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琰无奈,坐到了长凳上,翘起二郎腿,拿着扇子遮挡那有些刺眼的太阳,“南宫竞一战封神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萧璟雯颔首,萧璟琰点点头,“不错,还没完全傻掉,之后再经过两次战役的盛功,南宫竞被封为永安王的事情也还知道吧?”
萧璟雯继续点头。
“半年前南宫羽命礼部组织春猎,南宫竞也参加了,南宫羽久未见南宫竞出门,便来了兴致,许了他若是在春猎之中拔得头筹,就答应他三个请求,原本人人都以为南宫竞对这个三个请求毫不在意,谁知道他竟然真的一举得胜,南宫羽说出口的三个请求自然是被他收入囊中了。”
萧璟雯攥紧双拳,这二哥和三哥说话怎么只说一半,全部告诉自己不好吗?
“所以他的第一个请求是把你调回建宁?”
萧璟琰一笑,“你真的傻到无药可救了,如果我给你三个实现自己愿望的机会,你会只要我给你裁一身新衣裳吗?”
萧璟雯想也没想的摇摇头,“不会,我自然是会往利益最大化的方向去要求,很可能还会用一个愿望去换十几个愿望!”
“这就对了,但他南宫竞和你不一样,他可以说是什么都不缺,但他为何还会去要这三个机会,原因无他,只能说明他确实,有想要的东西,但是他自己一个人,拿不到。”
萧璟雯心中忽而一阵暖流,南宫竞最想要的,不就是自己的爱吗?
前世的他隐忍一生,到自己死后才尽数爆发,那这一世,他究竟在做什么?又为何会这么做?
“他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尚书局。”
萧璟雯:......南宫竞大开口,就知有没有!
“还真的是贪心啊,一来就要尚书局,南宫羽答应了?”
萧景琰还是笑,“除了答应,他还能做什么?南宫竞手握重兵,加上他当时一时兴起,只是为了看南宫竞的笑话罢了,这个皇帝,比你们想象的可都要小肚鸡肠上几分呢!”
“为何会有看笑话这么一说呢?”
萧璟琰并没有立马回答萧璟雯的话,这会太阳已经快要准备落山了,夕阳的橘红让他双眼有些无力招架,他起身换了条长椅,靠了下来,才继续为问题小公主萧璟雯解答疑惑。
“年少成名给南宫竞带了好处,自然也就会带来坏处,自古功高震主都不是一件好事,单论南宫羽和南宫竞二人之间的关系,南宫羽年长南宫竞接近三十,在南宫羽还是皇太子的时候,南宫竞才出生,这已经让当时做了接近十年皇太子的南宫羽心生恐慌,觊觎他位子的人太多了。”
南宫竞是先皇南宫怀稷的幺子,南宫竞五岁时,南宫羽坐上了皇位,这时候南宫羽皇长子南宫淳已经三岁了,二皇子南宫轩也即将出生。
二十被立为皇太子,三十五岁坐上皇位,其实并不算是大器晚成,但是南宫羽生性疑心病重,在登基之后,大刀便伸向了自己的兄弟们。
南宫怀稷的皇长子是南宫羽,二皇子南宫延被封为北平王,原本是留在了建宁,在南宫羽继位之后,便被调往了北平,南宫延也走得乐意。
四皇子南宫楚被封为楚王,赴任楚州,临走前却是和南宫羽大吵一架,若不是当时南宫怀稷未驾崩,南宫楚早就被南宫羽斩首了。
六皇子南宫权是南宫竞的启蒙之师,他自幼向往战场,他大了南宫竞十岁,彼时南宫竞还在皇宫里咿呀学语时,他已经随军了。
在松河之战时,南宫竞一战成名,而南宫权却与他阴阳相隔,这也是南宫竞为何会在之后两次战役结束就不再领兵的一个原因。
谁也不愿触景生情,再者,他的身体始终也存在一个极限。
南宫权的死在南宫竞心中是一道不可磨灭的刻痕,岁月的变迁在这道刻痕上磨了又磨,刻痕却是越陷越深。
而南宫竞将萧璟琰从徽州调回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协助顾淮之查清楚当年松河之战的全部内情,松河之战疑点重重,但是在得胜之后,南宫羽便一锤定音,将原本南宫权带领的火骑营打散,分别编入了其他军营,把南宫权多年来的心血都毁于一旦。
松河之战爆发时,南宫竞才十岁,他生母在他五岁时便去世,之后一直就被南宫权带在身边,鲜少回到建宁城,建宁城没有他的家,他的家在沙场,火骑营就是他的家。
在目睹南宫羽亲手毁了南宫权毕生的鲜血之后,这个年仅十岁的少年怒了,但他隐忍得很好。
在松河战役之后,南宫竞没有按照南宫羽的意思留在建宁,而是继续带兵,十三岁时参与了淮河战役救下萧寒衣,十八岁时完胜北凉军队,岭南战役大战告捷。
十九岁时,他终于回了建宁,认认真真安安分分地做起了安盛的永安王爷。
永安永安,保国家一世平安,他南宫竞担得起这个名号。
在十三岁到十九岁这六年的时间里,南宫竞给了南宫轩足够充分的时间去接近萧璟雯并且达成上位的目标。
萧璟雯内心一阵干呕,太恶心了这个南宫轩。
居然趁着自己皇叔在外保家卫国之时勾搭皇叔未婚妻,在唾弃完南宫轩后,萧璟雯又开始唾弃自己,丝毫经不住花言巧语的哄骗和诱惑,天不亡自己亡谁?
萧璟琰看着自己妹妹脸上表情的变化,来了些兴致,他继续道:“所谓敲山震虎,南宫羽打算通过猎物多少一事去折辱南宫竞,毕竟他已经不带兵接近十年了,试问一个荒废了武功十年的人,又如何在人才辈出的后辈之中胜出?”
“所以南宫羽是打算借这件事情让其他人知道南宫竞已经没有能力和资格手掌重兵,之后好让他交出手中的兵权吗?”
“难得聪明,”萧璟琰笑,“南宫羽本就是想在折辱南宫竞的基础上收回一部分兵权,其实按照南宫竞这几年来的意思,他其实是打算放一部分的兵权给南宫淳了,毕竟皇太子太过窝囊也不是一件好事,但是不知道为何,他突然,就不那么做了。”
萧璟雯沉默,萧璟琰笑意盈盈地看着萧璟雯,“我虽在徽州,但是很多事情还是能听说的,这些事情我能听说,那南宫羽自然也能听说,南宫淳今年二十有四,他是弱冠之时被立为皇太子的,那么到现在,他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坐了四年了,南宫羽当初为皇太子时,在那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十五年,那种滋味,他再清楚不过了。”
萧璟雯突然就全部都明白了。
南宫竞有意放权给南宫淳,实则就是在帮助皇太子壮大他的势力,皇太子的势力一旦急剧膨大,那么受威胁的人第一个就是皇帝。
南宫羽自己在皇太子之位上坐了十五年,期间的不甘和屈辱他自然是历历在目,正因为皇位上得艰辛,那么他放权,似乎也要等到年逾花甲,那么这时候问题就来了,南宫淳真的有那个气度,在皇太子之位上再坐十年吗?
答案不言而喻,南宫竞放权,加上南宫淳自己本身就蓄积了一定的势力,按照南宫淳的性格,弑父夺位的可能并不低。
而当年南宫怀稷退位一事是否存在其他内幕,除了南宫羽和南宫怀稷两个当事人以外,谁也不曾知晓。
皇子们都逐渐长成,各自收拢了多方势力,皇权开始变得岌岌可危,南宫羽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主要应该去防范何人,南宫竞和南宫淳便是他眼中最难平的沙子。
也正是因为南宫羽将心思放在了南宫淳和南宫竞身上,南宫轩才有了可乘之机。
果然,苍蝇只叮有缝的蛋,南宫轩这只苍蝇可真是会找地方!
“哥,所以你回来是来做什么的?我不信南宫竞会无缘无故把你调回建宁却不让你干活,除非你是被革职了!”
萧璟雯站在萧璟琰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长椅上的萧璟琰,萧璟琰笑,“五妹妹,你大哥我什么本事你不知道?从来就只有求着我为官的,还没人胆敢革去我的乌纱帽呢!”
这句话确实无假,萧璟琰是安盛建国百余年来,唯一一个连中三元的文状元,但是这个文状元人优秀却也是个怪东西,好好的建宁不待,非要请旨去徽州那种鸟不拉屎雁不留痕的鬼地方。
“所以大哥,你回来干嘛的?”
萧璟雯实在是很难苟同自己大哥的肆意妄为,别人寒窗十载想要考取功名,他暖窗十载只为去体验百姓疾苦做个父母官,为了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另外一件事情”,萧璟琰起身,指了指身边的一切,“璟雯,人和人生而平等,你觉得这一句话,对吗?”
萧璟雯有些疑惑,“为何突然这么问?”
“有的人出生就背负了我们难以理解的重担,就好比寒窗十年,有的人真的是寒窗,十年也是十年,可是出生在建宁的人,真的是寒窗?真的花了十年吗?”
萧璟琰当年连中三元还离开建宁,就是因为不能接受当年殿试时,南宫羽说出的那句,“人和人生而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