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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人海微澜 二十三(1 / 1)

那个年代,在那个连地图中都不具名的小城,别说是生产设备,冰类产品刚刚进入国内,属于极端小众的新生违禁品。

任远图辩称父母弟弟病重急需用钱,因而接了一桩私活。受邻县一家小制药厂的委托,一部分设备用于细胞试验以及药物活性筛选,另一些设备是用于制作培养基的。设备款也只是垫付,那家药厂的老板表示会一力承担。

果然,那邻县制药厂的确很快将设备挪用款偿付给了项目组。

任远图家中状况实属艰难,余北溟在此处着墨讲了。

远图和弟弟少年时代被他嗜赌的父母分头卖给了远房亲戚。养父姓任,养父母都是交响乐团的乐手,生活富足、无儿无女,恰恰就与念念住的对门。

远图入这家时已经十三岁,同这对夫妇说不上有多亲近,但姓了人家姓氏,夫妇待他总算尽心尽责。隔了些年投奔哥嫂去了海外,虽没带上远图,依旧遥遥资助他上到了医科。

而那弟弟运气不佳,没过几年养父母身故,弟弟重新回家和赌鬼父母一起生活,也染了赌瘾。到远图上医科,家里二老一小的生活都靠在他身上不说,三人还都得了病。

他的学费是有人供,但生父母和弟弟三个负担,却只能自己背了。

具体是什么病,任医师并没有展开,颇有些讳莫如深,任是和念念那么熟悉,他也从未坦承细节。

“苦命是苦命,但……”江岩摸着下巴:“父母弟弟齐齐得病?传染病?也可以有另一种猜测,不是赌瘾,是毒瘾。那年头,宣传力度是不大,也都缺乏这种警惕。”

任医师一路走到这里着实不容易,关于他的家庭状况,实验室众人向来只是猜测、拼凑,知道他境况艰难。最了解他的人当属余北溟,因为念念的关系。

余北溟与任远图向来不大对盘,毕竟任是追过念念的,对余北溟这情敌更是恨得牙痒痒,即便在一个课题组,课题外从来话不投机。因为念念失明一事,余北溟与他就更无话可说了。

不过,余北溟写给自己看的日记倒很客观,说这人其实栽在一张脸上,除了过从密切的女性多了些,其实他在课题上很有潜力,对待专业十分严谨,更有一种永不言弃的劲头。如果因为此事断送了前程,通报学校,他的人生就毁了。

梁、余两位医师牵头写材料,联名为任医师开脱,组内成员纷纷响应,许中益也被众人劝住,没再咬住不放。

“急死了!那时候的人是不是都缺……”江岩想想孟冬在侧,这么说不妥,改了口,“叔叔不考虑考虑夺妻之恨么?念念要是不跟他出门出了意外,眼睛不会有事,余医师也不迁怒?”

“别的事姑息也就罢了,制毒怎么可以姑息?还有我的天才医师们,你们都是天天泡实验室的人啊,什么培养基要用到分离机、反应罐,还带加热的?余医师你们认真的?”

然而,余北溟明明白白地在那里写,是他劝的若海化敌为友、雪中送炭,景蓝现在其实对任相当失望,但又还有爱,还替他揪着心,你的大度景蓝会看到,你俩慢慢也会出现转机。何乐不为?

梁若海向来信任余北溟的建议,这次也没例外。

余北溟字里行间还提及,自己虽不喜欢远图,甚至为了念念失明恨过他。但余医师说他经过分手事件,痛定思痛,开始重新审视活着的意义,也试图理解这世上不同的人。

在他们抱怨伙食难吃的时候,在远图那里,兴许活着就是一切了。驮着沉重的壳活下去、带着腐败的枝叶新生,是他余北溟不曾体悟过的、艰辛的人生。

江岩看不过眼,声声喊着不要。

他是从指责和本能出发,恨不能自己隔着时空喊的话,能让那个日记本外的余北溟听到。但他喊破嗓子也没有用,那个时候的人对这些设备没有认知,警惕程度也远远不够。

实验室没有损失、任远图确有难处、众研究员求情,特别是孟医师求了情,赵博士和所长念在这一切,决意不予追究。

那个时代就已经私下涉足冰毒制造的任远图,如今身为众多m国毒枭身后的金主,犯罪所得想必富可敌国,就这样他都没有收手,显然在那年那月并未正了心术。

到此为止,十音依然没看出来,后来发生的一切,起点始于何方?

十音倒希望老爸真能听见江岩的呼喊。

当然不能,自老爸将存储卡藏入琴弓那天起,他也许就是满心悔恨的,却已无力昭示,只能将希望交予时间。

隔着迢迢三十年,十音无能为力注视着老爸日记本。眼看结局写就,阴谋启程。

余北溟出自医药世家,当时研究所新从军医研究所调来一位所长,与余、孟两家分别有些交情,到任后听闻赵博士及前任所长让研究员私人筹建助建实验室的行为,认为荒唐至极。

他和余、孟二人深聊之后,二位医师虽都分别表示那项研究没有继续做下去,款项也只认筹了预算的十分之一,新所长却不由分说,勒令赵博士尽快处理掉新实验室的已添购设备。折价损失由所里补贴,不需要研究员自掏腰包,倒贴给所里做科研。

赵博士灰溜溜跑去办了。

此刻,距离七人课题小组在这里成立,已过去整整两个年头。本来最后一年太太平平渡过,他们的半封闭生涯就能圆满地画上句号了。

然而善意和宽容并没有换来任何投桃报李,任远图很快开始迁怒余北溟,说他仗着了解自己的底细,把他的家庭状况爆给实验室众人,以奚落自己。

一众人都证明余医师没有嚼过半句舌根,连柯语微都作了证,但任远图笑得凄惶了然,依旧一脸的受害者神情。

“他不就是自卑?”江岩很恼怒,“日了狗!女人被勾得五迷三道,余哥也老说他长得帅、好看、惊天之姿……有照片没有,哥倒很想看看,是个什么鬼样子的天仙!”

“江岩你别这样……”

“我气不过,哥是绝对信任我余哥,记日记撒什么谎?谁要嚼他那点破家事,一家子瘾君子,他就报复社会去制毒,鬼一样的逻辑!”

十音正想劝告江岩,不要和余医师称兄道弟,也先别妄下结论,听见江岩长舒了口气:“焉知非福!孟冬,你必须好好感谢我余哥。没有他就没有你,阿姨终于认清了任,和任远图断了!”

孟景蓝醒悟得彻底,迷失的小船在惊涛骇浪里幸存,回来了。明白了梁若海才是港湾。这一次,她是深信不疑了。

孟医师又悔又恨,梁医师不计前嫌只怕夜长梦多,几月之后他又求了一次婚,打了报告就要和孟景蓝原地领证结婚。

二人的婚检就在所里的附属医院作的,孟景蓝被告知输卵管堵塞,受孕困难。梁若海的意见是先……尝试一段时间,万一自然怀孕了呢?

孟景蓝却是个急性子,开始探听有效途径。梁若海见她那么愿意为自己生孩子,自然是欢喜都来不及,小夫妻顿时忙得不亦乐乎。

很快,神通广大的余北溟医师就替他俩找到了解决方案——他的一位世交伯父正巧要来所里,封闭一年专门从事生殖医学方面课题的研究,这位专家还带来了两位助手。

就其中一名助手而言,他两年来经手的试管婴儿就达二十多例,总体成功比例达40%。

这不是如今这个生殖医学长足进步的年月,直至三十年后的今天,我国的首例试管婴儿也才不过三十一岁。孟景蓝是极其严谨的人,她在看过文献和数据后深思熟虑,拉着梁若海,郑重地在一叠申请和告知书上签了字。

余北溟比自己要有孩子还激动,每天陪着梁若海戒烟酒,又督促人小夫妻早晚进行体育运动。

“哈哈哈,我实在要笑死了,叔叔阿姨被余教练督促得成天讨价还价,总还偷懒,余哥就在那里恨铁不成钢啊。”

十音听这一幕耳熟极了,偷眼去瞥孟冬,他也在笑。

江岩没注意到这二人旁若无人,一直专注在屏幕,忽就惊叫起来:“我天哪,孟冬这个预备中的孩子真的是你!阿姨说想要先生一个儿子,叔叔同意了,打算两个胚胎都选儿子。她连黄道吉日、名字都选好了,说等胚胎植入体内到最终生出来,正好是次年初冬,农历十月,亦称孟冬。阿姨又姓孟,哥哥就叫梁孟冬,至于弟弟叫什么……阿姨好理性,她说看过文献,很多时候其中一个会把自己的兄弟姐妹在胚胎时期就无情干掉,说不定我们的孟冬非常强悍,弟弟名字不用起了呢?”

梁若海什么都宠着孟景蓝,她说取一个孟冬,便只取孟冬了,反正生产的时候生双胞胎,的确会很辛苦。

这确实是一段温馨又饶有趣味的时光,自己的八字还没一撇,梁、孟二人玩笑说,北溟,我们两家定个娃娃亲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啊比较忙比较少但是也码出来了,会保持更新~继续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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