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进行的过程中,展浩始终面色阴沉地盯着展太太的背影。
可以理解。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从见面开始就像bb机似的没停过的王熊猫竟然也没有和她交谈,三个人并排坐着,气氛凝重得像是在参加葬礼。
程九珠又对拍卖会没什么兴趣，只好无聊地拿出手机刷着微博。
自从上次她在自己的账号发了那篇澄清的小作文之后，私信里谩骂她的人少了很多,粉丝们鼓励支持的留言占领了热评，她看着心里就一阵暖洋洋的。
她搜了搜王连翔的新闻,发现当初登上了热搜的事件，短短几天就已经鲜少人讨论。
王连翔骤然离世，程九珠对他的控告自然也被撤销，她没有追究王连翔母亲在派出所对她动手这件事,自然她和秦律师的合作也已经结束，秦律师也不能再参与这件案子相关信息的获取。
网上的消息少之又少,可偏偏她自己也想知道后续。
程九珠突然想起自己那天在派出所曾经加过一位姓钟的年轻警察的微信，于是她找到他的微信头像点开,斟酌片刻,在对话框里输入——【钟警官您好,我是王连翔坠楼案的那位相关人程九珠,请问现在案子的调查有什么进展吗？】
钟警官大约是不忙的，很快就给她回复。
【钟警官：谢天谢地,程小姐，我都忘了加过你微信这回事了。今天我们给你打了一上午电话，都是不在服务区的状态,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回来一查才知道原来你出国了。】
【程九珠：抱歉，是我临时有个工作，现在人在俄罗斯。】
【程九珠：有什么事吗？】
【钟警官：我给你发篇文章过去。】
程九珠很快收到了一个链接，她打开，发现链接文章的内容是一则去年的新闻。
新闻的主角是一个年轻的在校学生，化名婷婷。婷婷是本市大学城内的某大学护理专业的学生，有一天晚上她的室友回到宿舍，发现婷婷竟然在洗手间的管道上吊自杀。很快警察到了现场，在现场发现婷婷的脚边有一封遗书。遗书里，婷婷用混乱的文字讲述了自己被学校老师性侵的经过，以及事后发现自己怀孕的恐惧。警察在尸检的中还发现，婷婷在自杀前三天刚做过药物流产。根据调查，婷婷的自杀事实成立，她遗书中提到的那位老师在接受调查的时候表示，自己和婷婷是正常交往，而不是所谓的“性侵”，他提供了大量两个人发生关系时的照片给警方，甚至还有录音和视频，警方也去过两人曾经开房的宾馆提取监控，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所有现有的证据不能证明婷婷曾经被性侵，警方只能撤销对这位老师的调查。
但是就在停止调查的一周后，这个老师就在曾经和婷婷住过的那个宾馆房间上吊自杀了。也在浴室，就在排风扇的下方。在他的尸体旁边同样有一封遗书，里面写满了对婷婷的忏悔，遗书的内容和他之前给警察的口供完全相反，他承认了自己利用婷婷家庭困难这点，用学校奖学金座位威胁，逼迫婷婷和他发生关系，并且还拍照录像，长期胁迫她，给她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压力。在得知婷婷怀孕后，他又亲自给她买了流产的药物灌她吃下，才有了自杀前三天流产的事。
这大概就是压倒婷婷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以为这是一场人渣对自己的良心进行的审判，可随着警方的进一步调查，他们竟然发现老师的死可能并不是自杀这么简单。在案发当天，有人曾经看到老师和一个年轻女人亲密地走在一起，时间是死亡前的两个小时。而宾馆的监控录像也显示，在死者独自开房后半小时，曾有一个年轻女人搭乘电梯到达死者所在的楼层，并且在一小时后离开。但因为那女人带着帽子和口罩，且一直低着头，所以并没有拍到她的相貌。
文章是一年前的，最后也只是说案件正在调查中，并没有说调查结果。
程九珠看完这篇文章，也大概猜到了钟警官的意图。
【程九珠：王连翔的案子难道和这个有关？】
【钟警官：当年那个凶手到现在都还没有抓到，而且我们现在已经确认，王连翔并不是自杀。这两起案子有太多相似之处，现在所里已经成立了专案小组，暂时将两起案子合并为同一凶手展开调查。】
【程九珠：……这也太刺激了吧。】
【钟警官：你什么时候回国？回来以后来趟派出所吧。】
【程九珠：明天晚上的飞机，后天早上到芜城。那就后天上午吧，我回家放下东西就联系您。】
【钟警官：谢谢你的配合，注意安全。】
程九珠相信，他说的“注意安全”不是一句简单的寒暄，而是真的在提醒她。
之前程九珠一直以为，是有人在借着她转移视线，实则是为报和王连翔的私仇而杀了他，现在钟警官提出了另一种可能，这种可能让她意识到，有一个熟悉他们之间发生的事的连环杀手就潜伏在自己的身边，而且这个凶手还曾经在一年前就已经完成了一次完美的犯罪。
凶手是和王连翔有私仇，还是在满足自己亲手审判犯罪的私欲？
程九珠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至于拍卖会进行到哪里，她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gem，gem！”
王熊猫把她从自己的世界拉了出来。
程九珠如梦初醒一般，看着眼前正在退场的人潮，问：“拍卖会结束了？”她朝展太太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她还坐在原位，和旁边的男人低声交谈。
“我们先离场，去外面等着他们。”王熊猫指指门口的方向。
三人顺着人流走出会场，在二楼的一根粗壮的大理石柱子后面站定。
“他们两个好像也没有什么亲密的行为，不一定是出轨吧？”程九珠小声地说。
“还不亲密？”王熊猫低声惊呼，“刚才他俩都接吻了，你难道没看见吗？”
程九珠：“……啊？什么时候的事啊！”
“嗨，原来你没看见？我看你一直盯着那个方向啊，表情还怪严肃的。”
程九珠不好意思地抿唇：“我想我当时应该是在发呆……”
王熊猫一脸恨铁不成钢，给她解释道：“就在刚才，展太太旁边的男人给她拍了一块蓝宝石，展太太高兴得都快开花了，原地就给了他个热吻——真是没想到，她这种性格的人竟然能在公众场合和人热吻……”
后半句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但还是被程九珠听得清清楚楚。
“你怎么知道展太太什么性格？”她好奇地问。
“呃……”王熊猫面露尴尬，“我这不是看展浩成天拉个死人脸，就觉得他妈也肯定是这个性格嘛。”
说着，他余光瞥见门口两人走了出来，忙拉着程九珠和展浩躲在柱子后面，“快快，别被发现了。”
他伸手想去拽展浩，可展浩却像是双脚被钉在原地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会场门口的两人。
“喂！”
王熊猫着急地在柱子后面，手还拉着他西装下摆，“快进来！”
“没必要了。”
程九珠叹了口气，说，“展浩就是为了确认展太太是否出轨才跟进的拍卖会，现在既然已经确定是出轨，那就没必要躲躲藏藏的了。”
但话虽这么说，她却没有走出柱子后面——展太太和她也算有过一面之缘，待会儿如果她在旁边，场面可能会更加尴尬。
果然，原地站着的展浩比柱子还显眼，门口的两人很快就注意到了他。
展太太原本脸上的笑容在余光瞥到展浩的一瞬间僵住，倒是她旁边的年轻男人要淡定得多。
他直接走到展浩面前，双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目光和蔼：“你是展浩吗？初次见面，我叫瓦尔科夫，你可以叫我瓦尔。”
他的中文水平远逊于王熊猫，带着浓浓的俄罗斯口音，咬字十分用力。
瓦尔身高接近两米，棕发，面部轮廓很深，没有表情的时候是一副凶相，可带着表情又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你和我母亲是什么关系？”展浩开门见山。
瓦尔转头看了身后的展太太一眼，然后回答道：“我正在追求你的母亲。”
展浩嘴角嘲讽地上扬：“那恭喜你，开来你已经追到了。”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母亲的。”瓦尔认真地说，“不要怀疑我的诚意。”
“我没有怀疑你的诚意，我只是在怀疑我的母亲。”展浩的视线像两柄利剑，朝展太太直直地飞过去，“我不知道她是否还有作为别□□子的自我认知。”
他看向瓦尔，将对方脸上瞬间愣住的表情收在眼底。
“好像你还不知道，我的父亲还健在，而且身体健康，他们两个人并没有离婚。”
程九珠在柱子后面，看不见身后发生什么，但是从展浩听似平淡的声音中，她隐约能感觉出他正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