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里满是阴霾与深渊,暗不见光,令人望而生畏。
眼睛的主人被几人压住手脚,趴在一堆散落的书本上。他身上青紫一片,双眼死死地盯着门口,一度令宿槐有种自己被他看见了的错觉。
只是她转眸看向另外几人,却是依然继续脚下的动作,对她造成的响动并没有半点反应。
宿槐再转眸看向那人时,那人已经把视线收回,只沉默地看着脏污的地面。
站在旁边对他拳打脚踢的是个染着一头金发的少年,长得也算人模人样,只是脸色苍白无力,眼窝深陷,显然又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公子哥一个。
此刻,他一手捂着另一只渗着血的手臂,愤怒地不停踢着地上那个身形瘦弱的少年,嘴里还边骂着:“贱/种,你妈那个老荡/妇整天舔着那张老脸四处勾引男人,生的你也跟她一个贱样,连老子看上的女人都给勾走了。”说着,犹不解恨,又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旁边那个化着浓妆的女生有些出神的看着地上那人的脸,看起来有些恍惚。
那金毛发觉她的出神,神情不爽地伸手揽住了她。
“怎么,你也看上这张小白脸了?心疼?嗯?”
力道有些大,箍得女生有些吃疼地微皱起眉。不过她虽然心里不满,却是不敢表达出来。她顺从的依偎在金毛身上,手抚上他的胸口,柔弱道:“路哥,菁菁怎么看上这么个人呢。菁菁整颗心可都在路哥身上呢,我可不是清清……”话没说完,整个人忽然被大力推开。她反应不及,踉跄几步便直接栽倒在地。
“我不是说过别在我面前提到这个人吗?!滚!”
说完也不顾地上那个女生,又抬脚踢那个少年,看来是把气都撒在他身上了。
清清?宿槐挑眉,微微偏头斜睨了旁边那个女生一眼。
女生模样清纯可人,看起来很让人有保护欲。
她早就躲在这里了,从宿槐来到这个幻境开始。
宿槐只是瞥了她一眼又继续看着教室里。这种楚楚可怜的画风她可接受不来,也没必要关注。
打了一会后,金毛终于解气了。他踢了踢地上那个已经半死不活的少年,啧了一声,嫌弃地把脚往一旁的一位跟班的衣服上擦了擦。
“今天就先到这里。褚枯,你以后最好避开点老子。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完“呸”了一声,带着跟班转身走了,地上那个女生赶紧跟了过去。
走到门口看见那个女生时,他不屑地瞄了她一眼,“陈清清,你别以为老子看得上你就可以蹬鼻子上脸。还真以为老子非你不可啊,长得一副可怜兮兮样,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事?你要真不愿意就直说,搞得好像是老子逼你做那些事似的。”说完看也不看陈清清瞬间煞白的小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名叫菁菁的那个女生也不屑地瞥了她一眼,“都是卖的,真以为就你自己特别,以为就你是被迫的,整天的都看不起谁呢?一副清高样,你以为褚枯看得上你啊?整天倒贴,绿茶。”说完也跟上前面人走了。
陈清清紧咬下唇,一双水灵眼睛泫然欲泣。她瞪了眼几人的背影,转身走进了教室里。
那个叫褚枯的少年已经起身。他强忍着身上痛意,动作迟缓的捡着地上的书。
忽然,一片阴影挡住了他。陈清清站在少年面前,见自己的出现没有使少年有一丝反应,有些不满。
她咬了下嘴唇,对着正低头捡书的褚枯说:“褚同学,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对你…我已经告诉过他不要纠缠我了。”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她脸色有些扭曲,语气却还是温温柔柔:“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受到伤害,可是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说到这,语气里都带着哭声了。
宿槐早已经坐在旁边一张桌子上,掏出之前问初玖要的糖葫芦吃起来了。边吃还不忘吐槽道:“哎呦呦~瞧这可怜劲~奴家都有点愧疚了~”
少年还是没有理她。
陈清清气极,咬咬牙,又娇声道:“哎呀,褚同学,你的书怎么脏了?清清也来帮忙好了。”
宿槐:哎呦喂~这段数,有点俗呀~
她手还没碰到书,少年冷冷地声音传来:“滚。”
宿槐:“…”(以为是个哑巴原来还会说话啊…)
陈清清:“…”
陈清清眼角泛泪,语带哭声说:“褚枯,我只是想跟你交朋友而已,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只有我愿意跟你做朋友了,不是吗?!”顿了顿,她又柔声说:“你不要在意他们对你的看法,他们只是不了解你……”
空气一片安静。
“褚枯,你要我怎样我都可以的,我绝不会有任何怨言!”陈清清的声音很是诚恳。
“……”
宿槐简直要笑颠了:“娘啊喂~这小姑娘挺厉害的哇~对着根木头也能尬聊下去……啧啧~那他要让你死如何?”
“那你就去死。”仿佛是听到了宿槐的话似的,褚枯忽然吐出一句话。
陈清清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大概是意想不到他会这样说。她自觉受到了侮辱:“褚同学,我只是可怜你,想跟你做朋友!你不愿意,也没必要这么咒我吧!自己被同学排挤,怪得了谁?”说完哭着跑出去了。
少年对于她的离开根本无动于衷,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书本。书本已经很烂了,有的被撕得粉碎,沾染了一些脏污的脚印。
他沉默地看着那些脚印,“滴答”一声,一滴水珠落到了书本上。宿槐怔了一瞬,沉默地看着少年微微颤抖的瘦削身影。
宿槐叹了一声,褚枯猛的抬起头,与少年视线对上的那瞬间,周围景象瞬息万变。
………
宿槐终于回到现实,回到了现在的时空。她方才应是陷入了那少年——也就是那鬼物的回忆里。
当鬼物对某样东西或者某个事物拥有了执念时,他会为了能拥有这样事物而开始疯狂的掠夺与占有,不惜一切代价。
同理,如若他对过去某段回忆,某个地方有着执念亦或者怨恨,当这只鬼物足够强大,执念或怨恨足够深切的话,他是有能力将他所经历的过去以幻象的形式重现的。只是这种幻境有时并不是他主动幻化的,更甚者是他很排斥的。
幻境会随着记忆的深刻程度而无规律地不断重现,而这只鬼物也会不断地陷入这种痛苦的回忆中,被迫感受一遍又一遍的折磨,仿若凌迟。
如果有人不慎进入他所执着的那个地方,就有可能被幻境带进他的过去里。当然,能否进去,这得看那鬼的态度。
很显然,追着那鬼物来到这里的宿槐,想来是被“邀请”进他的幻境里——虽说并不是他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