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别墅,程九珠再次看到管家老沈熟悉的面孔,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现在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住吗？”她问展浩。
“没人住这里,现在空着。”他回答道。
“那展先生和展太太……”程九珠小心地问。
“暂时分居。”
是啊,唱戏的人都没了，还要戏台子做什么呢？
两人跟着老沈一起到了仓库门口。
“上次你们这些人都走得这么急，一些东西放在客厅里面也不收拾,如果没人住，东西不用,放也放坏了，想想它摆在那儿也是落满灰尘，不如就干脆都放在了仓库里，到时候如果你们谁还想来住,至少拿出来摆上也还是崭新的。”老沈一边找，一边嘴里念叨着。
他看上去像是把别墅里的所有贵重一点的装饰都收了起来,满满地堆了一仓库。不过好在都分门别类装进了箱子里，找起来也比较方便。
展浩靠在门口,烟夹在手指间,但没有点燃。
“找到了。”
老沈用了个小推车,把展柜放在上面,推到仓库中间。
展柜的外层蒙着红布，老沈弯腰抓着一角,用力掀开——
“姑娘，过来看看吧，我当时搬得很小心,应该没碰坏什么零件。”老沈站在一边，欣赏地看着展柜里的陈设，“那天晚上我在旁边看着，灯一打开，真的太漂亮了。本来以为是戒指比较亮，后来关了灯才知道，原来钻石就那么小一点，全都是灯光的功劳。”
改了三十多版的作品，而且是程九珠设计的第一个微型景观，这里面用了多少心思，多少努力，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走到展柜面前，手指在边缘轻轻划过：“其实当时设计的时候，还考虑到以后可以注进去水，将展柜变成鱼缸的想法，所以这里面所有材料都是防水且无毒的。”
她将展柜通电，按下底座下面的开关。
“哇。”展柜内部再次亮起，一旁的老沈忍不住惊叹一声。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程小姐，我能拍张照吗？”
“当然可以。”程九珠点头。
她打开三束聚光灯，除了上次被王培源故意弄坏的那盏以外，其他的都还是完好的。
“沈管家，麻烦借用一下2.3的螺丝刀。”
“好！”老沈从仓库里找到大工具箱递给她，“给。”
程九珠从里面找出需要的工具，用螺丝刀将展柜的外层玻璃罩小心地拆开去下，将坏了的聚光灯拆下来，调整了一下剩下两盏灯的位置，最后她抬头看了眼仓库的灯泡，将载着展柜的小推车往前推了半米。
“展先生。”她回头看向展浩，“能不能借袖扣一用？”
她知道今天上午展浩在芜大有节课，中午看到他的时候，他是穿着衬衣和西装外套回来的。
展浩闻言，手伸进口袋里，递过来一对黑色的袖扣。
程九珠拿了其中一个，将它放在原本放钻戒的位置，再将玻璃罩小心地盖好。
展浩忍不住被她认真工作时的侧脸所吸引，目光落在她额角散落的发丝上——有点儿碍眼。
“咔哒。”没有了遥控器，她只能手动打开聚光灯。
两束灯光从不同的方向汇集到袖扣的表面，原本并不闪耀的袖扣在灯光的映衬□□积仿佛突然放大了两倍，因为两边有碎钻的缘故，中间黑色玛瑙石切割的边缘与棱角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老沈瞪大了眼睛，拿着手机在旁边“咔嚓咔嚓”地狂拍。
展浩眼里也闪过一丝欣赏：“这只袖扣的价格可以翻三倍不止了。”
可程九珠却还是意犹未尽：“果然两束灯光的效果还是不够啊。”
对于公主型切割的宝石，果然还是要增加到四束灯光才可以，只是灯光一多，光束的路线也容易暴露，就没有了震撼的效果。如果展示对象是这样的宝石，恐怕下面用来掩饰的装饰花就要多加几朵——
她正想着，展浩突然掀开展示柜的玻璃罩，将自己的袖扣拿了出来。
“不用费心了，我的袖扣暂时享受不了这么贵重的待遇。”他说。
“嗞——”
外面传来门铃的声音。
老沈放下手机，脸上表情还挺高兴的：“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来？”
三人走出仓库。
门口是两个陌生男人。
“哟，这是出什么事了？”老沈看到他俩，就立刻收起笑脸，小跑着过去，身后的程九珠和展浩也对视一眼，也快步跟上。
跑近了，也看清了两个人的长相。
左边那个带着戴着鸭舌帽，小麦色皮肤，国字脸，身材看上去孔武有力；右边是个瘦高个，细长眼，斜跨着个黑色的帆布包。
程九珠看向展浩，后者摇摇头，表示并不认识二人。
“小刘，小王，怎么了？”老沈认识这两个人，一边按下按钮打开大门，一边回头对展浩解释道，“展先生，这是片区派出所的民警，我都认识，您放心吧。”
说完又给这两个警察介绍，“这是房主，展先生，今天正好在家。”他问，“有什么事吗？”
前面那个国字脸的警察开口说道：“没什么，就是这两天有业主报案说家里失窃，想问问你们家里有没有丢东西。”
“没有。”老沈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还是去检查检查吧，以防万一。”那警察提醒道，“前面失窃的那家就是只丢了家里最贵重的花瓶，业主说是拍回来的，好几百万呢。”
“那我进去检查检查吧。”老沈将两人请进院内，院子里有休息的石桌石凳，两人就先在那儿坐下。
“那我去把展柜挪出来。”见没什么事，程九珠就对展浩说。
“我帮你。”展浩视线从两个警察身上收回。
两人回到仓库，用推车将展柜推到车边。
展浩将展柜小心地放在程九珠车的副驾驶座上。
程九珠在旁边伸着头看着，满脸担心。
“要不要给它系上安全带？”看她这么紧张，展浩忍不住开玩笑。
程九珠还当真了：“可以吗？”
展浩挑眉：“试试。”
他拉着安全带从展示柜上方绕过，斜着插入锁扣中。
“真的可以耶！”程九珠眼睛一亮，“这样就绝对没问题了！你太厉害了！”
展浩看她，自己救了她好几次，她都没这么高兴地夸过他，现在只不过是给展柜扣了个安全带，就被像个英雄一样崇拜。
真让人费解。
两人一前一后开车离开别墅，到了家，程九珠将展柜搬上楼，安放在了自家客厅里。
她还从鱼缸里捞了个彩色的玻璃珠子放在里面，灯光一开，连玻璃珠子都闪烁着钻石一样的光。
接下来的几天，程九珠和海伦一直在忙着为周日的汇报做分析表和ppt——就是这么变态，她接到了中赢天启那边打过来的电话，说每周一次的汇报必须以ppt的形式，这下她还要把所有纸质资料和画的草稿图都扫描进电脑里。
两人来回跑了好几次之后，梁超看不下去，直接给两人搬了一台扫描仪到她们工位。
“多谢了！”从玫瑰那件次之后，程九珠就对这个年轻人很有好感。
“我们办公室好不容易有两个漂亮姐姐，可不能累着你们。”梁超嬉笑着回道。
“嗡——”
突然有电话打进来。
程九珠看了一眼，是陌生号码。
“您好。”
“你好，我们这是东岗路派出所，请问你10月16号傍晚前后是不是来过朗士富庭三号区门牌是f6的别墅？”
程九珠反应了几秒，才想起那就是展浩家的别墅。
“是的，我和我的同事一起过去的，他是业主。”
“是展浩先生是吗？”
“是。”
“他家失窃了，物业也只登记了他的一个电话号码，我们打过，没有人接，既然你和他是同事，能找到他吗？”
“什么，失窃！”程九珠一愣，立刻回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公司，这样，我帮你们试着联系他吧。”
“你现在也来派出所一趟。”那边说。
程九珠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应道：“那好吧。”
挂了电话，她先去了展浩办公的六楼，被他的同事告知他有事出去了，程九珠要到了一个和他同行的同事的电话打了过去，幸运的是，电话很快接通，而且电话那边的人一听她要找展浩，就立刻叫她稍等一下。
片刻，电话那边传来展浩的声音。
“你好。”
“展先生，是我，程九珠。”程九珠找了个没人的茶水间，小声说到，“刚才你们家附近派出所的民警刚才打电话给我，说你们家失窃了，他们联系不到你，就找到了我，还让我也过去一趟——我猜是因为那天晚上我在大门口登记了号码，他们才找到我的。”
展浩沉默了两秒：“我马上要参加一个工业和信息化部的座谈会，走不开，等会儿我给我爸打电话，让他找人过去处理。”
“可是他们也让我过去一趟。”程九珠说。
“我这边大概要一个小时，你先过去，等我这边一结束我就去找你——”想起之前程九珠的遭遇，展浩又多嘱咐了一句，“在派出所呆着，别到处乱晃。”
于是程九珠只能暂时放下手里的工作，开车赶往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又等了二十分钟，才有人带她进去做笔录。
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失窃时间就是她和展浩一起去别墅的那晚。别墅的监控摄像头被全部砸烂，窃贼离开的时候开着一辆搬家公司专用的货车，车周围的窗户全被黑纸贴得严严实实。唯一露脸的是开车的司机——不是别人，正是别墅的管家，老沈。
。
原来是监守自盗。
“这个管家不仅拆了这一家的摄像头，沿途的所有摄像头他都拆了。”这就导致警察最后只有一张门口马路上摄像头捕捉到的画面，画面有些模糊。
副驾驶座上的人带着帽子口罩和墨镜，遮挡得严严实实
不过当他们把这张图给程九珠看的时候，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这不是你们派出所的警察吗？”她惊讶道。
“什么？”对面的警察瞬间变了脸色，“小姐，你对你说出的话可要负责任的。”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程九珠立刻指着图片解释道，“那天晚上我和展先生在仓库找东西，这个人和另一个男人按响了门铃。是管家去开的门，他还一下子叫出两人的名字，说他们是派出所的警察。这两个人说最近有业主报案家里失窃，就来问问展先生家有没有丢东西。因为当时管家肯定地说两人是警察，所以我和展先生也没有怀疑，就放他们进来了。后来管家进了别墅去检查有没有失窃，而我和展先生也把要拿的东西拿走就离开了。”
“当时这两个人也带了口罩和帽子吗？”
“没有。”程九珠回忆道，“其中一个人一米八多，方脸，带着鸭舌帽，就是副驾驶坐上的这个人。还有另一个高高瘦瘦的，身上背了一个很大的斜挎包。”
“你刚才说，管家叫了他们的名字？”
“不是名字，只是姓氏，一个姓刘，另一个姓王——”程九珠抿唇，“不过这两个姓氏可能也是随口编的。”
她有些懊恼地靠在椅背上，“如果那天晚上我能警觉一点就好了，那两个人也没穿警服，尤其是那个瘦高个，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像警察。”
现在想想，老沈的行为也确实有些奇怪，别墅只是十几天没有住人，物业费也没有欠缴，甚至每三天都有保洁来打扫卫生，他竟然以“怕东西老化”为理由，就把所有的贵重装饰都收了起来。
怕是那天晚上就已经打算好要下手了，她和展浩冷不丁地去了别墅，打乱了他的计划，于是就有了后面拿出戏。
“等会儿录完口供，再配合我们素描师画个画像。”民警说道。
程九珠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展浩赶到派出所的时候，程九珠还在里面画像，画完出来，就看到他站在派出所的大厅里，在和对面的陌生男人交谈。
看到她从里面走出来，展浩转身看向他。
她垂头丧气地走到他面前：“是管家监守自盗，那天晚上的警察根本不是警察，是小偷骗我们的。”
“这些我刚才都知道了。”展浩沉着脸，“不过好在那天晚上我们都看到了那两个小偷的长相，相信抓住他们也只是时间问题。”
“损失大吗？”她问。
“我还没回去看过，等会儿一起过去看看？”展浩说。
“好。”程九珠点了点头。
展浩程九珠和一个民警，另外还有华润法务部的小赵——就是刚才和展浩交谈的男人，四人一起去了别墅。
仓库都被搬空了。
程九珠看着前几天还满满当当，现在空空如也的仓库，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们是开搬家公司那样的货车来的，显然有备而来。”小赵皱着眉头说道，“虽然没有什么收藏品，但里面的装饰品、灯具都是全新的，算起来应该也有不少钱。”
他们从仓库转移到别墅内部。
客厅的沙发桌子都是大件倒是都还在，就是被人翻箱倒柜搞得歪七扭八。100英寸的电视被他们拆下来偷走了，还有全套的bose音响也原地蒸发。
小赵手上有装修时候家具的采购单，一项项对下来，他们已经偷走了价值几十万的电器。即使不是自己家失窃，程九珠还是感到了心痛的感觉。
可其实展浩看上去好像并不怎么在乎的样子——这，难道就是有钱人和贫民的区别吗！
“这里面最值钱的是什么？”程九珠忍不住问。
小赵翻了翻手里的ipad：“最值钱的……应该是书房里那套黄花梨木的家具。”
三人上楼找到书房，推开门，发现桌椅被人乱七八糟扔在地上，但所幸都还在。
程九珠走进去转了一圈，差点被地毯绊倒。
小赵拿着计算器：“这条地毯虽然小，但四万八，楼下茶几下面的地毯虽然面积大，但价格只是这条的一半——这些贼还真是不识货。”
程九珠：“……大概是因为电器比较好销赃吧，桌椅板凳虽然贵，但占地方还不好脱手。”
小赵恍然大悟，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你说得对。”
小赵在ipad上记录着损失的数额，程九珠转头想找展浩，发现他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走出书房，朝四周看过去，顺着走廊往前走，每路过一个房间，她都朝里面探脑袋看了看——二楼都是卧室，本来就没有人住的房间自然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都幸存了下来。
走廊的尽头就是上次程九珠和展浩躲过的小工具间，她本来没想过去，但刚一转身，就听见后面传来声音，于是她就又返了回去。
展浩就在工具间里坐着。
他背对着门口，坐在那张她曾经坐过的折叠椅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觉得可能真的是我把霉气传给你了。”
程九珠就这么靠在门框上，缓缓说道，“从一开始在酒店你救我，到后来在派出所、俄罗斯，你一直都在帮我，但是每次我和你一起的时候，你就会特别地倒霉。”
她自顾自地说着，“其实要说起来倒霉这种事算是玄学，封建迷信的事你们工科生可能不信，可现在连你家都被偷了，我觉得以后咱们还是尽量避免再见面吧，至少等我不那么倒霉以后，我们再做朋友——”
“如果说我们俩一起出现的时候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那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我的霉运传染给了你呢？”展浩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程九珠一愣，随后摇头道：“不，是我先倒霉的，所以肯定是我传染给了你。”
展浩闻言站了起来，一只手背在身后，走到她面前。
“记得我上次给你说过，这个工具间里的东西，是装修工人还没来得及收拾的一些工具和边角料吧？”
程九珠以为展浩要劝她，没想到他去竟然说了这么一句。
她点了点头。
展浩微微抿唇，她才注意到，他的两边脸颊竟然还两个很浅的酒窝。
他的长相偏硬朗，这样的酒窝突然出现，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可爱又腼腆。
“你之前做永生花剩下的那些材料也在里面。”
程九珠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能继续点头。
下一秒，他背在身后的手移到身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这个送给你。”
程九珠低头一看。
是一束小小的永生花。
花枝用铁丝扭在一起，比手掌大不了多少。
“刚才看到了，就随手做了一束，和你做的比不了，不过也算勉强能看吧。”
咚咚。
程九珠听到自己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两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课结束了！明天开始第三课咯~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伊芙芙芙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