念。
北柠看他拿着昙花不放手,心中欢喜。
不过,也觉得有些讽刺。
用情敌的东西,才能惊他心中如寒冰底下的那片水波涟漪。
实在太过残酷。
北柠撑着笑脸,“这昙花不用浇水的。”
看似没心没肺的说完。
她便匆匆作辑,转身快步离开。
背过身后,她抬手抹了抹眼泪,不断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心态。
自从有那些心结,她有些敏感了。
哎呀,不过还是开心的。
谢谢超越妹妹了,她终于碰到大龙的手了。
虽然凉凉的,但好宽厚啊。
润玉没动,抬眸,盯着快步离开的北柠,眼神讳莫如深。
直到她消失在虹桥那一边。
润玉目光轻飘飘的回到昙花上,长长的五指拿着琉璃花盏,眼底凉凉的,凝视着这朵颜色纯白还泛光的花。
“来人。”
“参见陛下”
润玉长身玉立,拿着昙花的手背拂袖绕到身后背着,繁星华光之下,仙人之姿极致优雅,“查查这个凡间女子。”
破军抱剑,“是,陛下。”
他欲退下,却忽然想起一件事,“陛下,属下有事禀报。”
润玉:“嗯。”
“前日属下在璇玑宫庭院巡查时,发现同这位凡间女子来往密切的龙鱼族精灵雀衣私藏血衣,她当时神色慌张的将血衣埋在庭院草木之中,之后便匆匆离去。”
破军将血衣上交到天帝的侧殿,作辑离开。
润玉坐在案几旁,手中始终拿着昙花,他低眸凝望,良久未动。
大概是血衣散发的血腥味过浓,扰他审视这昙花,他虽随手把昙花放于一边,可放置时,还是能从推进案几以防不慎摔落之处,看出他心细温柔。
昙花与血衣距离很近,它的光晕里,反映着血衣上的红。
一丝丝,入扣于瞳。
长夜漫漫,窥看心之痛处。
北柠回到庭院小睡不到一个时辰,便被痛醒。
她说不清哪里痛。
好像荆棘从心,慢慢向全身生长,蔓延……所到之处,千疮百孔。
远远不够……
这种痛,竟然在吞噬她的心脏。
一点一点的咬,像一个人细嚼慢咽的将其吃掉。
直至最后,她感觉胸腔处,空空的。
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刮得她生疼。
“待婚约解除我自然是愿意的。”
“娘亲,娘亲不要!”
“你这个怪物,怪物……”
锦觅灵修,童年阴影……
这些痛,这些伤,接踵而来,一点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润玉的往事一幕幕,伴随着北柠无法承受的痛苦,在黑夜里肆意生长。
她是在和睦美满的家庭中成长的孩子,从未经历过求不得,或寄人篱下小心翼翼活着的种种。
如今她才承其痛,一日,便感觉五内郁结,痛不欲生。
她逐渐被不甘,孤寂,失望占据满腔。
恨不得抓把匕首,快速了解了自己。
北柠侧躺在床上,她用被子裹紧自己,她感觉好冷。
明明浑身发烫,却不停的在发抖。
好难捱。
北柠下床躲在角落里,蜷缩着。
她太冷了,好冷。
好痛!
“北柠睡了吧,明天再给她吃。”
“雀衣,你还挺关心这个凡人的。”
“她护过陛下,雀衣一生都会感谢她的。”
夜神布星拨云显月。
月光却照不到屋里那一小小的角落,阴凉潮湿。
北柠用力抱紧自己,指甲掐入手心,咬着牙不坑声。
她好痛啊!
眼眶通红,硬逼着自己别哭。
身子一时无力,倒在了地上。
北柠满眼泪光,凝望着两步之外的月光。
她艰难地伸出手,颤抖着抬向空中……
好想……好想抓住那束光啊。
月似他。
清雅孤凉,可望而不可及。
璇玑宫侧殿。
润玉的手触碰了血衣,凝结成暗红色的血染上了指腹。
轻轻一碾,干凝血块在指尖上碎成末。
宛如尘埃飘零,蒙了烛光。
润沉思时,余光里的昙花忽然落起了晶莹的水珠。
他转眼细看,发现水珠是从各个花瓣边缘落下来的。
看久了,越来越觉得像它流泪。
润玉心生疑虑,便伸手碰了它,没注意手上还有血。
这一碰,整株花变得红艳无比,仅有的两片绿叶,迅速枯萎凋谢。
昙花变红,极艳无比。
润玉看了眼指尖上的血迹,再看看突然变红的花,不紧不慢的收回手,皱起了眉。
他尚未有一丝头绪,红艳的昙花却在眨眼间敛蕊合瓣,刚染上的血灰,竟然化为一滴血泪,落到地上。
继而,昙花变白。
这一奇景,皆在眨眼间消逝。
润玉早知它非凡品,此刻静心捻算,竟然算不出它的来历。
想来也奇怪,他看着昙花会有种安心的感觉。
明明来路不明,却生不起一丝警备。
而在昙花滴血的同时。
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北柠,忽地喉间一哽,好像是什么冲撞出来,逼着她张开嘴。
当即,喷出大量的暗红色鲜血。
一连吐了好几口。
北柠已虚弱如蝉翼,仿佛只需轻轻一碾,便尸骨无存。
她眼眶红肿泛泪光,咬唇憋声,拼命往月光处爬。
“从来没有人为他承受过什么……”
“从来都没有人替他承受痛苦,孤寂和悲凉,我,我可以的……我可以做到,这一点点的痛不算什么,真的!”
最终,北柠还是没能碰到那一束月光,晕倒在它的咫尺。
她不高尚,不伟大。
她只是想对那个人好。
天帝之痛,于她而言……是馈赠。
知他痛,才懂给。
所有苦痛,她都是自愿的。
“这漫漫上神路,你可曾回头看看?”
润玉赶到省经阁,正要推开门,耳边忽然响起空灵的声音,分不清是男是女。
他瞬时手垂下,摊手,一把赤霄剑显于掌心。
拿着剑,眼神凌厉的环顾四周。
周边并无异常。
好像刚才那一声,是他的幻听。
润玉收了赤霄剑,推门进入省经阁。
他心头没有郁结气闷,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径直走向书架间,翻找记载传说的古籍。
期间,润玉不小心碰翻了一份古简,他弯腰去捡,锦带松开,古简展开。
他目光扫到上面所记文字:“代受之痛:血痂之忆,可夺不可毁。存心门者,遭成倍反噬,生不如死。”
“禁术?”润玉便施法将其封印起来,放回原处,继续寻找古籍。
无奈,翻遍了所有古简,皆无线索。
省经阁暗角处。
邝露抱着古籍,靠在墙角,默念毁咒,将古简消毁。
她不能让润玉查到万念之花,否则会连带出只有她才能炼化的妄念露。
禁术这件事,她绝对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
只是让她良心不安的,是突然出现的意外之人——北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