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仙儿当夜便被下了大狱,从她屋子里搜出来的不仅有青魔手这一罪证,还有藏剑山庄的神兵鱼肠剑,华山派的紫霞神功秘籍。
若是仅如此怕是定不了她的罪,但林仙儿实在不够走运,她写给百晓生密谋污蔑李寻欢的信,就放在抽屉里还没来得及送。
这里面详细交代了她和龙啸云如何定罪李寻欢的计划,又委托百晓生在江湖上散布李寻欢就是梅花盗的消息。
若是没有这封信,府衙也不能拔萝卜带水,将梅花盗一网打尽。
兴云庄里的江湖人,有八成都被下了大狱,连同龙啸云在内。
一夜之间,大厦将倾。
第二日,林诗音看着门庭清冷的偌大宅院,完全没明白她的丈夫和她的义妹到底犯了什么大罪,竟是连夜被捉走了。
她身子羸弱,又鲜少出门,侍从们怕她悲伤过度,被问起来时俱是摇头,一问三不知。
到底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女儿家,一看这情形,林诗音当即便慌了神,匆忙跑去李寻欢下榻的客栈寻求帮助去了。
她知晓李寻欢回来的消息,对方迟迟未曾登门,许是近乡情怯。但林诗音本是不愿见他的,但大祸临头,乱了心神,她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这样去做。
下午时分,她带上帷帽携着儿子龙小云,便踏进了客栈的大厅里。
李寻欢本应很好找,他终日无所事事的坐在一楼喝酒,可今日却不见了踪影。
他被无情请到了府衙里,审判关于梅花盗一案。
林仙儿的信里字字句句都是要拖他下水,虽未成功,但无论如何他这个状况外的当事人都该来走趟流程。
与他一同被请来的,还有藏剑山庄的少主,游龙生。
林仙儿的姘头俱是梅花盗,而游龙生却不过是个备胎倒霉蛋,压箱底的宝物都送出去了,却连美人的手都没摸到过。
他从府衙里走出来,浑浑噩噩之际脑中只余下了一片混沌。
他心中的信仰,那位纯洁无垢的仙女,原是个人尽可夫的□□,整座兴云庄的江湖人里知晓,却只有他一人被蒙在鼓里。
心中有什么东西碎掉了,是美好的梦,是虔诚的信仰。
游龙生携着无情归还的鱼肠剑离开之时,已然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他摇晃在街头闹市,不知今夕,不知己何,他的魂魄早已随着幻想的破灭,一同消失了。
就在此时,几个穿着金袍的江湖人与之擦肩而过时,被游龙生不小心撞到了肩膀。
为首的男人当即大喝一声:“你小子敢撞爷爷我!”
语罢,一串铜钱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游龙生的头顶。
于此,他终于站住了,也被这声大喝拉回了神。
“你赶紧跪下来给爷爷磕头道歉,别怪爷爷我没提醒你,金钱落地,人头不保!”
言下之意,便是让游龙生顶着头上的铜钱下跪磕头,可但凡磕头又如何不会弄掉头上的铜钱?
不过是变着法子即折磨这位年轻少主,又想要他的命罢了。
游龙生浑浑噩噩的转过身来,甫一晃动,头上的一串铜钱便滚滚落了地。
清脆叮当的响动,宛如无常勾魂的前奏,年轻的少主白着脸,满眼的绝望。
“我,我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如果你们杀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挣扎且怯懦着开言。
语罢,便见那几个金袍人哄堂大笑开来。
“我倒要看看一个日薄西山的山庄少主,又能怎么不放过我们金钱帮!都给我上,杀了这个小白脸!”
有地头蛇闹事,这片区域瞬间被清空了开来,慕珂拎着串糖葫芦穿街而过时,正好走到了这群人的跟前。
到底是江湖世家的少主,游龙生还是有几分武功底子的,奈何他资质平庸又招架不住这么多人的围攻,很快便败下了阵来。
他狼狈的滚落在慕珂的脚边,一只血手颤颤巍巍的抓住姑娘的裙角。
“救……救我。”
话音刚落,游龙生头一歪,便昏在了姑娘的脚边。
金钱帮的几人,本打算若有人敢插手管他们的事,便一起结果了就是了,没成想一入目的便是个花容月貌的姑娘。
看直眼的同时也张红了脸。
人人都在看美人,没有人顾得上再去给游龙生补刀。
姑娘慢吞吞的将脚挪开,粉色的罗裙上染了大片的血迹,好不碍眼。
慕珂蹙着眉,狠狠的踹了游龙生一脚,没成想却是把鞋子也跟着弄脏了。
“美人别生气,我家里有很多好看的衣裳,等我杀了这小子,你跟我回家,保准你日日都有新衣服穿!”
金钱帮众人为首的是个浪荡的公子哥,他叫上官飞,是帮主的亲生儿子。
此时,这男子正垂涎的看着慕珂,满眼的色—欲。
慕珂看着他,盈盈如水的眸光落在男人的身上,只一眼便让其浑身酥麻。
“这个弄脏我衣服的坏东西怎么你们了,你们为什么要杀他?”
慕珂只以为他们是寻常的江湖斗殴,就如同她从前在大唐时被敌对阵营的人围攻一样。
她不晓得眼前人的恶行,也不明白脚边人的无辜,问出这样的话,只是纯属觉得好奇罢了。
见美人搭话,上官飞也顾不得补刀,殷勤的走到慕珂的身边,笑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他自是不可能说游龙生撞了他一下,自己就要结果对方的性命这种话。
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转,一套谎言在心底便编织好了。
“美人有所不知,这小子是林仙儿的姘头,保不齐也是梅花盗之一,我这是在替天行道。”
若是往日,慕珂自是觉得'这套说辞没问题的,但与无情接触的久了,她的心里也逐渐有了府衙的概念。
“他是梅花盗,那你们把他送到官府吧,当街杀人不好,清理起来太麻烦了,你看弄得旁边酒楼的客人都跑光了。”
当街杀人不好这句话,不过是慕珂对他人的要求罢了,若是有人敢惹她,这套说辞分分钟会被她抛到脑后,就算是在皇宫,她也会杀出一条血路来。
美人在前,上官飞被迷的晕头转向,除了只会道声好,其他的一概不晓。
两个帮众得了他的吩咐,抬起游龙生便朝着府衙离开了。
慕珂自觉事情已经解决了,抬脚欲要离开,没成想那不长眼的上官飞却是拦着不想她离开。
“美人这是要去哪,不是说好要跟我回家换衣服吗?”
换衣服是假,脱衣服是真。
慕珂歪了歪头,满目的疑惑和懵懂:“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回家了?”
语罢,绕过他又要往前走。
见被拒绝,上官飞一扫先前的温柔,色咪咪的同时,神情也跟着阴狠了起来。
“小美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动粗了!”
上官飞说罢,便携着自己的随从一拥而上朝着慕珂扑来。
慕珂随手扔掉手里的糖葫芦,身后的长剑伴随着寒铁的嗡鸣之声,瞬间出了鞘。
一剑西来,雷霆若均,极致的灿烂与辉煌在她的手中绽开。
顷刻间几具尸体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啊……都说了当街杀人不好,谁让你们非要拦我。你说想带我回家给我换衣服,应该不是个坏人,但你惹我不高兴了,所以我就杀了你。别担心,我不会守尸的,等我离开了,你们就回家吧。”
慕珂对着上官飞的尸身言罢,便轻轻抖了抖双剑上的血花,霎那间泛着寒芒的剑身已然崭新如初。
她负好剑,走到墙根捡起那串被自己丢在地上的糖葫芦,粘稠的糖衣沾染了尘土,污秽到无法入口。
尽管如此,她却也舍不得放下。
恰在此时,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慕珂抬头看去,一入目的便是一双似曾相识的桃花眼。
那是个身影清隽的男人,他斜倚在酒楼的窗檐,一派潇洒不羁的风流神韵。
他的眼睛十分好看,灿若星辰,仿似含情,偏生在了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容上,好不可惜。
见慕珂看过来,他抬起手中的酒杯示意,旋即便一饮而下。
也算是打了个招呼。
慕珂觉得他这样的举动很有趣,于是也握着糖葫芦朝他挥了挥了。
你来我往,无声之中便完成了交流。
男人将酒杯放好,旋即倚在窗台,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
“姑娘可知你杀的是何人?”
男人仍是笑眯眯的,漆黑的眸底一派深沉。
“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慕珂是个初到保定城的外乡人,对于金钱帮这个毒瘤全然不知。
于是楼上的公子便带着看好戏的神色,笑眯眯的给她讲了上官飞的身份,以及科普了一下金钱帮的势力范围有多大,上官金虹的武功有多高。
语罢,他便见慕珂满脸的沉思。
如此才对,到底是个小姑娘,再怎么天不怕地不怕,也该明白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上官飞的死讯一旦传出去,超不过一个时辰,小姑娘便该遭到全城的围捕了。
……
然而,姑娘的反应却与他想象中全然不同。
姑娘沉吟良久,终于回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就杀了他一次,又不是堵在复活点让他起不来,没道理那么大的仇气。”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况且,我可是第一雷电法王,他们连装备都没穿,我就不信谁能杀的了我。”
话音落下,姑娘笑了开来,水色的柔光在眼底荡漾开来,晶莹透亮的双眸,仿似万千星辰齐坠深潭。
美景尽收眼底,男人喉头一哽,忽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