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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一百零二章(1 / 1)

也不知李修给我的茶里下了什么,这一觉我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晌午,醒来后头有些疼,又吐了一些东西,脑子才清醒过来。

他也真敢下手。

我摸着头想着,幸而提前吃了一丸药。

近来局势有些不大好,我也愁有什么办法能清静几天,恰好李修就来了这么一个昏招。

真好啊,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

丁四平去垂询殿替我告了假,也没说别的,就说从宝亲王府回来就昏迷不醒了。垂询殿里的老爷们都是人精,自然知道李修做了什么。

晚些时候,听说李修又请了贺在望。

江湖客打烊了,赵汝带着手下人来我府里,见我在窗下坐着,三两步赶过来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接着探手在我额上一试,“老爷没事儿吧?”

一段时间不见,他又胖了,颊边有了肉涡儿,笑起来也不像是以前一副愣头青的样子。

不愧是火头军出生,经营酒馆比当前锋要适合他。

“我能有什么事。”

我扣下手里的书,把额角的膏药揭下来,叫他坐下。

“医正来看过这些东西了,无非是致人痴傻的药,好在这解药万能些。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朝廷上的事儿老爷比我清楚,江湖上最近好像也不大太平,听说那什么万圣阁贴了掌门圣令,诏天下豪杰诛杀江湖败类——”

赵汝“啧”一声,“也不知是谁,能惊动万圣阁出面。”

“极乐宗吧。”

我随口应着。

“嘿,老爷你说巧不巧,当年就是一个小姑娘叛出万圣阁,建了极乐宗,怎么到了微时陌路,还是万圣阁贴出了掌门圣令来诛杀他们。”

赵汝喝了一口茶。

“你知道这个极乐宗?”

我多问了一句。

“那可不?据说建极乐宗那个小姑娘啊,练的就是媚术,唐末时可是大名鼎鼎的魔宗妖女,随身带一柄积香扇,一手子母连环刀使的是出神入化……”跟着说书先生待久了,说起这些事情来,赵汝能一句不断的说上三天三夜。

我对极乐宗并不感兴趣,但他说到媚术时,我怔了怔。

媚术、药理、武功、祝由术……

若白还会什么?是对我未曾展现出来的?

换个角度,我是否应该开心一下,毕竟他们为了我下了这样大的辛苦。只是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真的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我敲了敲桌面,“还有别的吗?西凉那边?”

“哎呀,说起这个来!”赵汝一拍大腿,“今儿真的还有个江湖人来送了消息,说老爷交给马凡的那包药,他下在了西凉王宫的饭食当中。”

我心里“咯噔”一声。

这包药给马凡只是为了让他自保,莫非是被青佩发现从而下在西凉王宫的饭食当中?即便如此,这江湖人又是什么来头?

难道我一直以为的、尹川王的游移不定其实是假象吗?果真如李修所言,尹川王一心一意辅佐着他?也或者,如今李念幡然悔悟,不再如先前那般顺心顺意,尹川王便下定决心将李修扶上皇位?

毕竟看起来李修更好控制一些。

我手里拿着茶杯,想的出神,一时忘了放下。

“这茶里……”赵汝一进门便喝了一杯,如今见我拿着杯子出神,大约想起了那说书先生说过的故事,连忙问道,“莫不是有东西?老爷怎的不喝?”

“没有,不过这茶有个名字,叫白云天。”

我抿了一口茶,一瞬间出神。

“我知道了它的名字,但我也从未参透过它的意思。”

第二日丹州来了信,依旧是金甲卫的路子。丁四平一封我一封,都是明诚之写的。

丁四平不大乐意让我看他的信,他脸色也不好,我估摸着是金甲卫又折了兄弟,战时毕竟难免。给我的信明诚之倒没写多少,寥寥数语,只说一说如今南边的局势,倒是青衿写了极长一段。

开头就是,“老爷,青衿知错了。”

……

呵呵。

我看信的时候,据丁四平说,脸上一直挂着一种似笑非笑的冷笑。

后来我又对着镜子练习了很多次,总找不到丁四平说的那种感觉。似笑非笑的冷笑,是笑了?还是没笑?

青衿将他与青佩的关系说了一遍,又说了青佩所行此事完全是出于大义,并无私心,千叮咛万嘱咐了我不要多想。他若不提倒还罢了,他既提了,我真的立刻就想写封信问问他,莫不是我这张老好人的脸看着就好欺负?从一开始就不真心待我,亏我事事都想着他!

我才不是什么人傻钱多的冤大头,由着他们把我当刀使!

只是想想就罢了。

我把信扔下,长长吐了几口气,随即又想起了这信还有一页没有翻。

于是又捡起信来,翻过去。

“白鹭回西凉了。”

……

……

好。

很好。

一个两个都不把我当回事,好像我使了银子并非是买下他们,而是给他们赎了身。

我继续往下看。

“西凉王宫要禁天丒教,白鹭原先府里有许多书信,他要去给自己祖上平反。”

熟悉的青衿体,看似恭谨的语气里总是带了那么点矜傲,比我这个老爷更有气度。

“青衿为老爷计,允他回去了。”

“青衿数错叠累,还望老爷一并责罚。”

呵。

还知道自己错了。

我把信团了团,扔在了桌上。

垂询殿里议事暂时勾起了我的名儿,海公公来了一趟,他道,“听说老爷在宝亲王府吃多了酒,圣上叫老奴过来瞧一瞧。”

“不过是那酒性太烈,胃肠不适,歇几日就无妨了。”

我笑了一声。

“劳烦圣上挂念,竟叫公公亲来一趟。”

“是垂询殿里的事实在不敢瞒着老爷。”海公公躬身,抱着拂尘道,“又有节度使上折子,说要进京勤王。”

勤王是假,恐怕,是要看看圣体是否康泰,再衡量是否分这一杯羹才是真的目的吧。

我垂眼,“还是叫唐代儒来妥当些。”

海公公蹙眉,“今日凤相与两位王爷也是这个意思。”

“方大学士呢?”

“方大学士没说什么,就是回府前向老奴问了老爷是怎么想的。”海公公低声道,“圣上怕是……今日整整睡了一天,方才强打精神坐了片刻,现下里又去歇着了。”

我沉默片刻,“近来圣上的饭食是谁在料理?”

“原先是医正一并照看,后来相学士举荐了一个女郎中,如今就是那女郎中料理着了。”海公公说起这一处来,叹了一声,“郭尚书原先并不允那女郎中料理饭食,谁知道相学士哄着圣上用了一次,精神倒好了许多,如今圣上只把这些交给她了。”

“就是说句实在话,老奴觉得……”

海公公沉吟了半晌,还是道,“老奴觉得不妥。”

原先太医院里说这是慢症,须得慢慢调养,天暖和了便能一日日好起来。如今天暖了又凉,圣上身边却一日都不曾离开过暖炉。

连我也瞧出了其中不对。

何况提起女郎中,必然绕不开安济堂,而安济堂又绕不开凤相。

我又多想了一件事情,当年薛芳染了风寒,当中就有安济堂的影子。那时她的精神已好很多了,我被她质问半晌,灰头土脸的出了迎双阁,便再没有进去过。

如今串起来想一想,先不论病的起因是什么,关键点都是女郎中料理药膳,患者当日便精神好转。只是沉疴之下精神如何好转?若要尽快见效,必然就要出险招,调集全身精气神于一处,看着精神似好转了,然而体虚之人如何能受得住这样激进的手法?

当年薛芳自尽,我以为是她心灰意冷。

如今来看,未必没有内里也耗尽了精气神的缘故。

“这药膳……似乎停了妥当一些,毕竟女郎中难有圣手。”我道,“只是你我原非杏林中人,还是请可靠的太医看过好些。”

这个可靠的意思,是非凤相一脉,与三位王爷也不相熟的意思。

海公公自然明白。

于是他道,“老奴知道了。”

但圣上到底愿不愿意,也还是两回事。

夜静时贺在望府上来了一个小厮,说自家老爷自打去了一趟宝亲王府后,现在一直昏迷不醒。

“王爷说老爷喝醉了,可老爷身上没有酒味,小的也请了郎中来看,哪里是喝醉了,分明就是下了药!”

那小厮道,“这药小的也不懂,但看着像极了那种致人痴傻的。前几天是昏睡,紧跟着就是神志不清,日子久了就会痴傻。小的打听,知道老爷也去王府喝过酒,所以特来问问老爷有没有解药。”

果真是有什么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小厮,主子拎的清,小厮也聪明。

我给那小厮倒了一粒药丸,教给他服用方法,又对他道,“等你家主子醒了告诉他,将计就计,先不要妄动。”

那小厮躬身,“小的明白,宝亲王下过药的,对他们来说,都不算威胁了。”

不算威胁,在暗处,又可联合。

这小厮多好,简直是深得我意!比青衿可要强多了!

我在心里叹了一声,愈发羡慕贺在望。

但面上依旧维持着一个老爷该有的,成竹在胸、面无波澜的样子赞了他一声,“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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