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邪有心与魔界结盟,而鎏英摇摆不定,多是顾虑旭凤,想拥戴他为王,又怕旭凤顾及兄弟情。
鎏英父亲劝阻她为了魔界安乐,不该生异心涂炭生灵,反遭鎏英不满责其懦弱,不成大气。
鎏英:“若非凤兄当年仁义助我,我父女二人早就死了,更休想坐这魔尊之位。天界本属凤兄执掌,如今夺回只是顺应天意,”
卞城王:“荒缪!荒缪啊!当年你与狼子野心的固城王结盟,已令魔界众生血流成河,如今且不可为了一己私欲再次将魔界百姓的头颅送上那赤霄剑下!”
“为了魔界前程,他们死得其所。”鎏英双手往后掀起黑锦长袍,潇洒坐上王座,“润玉不仁,湮我夫君封录,令其灭无归处,无法立得灵祠祭拜,我忍了,但绝对不允许他天界耀武扬威管到我头上。”
“当初为父让位旭凤立他为魔尊,一是借他势力扩大魔界地势,二是他乃战神可与天帝抗衡护我魔界万世太平。想着旭凤在便不会再有战乱,为父劳心劳力布局,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不在局中,为了一拜把子兄弟肆意妄为!”
“父亲……”
“旭凤一向纯善,你且问问他愿不愿意踏着百万条尸体,去坐那看似高高在上的王座!”
历史重演。卞城王鲜少与鎏英争执,他最不赞同鎏英总习惯拉拢心术不正之人。
鎏英不听劝,一气之下他便甩袖而去。
嘭的一声!
鎏英抓起手边的黑爪酒杯,摔向氤氲着黑雾魔瘴的地面。
魔界长夜未央,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一盏红灯笼,风阴恻恻拂过,红光在墙体上动荡不安,斑驳破碎。
夜静得诡异。
长巷尾,草木屋落单似的独立在河畔上,一阵狂风卷过,红灯笼瞬时熄灭,极光下,有一奇形怪状的影,从地面蜿蜒爬上木墙,而后由屋顶滑入,片刻,一声极短的凄厉惨叫响起。
一盏茶而已,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此时。
天界仍是出奇的祥和。
“陛下,魔界密使来报。”水银色盔甲的破军跪地参拜,“魔尊鎏英曾与妖邪首领多次私下会面,今日更是发现魔界有许多妖邪的踪迹。”
玉桌上的茶具隐隐泛着蓝,剔透色泽润,茶气淡淡于指尖缭绕,润玉长袖微褶,他抬手往身外轻甩了一下,袖在空中轻舞回落,亦如水过无痕,齐整的贴合着仙裾,重握茶杯,抿一口入口苦涩不时却回甘的茶,语气缓缓:“妖邪诡变,鎏英多是引狼入室,自寻死路,不多时,魔界将血流成河。”
破军:“陛下,接下来该当如何?”
润玉手中茶杯落定,眉眼款款淌凉意,“人心不足蛇吞象,就让他们自食恶果。本座可不稀罕如此愚劣的渔翁之利。”
润玉谋算得很清楚,鎏英举棋不定多半是为了旭凤。
破军:“陛下,何时召回密使?”
“两日便可。”
破军得令后,退下。
邝露布星后前来,得知润玉对魔界心有乏厌,竟召回安插在魔界万年的密使,如此一来,魔界的动向,便不受掌控,不免担忧道:“时间会不会太短?邝露是怕魔界与妖邪暗地里做出什么事,恐生祸端。”
润玉神情淡漠,“鎏英高估了本座在旭凤心中的份量,不过有一点,彼此倒有共识,旭凤虽清高傲慢,但终究是心怀仁德又视权位为尘土的大义君子,她想为他做的,他未必想要。”
邝露:“陛下说得极是。”
在论政谋权上,邝露深知不及润玉一丁半点,便不再他面前多言显自身谋略薄弱,陪他度过了长夜中最寒的一个时辰,看看身后,那华丽素雅的天帝寝殿,眼底有喜亦有悲。
她的退场,始终从容,得体大方。
邝露途径姻缘府,听闻月下仙人怨言,才知今日润玉亲临魔界时,遇见了锦觅与旭凤。
“多年前,润玉不念旧情对旭凤赶尽杀绝也就罢了,冰释前嫌后,还这般管束着他与小锦觅的自由,真真是不讲道理了。”月下仙人又哭又闹的,把袖子一下一下的甩地上,“魔界与妖邪来往,跟他俩能扯上什么关系啊。”
邝露没有争论不休,笑而不语,径直离开。
她知道,润玉早已不在乎非言非语。或许,他早就习惯了。
清晨醒来,崭新的一天,润玉还是润玉。
不必从别人口中了解他的善与恶。
这是北柠曾开导她的言语,无数次想不开的悲愤难平。
无比受用。
好的人,会令身边人得以宁静。
但很少会遇见这般如清泉的人。
夜很长。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时间,一点一点的,在指缝中逝去,在守候里蹉跎。
晨曦第一缕微光,驱散润玉身上的潮气。
而他从夜晚守到天亮的宫门,在缓缓打开。
润玉起身,凝望着走出寝殿的北柠,柔暖曦辉将她笼罩,光晕朦胧她的容颜,也为她淡漠的眼神染上一层温意,那双眸,好似从前,光泽清澈,灵动温暖,会笑,愈他心。
他唇角渐而上扬,眼里笑意格外灿烂。
漫漫岁月,润玉握住的皆为浮华。
是眼前人,让他不再感觉到虚妄,所以,他愿意等。也愿意一步一步的走向她,她在原地就好,彼此靠近的,剩下的路,他会努力,隆重的走完,牵起她的手。
润玉情不自禁地将她拥入怀中,轻唤一声:“柠儿。”
曾经有多少句对不起,如今就有多少句蓄在她名字里的我爱你。
北柠对他的触碰并不反感,只觉得空落落的。她好像是忘了情。
也不知是有幸,还是劫数,忘了情,却记得他的名字。
“天帝……”
润玉深情看她的脸,轻言细语:“唤我润玉就好。”
北柠眼中已无那份令他脱离苦海的情,前尘往事他放下了,她却不再爱了,何其讽刺。
润玉再度抱她,耳畔贴着她的耳,很温软,顺势躲开了她眼底对他无求的绝然。
他望着眼前虚无的双眸,怅然无比,泪凝于睫。
众神因魔界一事前来璇玑宫,不巧,看到了进入天帝寝殿的北柠。
他们神情难测,交头接耳不知在议论什么。
宫门在润玉身后缓缓关上。
北柠的身影,渐消于门后。
众神紧盯着宫门,跟在润玉身后,前往九霄云殿。
走过了寝殿,众神似要“刨根问底”的目光才回到自己身上,他们用长袖掩嘴,严肃地议论着,言语间却不乏惊喜与欣悦:“还是陛下眼光独到,太上神女,万古难有,得之,无上之境谁人可敌。”
“虚灵降世,乃吉兆,恩泽大地,可为我天界带来千古难遇的福气啊,哈哈!老夫从未如此欢喜过。”
“这可比玄洲神女与花神之女更衬天帝。”
“欸……不可说不可说。”
“有何不可说,那水神之女所带来的尽是水逆灾难,战神与天帝反目,神魔大战皆因她而起,天界母神怎可为此不顾大局之人。”
“迂腐,战事怎能由一女子背下罪名。”
“不过有一事说来倒也奇怪,自天帝带回那凡间女子后,倒是身子康健了许多,还无故拥有了神龙元神,灵力强大……天帝心心念念的生母也回来了。”
“听闻这女子吃了不少苦头。”
“什么苦头?”
“就本神知道那禁术反噬之痛非你我可能承受的,她一女子……”
一时间。
北柠收到了许多大礼,来自十方神佛。
“北柠姐姐,你看你看,夜明珠,南海而来的夜明珠,可令夜如白昼。”
“雀衣,这儿有俊公子的画像。”
“哪儿呢哪儿呢?我看看......好啊,北柠姐姐你骗我。”
北柠灵动不再,但她向来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岁月与经历让她沉淀出岁月静好的态度,不再追求喧闹强融自己不适应的氛围中,也不向岁月和自己争执曾爱得那么用力,为什么偏偏就是伤了情。
只要燃烧过往,就可以笑得像从前的自己。
跟北柠嬉闹的雀衣突然严肃起来,看着北柠的身后,行礼:“陛下。”
北柠听了,愣住片刻,回神,润玉的手早已覆上她的手,“饿了吗?”
她回头,他正垂眸看着自己,视线灼热。
雀衣了然于心,静悄悄的退下。
北柠看到走远的雀衣,连忙将手从润玉手中抽离,“我还有事……”
“参见陛下。”
七八个神突临眼前,惊得北柠懵住。
气死,每次都不让她把话说完。
润玉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群神不告而来,惊得她往他身边靠近时,他笑了,虽有失风度。
群神八卦的目光令北柠实在不适,正要跟润玉拉开距离,撇清关系,却被润玉一把抓住了手。
她抬眸……
他的目光刚好从她脸上划过,严肃地看向群神,“魔界成不了气候,不必浪费人力。”
他说话时,手上的力度,渐紧,握紧了她的手。
她挣,他紧握。
纠缠,乱动的十指相扣,映入群神眼中,犹如调情,难见天帝这么无理,想笑又不敢。
润玉颇有“把她是自己心尖上的人昭告天下”的架势,扣着她的手,抚按在他自己的心口上,明晃晃的……
群神一走。
她实在挣得厉害,润玉松了手,说:“好,不牵了。”
北柠呼气。
“还是抱吧。”
润玉侧身,张开双手,用完全敞开的方式,将她拥入怀里。
北柠整个脑袋都陷入他的双臂间。
懵>.
阳光下,地面上……
她在怀中的影,破了在他眼中覆满的寒冰,被苦痛黑白了的温和清雅的笑容,在万年之后,在她面前,重新明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