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了目的地,一行人继续往北望原北端前进,今日天公作美,伊斯特拉索性保持原形,龙尾一卷将众人都带到了背上,直接载着他们飞了起来。
苏洛目瞪口呆,原来还有这样的操作?那昨天他们辛苦地走了一天算什么?!
“那种不见天光的大雪天气,就算是我也会想变成人形缩在暖炉跟前的。”伊斯特拉发出了悠长的龙吟,略有些委屈地控诉道,“原本钢炎龙就跟冰之境的气候很不对付,还想我冒着大雪用原身飞行吗?会被冻出关节炎的!”
闻言苏洛忍不住扑哧一笑,回想起来伊斯特拉的确说他是快要进入换鳞期的「老龙」了,这趟的确是把他折腾得不浅。
还好今日天气不错,能让他们享受一把龙车待遇。
“辛苦你啦,伊斯特拉。”苏洛轻轻抚摸了一下身下炎龙灼热的鳞片。
巨龙勾起了尾巴,扇动龙翼,载着一行人往远方飞去。
龙背上,众人谈论起了关于雪兔族村庄的事宜,苏洛看了看灰毛的兔兔,问道:“说起来戴维就是在这附近长大的原住民的话……你有听说过关于水晶峡谷或是永生之龙的传说吗?”
“如果有明确的线索,早在京江出发之前我就应该告诉大家了撒。”戴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我的确在村子里听说过「巨龙守护的秘宝」之类的传闻,但那大多是母亲用来哄睡小孩子的天方夜谭,没有任何人亲眼见过撒……”
“不过我那时候算是被村子里排挤的边缘人物,说不定真的有人见过,只是我不知道而已撒……”戴维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伊雷简直见不得自家团里的小伙伴露出这样的神情,大力拍了雪兔少年的肩一下,吓得他一个激灵,兔尾巴都差点竖起来了,炎狼大咧咧地揽住人的肩往自己这边一靠,“怕什么,现在别说是什么「巨龙的秘宝」,你可是跟混沌魔龙亲自交过手的人了哦?”
“嗯……!”戴维重重点了点头,低头蹭了一下鼻尖,眼眶莫名有些酸涩,伊雷说得没错,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胆怯自卑的雪兔少年了。
空中的行程果然比双腿丈量大地要快上许多,不多时伊斯特拉已经飞出了古战场的范围,降落在一片荒原的边缘,落地变回了人形。
这一带果然比古战场更加有生机,寒冷的气候没能隔绝坚韧的寒带生物,耐寒的荒草覆盖了视线所及的任何地方,草丛之下偶尔能见到北境特色的小动物窜过,嘴里叼着鲜红的浆果,眼带好奇地望着这些闯入北望原的不速之客。
“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伊斯特拉伸直手臂活动了一下身体,他已经遥遥望见了雪兔族的村庄,但不能用龙形直接飞过去,否则该把那些兔兔们吓得如临大敌哇哇乱叫了。
戴维点了点头,剩下的路理应由他来带领,他望向了远方在雪雾之间若隐若现的故乡,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迈出了前行的步伐。
据戴维介绍,他故乡所在的村庄名为「雷提米斯」,是分布在北望原内人数最多的雪兔族村庄,虽然占地不小,但还远不到能称为城镇的地步。
冰之境气候寒冷,除了与叶之境交接的南部还能零星见到人类的村庄,过了中部人类的聚居地就只剩下拥有完善御寒魔法系统的城市了,这也是冰之境城邦的一个重要标志,而散落在外,直面严寒的气候与暴风雪的村庄散户,大多是霜狼、雪兔、绵羊角的邬煦这些原本就适应寒冷气候的奥拉兽族。
越是靠近村庄,覆盖地面的荒草就越是稀少,逐渐能看到人为走动打理的痕迹,也多了一些其他植被,比如串接着浆果的低矮灌木,还有一丛一丛茂盛的像是白色线绒草的植物。
那些线草的面上都生着一层雪白的细毛,叶子圆圆的包着,远远看去挺像围聚在一起的白兔团子。
苏洛看得有趣,正想伸手去摸摸那毛绒绒的叶面,哪知手指刚一碰到,那些草团就像受惊了一般砰砰砰的弹起炸开,包裹着的长叶蓦地舒展开,从绒面里溅射出了许多像蘑菇孢子,或者蒲公英种子一样的细小颗粒,纷纷扬扬铺散开来。
第一丛被苏洛刺激到的草团引发了一连串的后续反应,这一大片的白绒草团全都相继炸开来,淡金色的飞种顿时充斥了整片区域。
“这是什么东西……”苏洛也给吓得不轻,讪讪收回手来,她正想说些什么,忽然神色一凛,本能地向后跃了一步,焰白默契地化为长刀来到她手中,纯白的火焰瞬间包裹住刀刃,随着少女的动作在前方划出一道炫目的弧光。
几乎是在同时,她的前方凭空出现了一头巨大的野兽,披着易于隐匿于雪地的白色皮毛,森白的獠牙上沾着血迹,比人脑袋还大的巨掌朝着苏洛重重拍下,正好与她挥出的长刀在空中相撞——
然而预想之中的重击并未落下,那白毛野兽的大掌直接穿过了苏洛挥出的刀刃,进而穿过了她的身体,径直往前扑去,苏洛惊骇地回过头,看到那头野兽正与不存在的敌人撕咬搏斗着,场面异常真实而血腥,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
野兽的身形很快就逐渐变得透明,保持着狰狞的姿势消失在原地,苏洛发现随之消散的还有飘洒在这片区域里的淡金色飞种,那些弹炸开的白绒线草此时已经缩回了最初雪兔般的白毛团团,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虚假的幻象。
苏洛哑然失笑,收了刀转过身,这才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刚才那头野兽……是这些绒草制造出来的幻影?”
“被吓到了吧?”薇妮卡忍不住笑了笑,“这是一种只生长在寒冷北境的植物——映绒草,它的花粉在繁育时期会自行记录下喷洒区域之中的景象,我第一次见的时候也很诧异。”
“繁育时期村子时不时会受到周围野兽的骚扰,所以我们习惯在村子外围移种记录下特殊情景的映绒草,用来吓退想要袭击村庄的野兽撒。”戴维接着解释道。
苏洛深觉有趣,寒冷的冰之境中竟然还有这么特别的植物,一有动静就会释放花粉记录场景,这大概也是映绒草本身的生存策略,用这样的方式来吓退那些会威胁到它传粉繁育的小动物,进而被雪兔们用在了防卫家园上。
她又蹲下来戳了戳脚边的映绒草团,受到刺激的白毛团团砰地一声炸裂开来,连带周围的一片映绒草也都再次炸出了淡金色的花粉微粒,苏洛看到自己的身影出现在了花粉铺洒的区域里,正是她刚才横刀向白毛野兽挥出的场景。
映绒草造成的幻影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但分外真实,初始那片刻苏洛甚至能感觉到白焰刀挥出时带起的劲风,随后她的身影很快黯淡消失,映绒草们也缩回细长的叶片,重新变回了草团团的模样。
这些映绒草既是吓退来袭野兽的第一道防线,也是「雷提米斯」的天然警报,花粉炸出的声响堪比庆典的礼花筒,即使身在数百米之外也能听得非常清楚。
果然,在两轮映绒草爆出花粉之后不久,村庄的方向就来了两个守卫模样打扮的雪兔族青年,他们奔跑的速度非常快,眨眼之间已经来到了映绒草丛附近,神情戒备地紧盯着众人。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来雷提米斯?”会在这个时期来北望原上的人类可不多,经常是些以盗猎寒龙为生的赏金猎人,或是没有在协会登记的冒险者之类的亡命徒,因此雪兔守卫们的态度分外警惕,灰毛的兔耳高高竖起,耳廓朝外,谨慎地关注着几人的一举一动。
“雷利?你是雷利吧?”戴维看向其中一个雪兔,眼神一亮,“是我撒……!”
被叫做雷利的雪兔青年微微挑了挑眉,雷提米斯村地处寒冷的冰之境总部,对外相对封闭,村子里的人自幼熟识,戴维那与他同出一辙的灰色兔耳一看就是自己村子里的人。
而且眼前的少年的垂耳实在太有辨识度,雷提米斯这么多年里也只出现过一个天生垂耳,后来还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并离开村庄的同族。
“戴维?!”雷利也有些惊喜,看了看戴维身边的薇妮卡,目光顿时变得恭敬,“您就是……”
“叙旧之后再说,我们能先见见雷提米斯的村长……还有戴维的父母吗?”薇妮卡微微一笑。
“当然,我这就回村通报一声。”雷利的神情难掩激动,戴维先不说,这位美丽的煌月可是当初救下村子的大恩人,如果没有那柄雷霆战锤在危机时刻如天神般降临,雷提米斯早已湮灭在遗迹中涌现的星融兵器的浪潮之中了。
他刚说完已经风风火火地跑走了,另一名雪兔守卫抱歉地朝众人笑了笑,将他们领到了村子的大门前,戴维暗中在心里松了口气,雷利对待他的态度与预想中要更加自然,或许他真的可以尝试放下过去,像普通同族那样与大家好好相处。
从外层上看雷提米斯与叶之境上常见的人类村庄似乎没什么不同,四周都用高大的冷杉树扎成的篱排包围起来,足以抵御普通的大型野兽,大门周边一陆里的范围内都种上了映绒草与另一种柔韧的藤蔓植物,一旦应激叶片就会变得如冷铁般锋利,是守卫村庄的第二道防线。
不多时雷利就回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雷提米斯的村长与戴维的家人,寒冷的小村庄里许久没有外客,大家都对戴维的归来与客人的造访很郑重,精心准备了可口的食物与温暖的床铺招待他们。
苏洛一行随着村长的介绍去了戴维家里,所幸雪兔一族都是大家族,房屋都修建得十分宽敞,否则这么多人一起进来就该挤得没处落脚了。
一路上不断有雪兔好奇地打量他们,无论男女老少,这些雪兔族人都有一对精神挺立的长耳朵,毛色多以灰白为主,偶尔也会见到毛色雪白的兔兔,配上一双雪兔族人特有的灵动红眼睛,即使是外族人也会觉得这是个标志的小美人。
两相对比之下,就显得戴维那塌垂的兔耳朵有些醒目了。
戴维早已习惯同族之间这带着探究与些许嘲弄的目光,径直推开了自己阔别一年的家门,他的父母都还健在,母亲见到离家归来的小儿子后立刻红了眼睛,不等戴维反应就上前抱住了他。
“真的是我家的小兔子啊……听到雷利说你回来了,我还以为是拿我寻开心呢,戴维。”雪兔妈妈抬头看向已经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小儿子,连连垂泪。
戴维眼中也有些氤氲,用力拥抱了自己的母亲。
雪兔妈妈还记着他带回来的客人,见儿子安好便没再多言,转而热情招呼众人坐下,不多时雪兔爸爸也过来了,他正直壮年,身材健硕,挺立的兔耳上遍布着细小的伤痕,毛色与戴维一样,都是朴素的绒灰。
他与雪兔妈妈不同,眉头微皱,唇角平压,颇有些大家族中一家之主的威严,他扫了自己归家的儿子一眼,戴维便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不太自在地垂下了目光。
“大家坐吧。”兔爸爸收回目光,并不急着关心戴维的情况,而是问起众人来北望原还有雷提米斯村的理由。
戴维不由得松了口气,自幼来自父亲的目光带给他的就全是压力与自我厌弃,他宁愿父亲忽视自己,也总好过那让他如坐针毡的关注。
作者有话要说:
兔爸爸虽然看上去很凶,但也有毛绒绒的耳朵根尾巴啊哈哈~
今天还有两更,周三死亡赶榜日t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