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雯每走近厢房一步,心底的恨就愈加浓烈一分,当年萧璟汐之所以能救到落入山匪之手的祝盼儿,完全就是南宫轩一手策划而成的。
祝盼儿和南宫轩本相识于江南,前者当时是闻名江南的一个名伶,多少人花重金只为一睹祝盼儿芳容。
但女子始终抵不过男子的甜言蜜语和无尽地殷勤,在一个月黑风高很容易意让人乱情迷的夜晚,祝盼儿失身于南宫轩。
两年前的南宫轩也就二十出头,正是野心勃勃之时,他自然会想尽办法利用有着利用价值的人。
而祝盼儿却心系南宫轩,对南宫轩已然是言听计从,为了助南宫轩成就宏图霸业,她妥协了。
一月之后,萧璟汐在从金陵回建宁的路上遇见了南宫轩安排的山匪和被山匪“非礼”的祝盼儿,萧璟汐本就是个温柔却又嫉恶如仇之人,自然是见不得这些山匪欺负一个弱女子。
平心而论,这祝盼儿生的确实极美,论容貌,萧璟雯于她也是自叹不如。
一个楚楚可怜、神清骨秀、端丽无双的女子在你面前被一群野蛮粗俗的人欺·凌,谁也不会无动于衷。
于是,二人之间可憎的“缘分”就这样开始了。
“巧遇萧璟汐”之后,祝盼儿发现自己怀了身孕,于是将计就计,在一处驿站,拿出了南宫轩给她的媚·药,放在了萧璟汐的茶壶之中。
她在萧璟汐喝了茶之后,便让驿站的小二给自己拿了两壶酒,给萧璟汐喝下了一杯,其余的便往窗外倒了去。
一夜过后,萧璟汐便成了南宫轩孩子的父亲。
而这个孩子,就是现在祝盼儿抱在怀里的萧雪念。
萧璟雯来到厢房门外的长廊上,从花雕的木窗往里看去,就看见青丝垂于颊边的祝盼儿正在哄萧雪念吃蜜饯。
“二嫂,雪念还小,不适宜吃蜜饯,若是堵住了喉咙,很可能会背过气去的。”
祝盼儿一脸惊慌状,连忙小声轻柔地哄不肯把蜜饯吐出来的萧雪念,萧璟雯看着萧雪念,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她和祝盼儿以及南宫轩之间的恩怨,小孩子始终都是无辜的。
“对了嫂子,我记得当时念儿是早产了吧?”
萧璟雯这话一出,祝盼儿整张脸都白了,但她不能让萧璟雯看见她的不安。
“对啊,当时我身子弱,大夫说等孩子再大些,很可能会早产,子瑜寻了很多名医也是无用,最后还真的就早产了,幸而子瑜关心备至,否则我的身子也很难好利索。”
祝盼儿缓过神,避开了萧璟雯的目光,隐藏去自己脸上的不安,回身将萧雪念抱在怀里。
她记得没错的话,这个萧家五小姐一直都看不上伎伶出身的自己,进这萧家院门已经两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找上门来和自己搭话。
而且这一搭,问的就是这个问题。
“那二嫂可要多注意一些了,过些天我命人送些人参粉来给二嫂补补身子,若是二哥想再要一个孩子,可不能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毕竟这样对二嫂也是极为不好的。”
听了萧璟雯的话,祝盼儿的眼神瞬间狠戾了一刹,尽管只是转瞬即逝,萧璟雯还是很敏锐的捕捉到了。
“多谢五妹妹关心,我会注意的。”
萧璟雯在心底暗暗地冷笑一声,注意?我看你是要注意不会怀上我哥的孩子才好。
女人啊,真是可悲,在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拼了命去让那个渣男利用,最后在利用价值消耗殆尽之时,就被渣男一脚踹开,含恨而死。
没错,前世萧璟雯死后,祝盼儿也没如愿坐上那皇后之位,在南宫轩处死了萧璟雯和萧璟汐二人永绝后患之后,便将祝盼儿软禁在了冷宫之中。
也许是因为顾念旧情,也许是觉得不能再造杀孽,南宫轩并没有处死她,但是那般不闻不问软禁于冷宫,跟要了祝盼儿的命并没有什么不同。
祝盼儿开始变得疯癫,年仅三岁的萧雪念被她折磨得不成人形,在太监去送食的时候,便看见一大一小两具尸身横在了冷宫的厢房之中。
一个人是死有余辜,而另一个人则是无端受了牵连。
祝盼儿抱着萧雪念不再说话,原本和萧璟腾留在凉亭里的萧璟汐出现在了院中。
看着萧璟雯一脸平静的表情,萧璟汐的心放了下来。
自己这个妹妹不待见她嫂子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其实不止萧璟雯一人不待见,大娘,母亲,三弟,四妹都很不待见盼儿,可是这人是自己最爱的女子,他很希望自己的家人能从心底里接受祝盼儿。
“璟雯,在和你嫂子聊些什么呢?”
萧璟汐的声音很温柔,他的声音就好像是三月暖阳之下那拂面的微风,又略微带了点沙哑,让人不禁想要沉迷于此。
萧璟雯转过身,不想让萧璟汐发现异样,她笑了笑,伸手揉了揉萧雪念梳成两个小马尾的头发,“就是和嫂子聊了聊女孩子家的一些私事,怎么,哥你想要听吗?”
萧璟汐的耳根子红了起来,他温柔的笑笑,“既是私事,那我自然是听不得的,对了,今晚城西庙会,可要随我们一同去逛逛?”
这话自然是对着祝盼儿说的,萧璟雯不想看到被蒙在鼓里的萧璟汐一如既往地对祝盼儿好,但是现在的她只能等,等到时机成熟,再揭开这些人脸上带着的虚伪的面纱。
“念儿嗓子有些不舒服,就不去了,免得受了风染风寒,她身子本就弱,可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祝盼儿捏捏萧雪念圆嘟嘟的小脸,满眼都是爱意,就连萧璟汐看祝盼儿的眼神里,也满满的都是宠溺和爱护。
萧璟雯握紧拳头,拼命让自己忍住怒气。
萧璟汐却没察觉萧璟雯的压抑,他走上前,将萧雪念抱在怀里,萧雪念一见到爹爹就爱笑,她使劲往萧璟汐身上蹭,也不管会不会把口水蹭在萧璟汐那雪白的衣裳上。
祝盼儿之所以不愿意带萧雪念出门是因为萧雪念现在的五官已经开始逐渐长开了,谎言终究有被戳破的一天,她为了南宫轩的大计,不得不在萧家安静的蛰伏着。
“哥,你看念儿多喜欢你,等以后长大了,扎起两个小丸子,给她别上两朵花簪,穿上一身白衣,手里拿着个糖人跟在你身后,不知道那时候,多少人会羡慕你呢。”
萧璟雯说着违心的话,她想,若是以后哥哥知道了萧雪念的一切,他会不会恨自己现在的违心?
可是她看着萧璟汐的笑,就不忍心将这个谎言戳破。
上一世的他为她而死,而这一世,由自己来守护他。
“当年你小的时候,也是那么跟在我身后的,只是现在你长大了,就不再喜欢二哥了。”
萧璟汐抱着萧雪念转头看着萧璟雯,“璟雯,晚上父亲会回来,记得和他打个招呼。”
萧璟雯点点头,这般顺从倒是让萧璟汐有一瞬间的恍神。
萧璟雯和萧寒衣的关系其实早就已经势同水火。
萧寒衣因为恩情将萧璟雯指婚与南宫竞,但萧璟雯心属南宫轩,因为此事两父女已经红过好几次脸,后来因为南宫竞出面干涉,萧寒衣才渐渐没了怒气。
其实也不是萧寒衣没了怒气,而是他觉得,自己若是再这般,其实就在打南宫竞的脸。
萧寒衣偶尔从黑岩骑兵营回府,基本上他回来,萧璟雯就不会出现在萧府。
这也是为什么萧璟汐会觉得今天得萧璟雯有些奇怪的原因之一。
而让他感到疑惑的最大原因在于,萧璟雯今天去见了南宫轩,却穿了这一身绯紫色的华裳。
这整个建宁城的人都知道,南宫竞酷爱绯紫色的衣袍,因而建宁城除了南宫竞,几乎无人会穿绯紫色的衣裳。
萧璟雯那身绯紫色的衣裳,是半年前春猎结束后,南宫竞邀请萧璟汐和萧璟滕前往云水谣小酌时,让萧璟汐带给萧璟雯的生辰之礼。
那时候萧璟汐就开始对南宫竞这个人有了实质性的改观。
原本按照南宫竞的实力,他完全可以丝毫不费力地除去南宫轩以及萧家,但他还是如此对待萧璟雯,不知究竟是心胸开阔还是另有所图。
但萧璟汐并不觉得南宫竞会是另有所图之人,他选择相信南宫竞。
依南宫竞的请求,萧璟汐将这件绯紫色华裳带给了萧璟雯,彼时萧璟雯也没有不接受,但那件衣裳半年来从未见她穿过,或许连光都不曾见过。
现在的萧璟雯并不知晓这件衣裳是南宫竞半年前送于她的,她只觉得样式好看,又不想穿那身只属于南宫轩的水蓝色华裳。
“哥,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萧璟雯察觉到萧璟汐不解的眼神和情绪,出声问道。
“啊?没什么,璟雯,你可还记得这身衣裳打哪来的?”
萧璟汐腾出一只手指指萧璟雯身上的衣裳,祝盼儿的眼神明显的变了。
她也知道只有南宫竞会穿绯紫色衣裳的事情,但是显然,前世对南宫竞压根就不放心上的萧璟雯并不知晓这件事情,重生之后的她也不知晓这个显而易见的细节。
“打哪来的?不是绣娘绣的吗?我总不会自己裁衣裳吧?”
萧璟雯一脸疑惑,她确实是不记得这件衣裳打哪的了。
萧璟汐一脸痛惜的表情,他莞尔,“璟雯,你对南宫竞,当真没有半点情意?”
萧璟雯愣住了。
她对南宫竞……现在真的是喜欢吗?
还是说,自己想要耍赖用强都嫁给他,只是因为当年他替自己报了仇,自己心中有愧有感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