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恪离家出走了。
楚棠是一小时后才发觉的。
郁恪离开书房后,楚棠回自己的房间和人商量事情,谁知一出来,寂静无声的,雪顶含翠凉了都没人给他换上新的,再一看,书房和厨房都没有郁恪的影子。
他刚开始还以为郁恪是出去买东西,怕他人生地不熟迷路,便打了买给郁恪的手机。谁知道打电话郁恪也不接。
家里的小孩闹脾气离家出走该怎么办
楚棠揉揉太阳穴,回想刚才的对话,开始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有没有问题。无果,他去走到玄关处,果不其然,郁恪那把钥匙不见了自送他钥匙起,郁恪便对那东西爱不释手,宝贝极了,到哪儿都贴身带着,后来见楚棠每次回来都是将钥匙放在玄关,他说很有家的气氛,让人安心,便把钥匙挨着楚棠的一起放着。
楚棠拿起自己的钥匙,准备出门去找郁恪,哪知道手机突然响了。
显示是郁恪的手机号,接起来一听,声音却不是他的。
一个小时前。
郁恪愤而甩袖离去,还轻轻关上了门以防止吵到楚棠耳朵。
走到一半他才醒悟过来,他应该“砰”一声用力关门才能表现出自己的愤怒,这样楚棠才会重视啊但是想了想,他又觉得太大声会吓到楚棠,更何况那是他和楚棠的家,他不舍得破坏。
可他还是气楚棠不肯答应早日和他回去。郁恪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快投降,起码得离家出走一个小时以上才能显示他的决心。
于是郁恪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出了小区,走过了繁华的商区,途中有不少人向这个冷着脸的酷哥投以注目礼。
他步子大,又没看路,专挑少人的地方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个陌生整洁的街道。不算冷清,人来人往的,挺热闹,只是街道楼房有些旧,看上去像是旧城区。
太阳正在下落,夏日的热气慢慢散去,此时接近傍晚,快到人们吃晚饭的时候了。
纵然生气,但不能饿着哥哥。这是郁恪这一个月来被包养、然后勤勤恳恳以劳还债的坚定心得。
于是他决定不生气了。准备回去时,四处环顾,却发现他迷路了。
楚棠在忙,他不能打扰楚棠。郁恪想了想,打算去问路。对面就有商铺,其中有一家电器商城特别大,开着门,横幅写着“新店大酬宾”,门口空旷的场地摆放有许多台大大的彩电,正齐齐放着同一部电视剧。
他在楚棠家里也会看电视,不过都是楚棠按他的口味挑给他看的,郁恪这个古人看得津津有味。
这里不像之前楚棠带他去过那些繁华商区,有种老旧而温馨的味道。
老板娘坐在小板凳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和人闲聊。冷不丁瞧见一个大帅哥走过来,瓜子都掉地上了。
帅哥看起来冷酷没有表情,问话却挺有礼貌的“你好,请问”
他的话猛地顿住了,盯着一个方向,脸色极其难看。
老板娘奇怪,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那些轮流播放经典片段的电视,从古装剧换成了谍战电影。恰好是她女儿喜欢的一个男明星领衔主演的,那脸蛋和身材,完美到不行,连她这个不怎么喜欢明星的都跟着女儿一起看他的电视剧和电影。
几十台高清大屏彩电上,都是同一个画面男主穿着军装,身材颀长,发丝滴着水,眼神冰冷,手指捏着女主的下巴,正亲昵地说话。两人的衣服都湿透了,男女主的身体仿佛紧紧贴在一起。
老板娘看得津津有味。却听身旁的帅哥出声了,声音像是从牙缝挤出来的“不知廉耻”
话里带着浓浓的杀意。
老板娘吓了一跳,回头看他,帅哥正瞠目欲裂,看上去简直像是要吃人一样,手里捏着拳头,还能听到骨骼嘎吱响动的声音,令人背脊发凉。
她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郁恪看到里面两人如此亲密,脑子里轰的一声,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眼神阴鸷,走到最近的电视机前,冷冷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在老板娘奇怪的眼神中,伸手摸了摸彩电薄薄的边缘。
老板娘只听“咔哒”一声,薄屏彩电就从中间裂开了,帅哥收回手,电流刺啦闪过,老板娘浑身一抖,电视裂成两半掉在地上,线路暴露出来,死得不能再死了,目测送去维修也无力回天了。
线路短路,其他电视也刷的一声齐齐黑屏,原来的画面消失掉,郁恪的脸色这才缓和一点儿。
在店里的人纷纷退让,警惕地看着他。
“你”老板娘瞪大眼睛,指着他,手指颤抖,一边后退一边骂道,“你是不是有病我报、报警了啊”
郁恪抹了把脸,面无表情地接受指责,手伸到口袋里,众人以为他要拿出武器来,尖叫着逃走。
老板娘将扫把对准他,颤抖道“你你你你别过来”
郁恪声音平静,掏出手机,道“多少钱”
“什么”老板娘以为自己听错了。
帅哥骨节分明的手里拿着手机,递过来,手机上显示有二维码,帅哥冷若冰霜,还是耐心道“损失多少就扫多少。算是我买下了。”
老板娘不敢接近,但是店里其他人都跑了,她死鬼还没回来,她有舍不得钱,只好战战兢兢地伸出手,一把抢过他的手机,结巴道“我、我先收了款再、再还给你你别过来”
郁恪不甚在意地点点头。
老板娘警惕地退到收银台,一边盯着他一边扫码,不知怎的,夕阳余晖下,那帅哥高大的背影看起来居然莫名有些落寞。
郁恪背对着她,余怒未消他只要回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心头就像烧了一把火,又痛又痒,恨不得将楚棠抱着的那个人撕得粉碎。
他胸膛起伏得厉害,却又记着这里不是郁北,只能压抑着喘息,站在原地,盯着前方,眼神有些涣散。
突然,郁恪瞳孔一缩。
老板娘结帐,没有大度地放水,小小地加了一点精神损失费,结完帐后,她将手机还给郁恪,道“帅哥,你的手机。不是我说你,有钱也不是这样挥霍的,下次不要”
却见帅哥仿佛见到了什么要紧的事,嗖的一声冲了出去,身影快得像闪电似的。
“哎”
老板娘疑惑地看过去。
只见对面的老住宅区楼下,一群混混模样的男人正在围着一个女人,往巷子里走,手里还晃动着刀具,闪着光,令人害怕。
“快还钱那个狗东西借了我们兄弟的几十万去赌,到时间了却一毛钱都没还”最前面的中年男人留着地中海,油光满面的,凶神恶煞道。
楚梨淡定道“谁借的你们找谁还。”
地中海破口大骂“狗东西被抓进牢里,我们怎么找”
楚梨身着旗袍,披着锦绣披肩,淡雅高贵,衬出曼妙身姿,一看就出身名门。
地中海打量着她,调笑道“这你不是他老婆吗我见过他给我们的照片长得比照片上的好看多了,是不是傍上哪个大款,甩掉狗东西嫁入了豪门行啊,有本事啊。”
“多谢。”楚梨笑了笑。
地中海拉下脸“你别装蒜想要走,立刻给我们还钱”
楚梨伸手拨了拨耳边的发丝,看了一眼他身后,似乎在走神,待地中海又要开口时,她道“我没钱。”
“你瞎蒙我是吗你新老公有钱,听说你儿子也有钱,你怎么可能没钱”地中海扬起拳头吓她,手臂上的白虎刺青和肌肉抖了抖,“刚才在楼道,你说没带手机和现金,要下来去银行取。现在下来了,快点把卡和密码说出来否则别怪我们打女人。”
两边的帮手扬了扬刀棍。
他们现在在一个小巷子里,还有人守着巷口,路人躲都来不及了,哪还敢进来看发生什么事呢
楚梨垂下眼帘时,扫了一圈角落。
那个狗东西进牢里了,房子收回她手里,今天她有空,便来拿回自己的东西,不想下楼后遇到了前夫的债主,那垃圾前夫真是害人不浅。想起楚棠小时候遍体鳞伤的样子,楚梨捏紧了手指。
“别装哑巴”
楚梨抬起头,冲他们笑笑,像是沾了露水的梨花,美得温柔和无辜。
地中海一愣,脸一红,随即反应过来,骂道“你做什么”
楚梨柔声道“前面不是有家银行吗我去取钱。”
“这、这才对嘛,”地中海结巴了一下,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楚梨眉尖一挑,像个大姐大一样,越过他们走出去。
地中海对小弟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她一个女人,逃不了,别让摄像头拍到你们。”
“是”
守在巷口的两个小弟退了回去,地中海跟在楚梨身后。两人走出巷口,就在帮手看不见他们的那一刹那,楚梨的手伸向墙壁,从堆成小山一样的废弃物中准确操起一根铁棍。
她的披肩挡着动作,地中海没看清她拿了什么,只是多年的经验让他脑中警报响起,他立刻抬起胳膊挡在头上。
伴随着凛冽的风声,铁棍狠狠地敲到他的手臂上,让他绷紧的肌肉都发痛。
“操”
地中海咒骂一声。
“我才操”
楚梨冷喝一声,趁他手臂发麻还不能动,“砰砰砰”不停,手中铁棍像雨点一样密密麻麻地、重重地落在他身上,还专门挑他的头来打。
可他用手捂着头,楚梨眉头一皱,动了动穿着中跟鞋的脚,忽然微微侧身,长腿高高抬起。
地中海忍无可忍,想要回击,谁知刚松开手,一个硬物狠狠敲中了他的脑袋,他只来得及瞥到了一截又长又白的腿,明明看着细,力度却像从天而降的铁锤,让他眼冒金星。
一道温热的液体流到他眼睛里,地中海用手去擦,发现是血,大怒“你”
“高利贷还敢理直气壮地讨债”楚梨淑女地站着,整理好旗袍,温柔地哼道,“而且又不是我借的,去牢里讨去吧。”
旗袍料子质地极佳,劈叉也没撕裂,楚梨决定回去夸夸自家老公。
“你别得意”地中海捂着脑袋,头晕目眩,大喊,“来人你们还不快出来”
巷子里等候的帮手立刻蜂拥出来“大哥怎么了”
楚梨握紧手中的铁棍,扫视了一遍“一起上吧。”
那些人哪经得起一个女人挑衅,凶神恶煞地摩拳擦掌“臭娘们,敢伤我们大哥”
楚梨动了动脚踝,犹豫要不要脱掉鞋子。忽然瞥见前方有个略微熟悉的人冲过来,混混们背对着,没看见。她连忙收回了要蹭掉鞋子的想法,将披肩整了整。
地中海受伤了,被他们护在最身后,发声道“给她一点教训。”
楚梨一笑。
一根木棒带着呼啸的风声,如千钧之力般,撞击到地中海的背部,发出“咔嚓”一声,想来应该是骨折的声音。
地中海噗的吐了口血,在小弟们的惊呼中倒地不起,露出郁恪一张冷冽俊美的连。
楚梨看清是谁,有些惊讶“小恪”
郁恪看了看她“伯母没事吧”
“没事。”楚梨摆手。
郁恪掂了掂手里的棍子,对严阵以待的混混们道“好啊,我正找不到地儿撒气呢。”
于是,楚梨看着这个年轻帅气、在她面前表现极其乖巧、有过两面之缘的儿子的学弟,单凭一根木棍就将一群人打得屁滚尿流,连连求饶。
楚梨背后扔了铁棍,走上去。
郁恪脸上好像沾了点血,眼里戾气重得厉害,但看见她过来,表情没那么凶狠了,道“伯母。”
“小伙子真厉害。”楚梨赞道。
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小混混们,只觉得这人不仅是练过的,而且仿佛还在气头上,把他们当沙包一样,下手毫不留情,专挑脆弱的地方打,不致命,可痛得要死。
郁恪礼貌道“多谢伯母夸奖。那这些人要怎么办”
楚梨觉得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年轻人现在突然忐忑了起来。郁恪说“能不能不要告诉楚棠”
楚梨点头“今天的事别和他说。”
警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楚梨惊讶“谁报的警”
老板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哎小伙子你的手机落下了我看你们这里有纠纷,就报了警,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迎着郁恪疑惑的目光,楚梨道“恐怕要麻烦你和我去警局一趟了。”
郁恪说“不惊动楚棠就好。”
老板娘看他们安然无事,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这些坏东西整天在这骚扰人,看警察不把你们抓牢里”
躺地上动弹不得的混混们想哭却哭不出来。
老板娘又对郁恪道“对了,我还替你通知了你的紧急联系人。小伙子年纪轻轻,可别一失足成千古恨。”
郁恪猛地看向她,语气有些急“你做什么要通知他”
警车在他们面前停下。
警局里。
警察问完老板娘又问那些混混,等轮到他们俩作笔录时,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郁恪和楚梨坐在他们对面,一个面无表情,暗藏不耐烦,一个温柔美丽,也暗藏不耐烦。
警察边做笔录边道“好了,没你们什么事,可以走了。”
两个抱着胸的人立刻站了起来,看样子就像做了什么坏事要逃跑一样。
一道清冷的声音让他们止住了脚步“妈妈,郁恪。”
两人僵硬着回头。
五分钟后,楚棠和警察们道完谢,领着两个乖巧而垂头丧气的人走出了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