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冥婚?生人献祭,亡者寻姻;红烛白蜡,阴间夫妻。
民间有种专为未婚早逝的子女寻找“门当户对”的未婚男女,与其结门鬼亲的风俗,便是所谓的“冥婚”。一般都是男方父母为早逝的儿子寻找另一方——为了不让自己孩子在阴间太过孤单故而替他寻个伴,当然,也有为了消除亡者的怨气而寻的缘故。
冥婚有两种,分为活人和死人。
一般冥婚双方都是未婚早逝。双方父母会替孩子细心挑选,选定一个满意的对象。若是双方父母皆有意于对方,则此事可议;若是有一方不满意的,则此事作废。然而,女尸难求,年轻漂亮又未婚的女尸更是难上加难。若是正好有符合要求的,价格也是高得很,堪称天价。
一些家里条件比较差的,买不起好的,便会走些旁门左道,通过某些鬼媒婆,以某些可连接阴阳的通灵物为媒介,令某些特定的生人拾得,从而在不知不觉中与亡者签订血媒。
“人偶空有人形躯体,而无灵魂,最易被那些个孤魂野鬼寄体。当然,其中也有灵物,只不过更多时候是孤鬼,而孤鬼中又以怨鬼居多。”宿槐懒洋洋地卧在躺椅上,边往嘴里丢了颗话梅,边随意地划拉着宿莳手机里的短信。
“人偶肖人,常被人们视做其主人的替身傀儡。无论消灾避难,亦或者婚嫁丧娶,皆可用此人形布偶代替。你看见的那个嫁衣人偶,估计便是被当做与亡者结阴亲,立血媒的灵媒物介了。”
宿莳皱眉,“可我并没有碰到她…”
“既是灵物,遇之必伤;触之则应,视之则憧。”初玖在一旁端着茶杯边翻着手边的经文,淡声说道。
宿莳的脸有些煞白了。他勉强稳住心神,沉声道:“想我堂堂驱鬼师,还怕这些个小伎俩么?分分钟端了他…”
“莫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宿槐将手机递给他,手指轻点下唇,饶有兴趣地说,“不过,依你这么说,有人看上你了呀~有趣,有趣。”
宿莳简直有苦说不出,“我都不知什么时候,天天窝宿舍,好不容易出门一趟还就这么倒霉了…”
宿槐对于冥婚这事其实并不如何关注,她更在意的是那个嫁衣人偶,“你说那个人偶与我很是相似么?”
宿莳点头。
宿槐垂下眼眸,若有所思。她出神地摩挲着手上戴着的碧色玉镯,喃喃自语道:“是么…嫁衣人偶…”语带怀思,风犹不语。
………
几人其实对冥婚这事都不太在意,毕竟作为驱鬼师,经历的事千奇百怪,冥婚这种危险系数较低的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加上这几日宿莳身上都没有发生什么异样,因此也就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也不知宿槐怎么做到的,原中内褚枯的那部分鬼煞之气基本已经消弭殆尽——或许是被他自己隐藏收敛了,又或者是于无形中被净化了。总之,岁月难得,庭前静好。
几人的驱鬼任务已完成,也是时候离开了。
明玑前几日回来过一次,就简单收拾了些行李,又走了。说是要与朋友去四处旅游,又想去看望明璇师叔,于是现在就到了安清市,正在明璇师叔朋友的家里做客。
初玖也已经在准备收拾行李了,准备再待三日,届时若是煞气不在复沓,便可启程归寺了。宿莳则没有半点离开的样子。
宿槐问过他:不准备回家么?不想家么?
彼时的宿莳只是垂眸一笑,平淡的说:“我是被一个老人在荒野捡到的,我不记得我的从前,与现在的那个所谓的家也已并无任何干系了。与那些人,只不过是萍水相逢,再见路人。”前路漫漫,来生凄凄;无家可归,无枝可依。
远方的夕阳无限,暮色瑰丽。橙红色的晚霞打在他的侧脸上,衬得他的眼眸愈加深邃,宛如深水暗潭,不见明光。他用最是平常不过的语气说了这么一段话,宿槐却只觉心戚戚然。
桃李春风十几载,只余桑榆残照。
梦里不知身是客,只余一晌贪欢。
她与他们,都是入局人。一梦千载,万古三秋。不知何时入梦来,不知何时离梦去。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无波,好似顺遂无比了。只是,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来自宿莳宿养的老家的一通电话,终是打破了这暂时的宁静。
而宿莳接通了电话,在听得对面的人的话语后,他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而一挂电话,他便开始收拾东西了。宿槐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不过她也发觉事情的严重性了。
“怎么,出事了?”
宿莳点头,手里动作不停,“说是师父重病,让我赶紧回去。”他的一身驱鬼功夫并非他师傅教的,而是他本身便会的。只不过他师傅正好缺一个徒弟,而他则需要一个住所,两人便一拍即合,成为师徒了。说是他师傅,其实真正说起来更算是房东。
宿槐了然点头,随即又问道:“需要帮忙么?”
宿莳蓦地停下手中动作,随后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触到宿槐迷惑的眼光后,又低低地垂了下去。
“不用,小事而已。”话语里带着落寞。随即又像是怕宿槐发觉,忙东张西望转移话题道:“初玖不是说去买晚餐么,怎么还不回来…”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钥匙插/入孔的声音,随即“咔嚓”一声,门应声而开。
宿槐挑眉,意味深长道:“果然白天莫说人,晚上莫说鬼啊~”
宿莳干笑一声,手中行李箱“咔哒”一声,锁栓落下。
他走到玄关处换了鞋,拎起行李箱,只低低说了句“我先走了,晚会聊。”转身便关门离开了。
初玖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一系列操作,有些摸不清头脑。他边拎着木制饭盒往桌边走去,边奇怪道:“不是说要晚点走么?怎的走的这么急?”
宿槐盯着门口的方向,漫不经心道:“他师父病了,他回去看看。”
初玖了然点头,随即打开饭盒,将里面的菜食取出,放至桌面。
“可惜我这桌饭菜,他没机会享受了。”嘴上虽说着可惜,话语里却没带多少感情。
宿槐轻轻弯唇,声音凉凉道:“虚伪。”
初玖则笑而不语,只催着她趁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