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宿莳当机立断用槐花颂幻化成驱魔剑。剑身为源,剑柄为势,剑头为眼制出了个五行芒阵,勉强抵住了正步步紧逼的白槐丛,堪堪与其打成平局。
本以为将会是一场硬战,然而还未撑多久,他便发现白槐阵势稍有变弱之态,正是他反击的好时机,于是便趁机捏诀准备破阵。
然而不过一眨眼功夫,眼前倏有白雾渐起,隐约朦胧,似有两道萤萤的光影自肩处飞掠而过。不消一会儿,白雾便覆盖了整个槐阵,四周仿若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色,如有轻纱细垂。
宿莳心觉有诈,手指捏诀速度加快,口中驱魔咒亦随之念得愈加快速。白雾四散的速度很快,顷刻间便笼罩至他的身旁。
耳边似乎贴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轻声呼唤着,“初莳…初莳呀…你倒是看看奴家呀~”
随即又忽觉似有东西在骚挠着他的脖颈,指尖轻勾,带来丝丝痒意。
宿莳双目紧闭,作势心无旁骛地继续念着诀,只是愈加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微微颤抖的身形却是出卖了他。
“来嘛~阿莳~来呀…”
女人娇嗔轻语,又悄然将纤手慢慢地自他t恤下摆伸进。她手指轻点,细滑如凝脂的皓腕触及宿莳背部有些粗糙的皮肤,带来阵阵的酥麻。
“哎呀呀~小公子~你怎的不理会奴家了?莫不是…外头有别的相好了?奴家想你…可是想的好苦啊…”女人语带幽怨,说到最后,声音渐凉。
“你是谁?!”
宿莳猛的甩开她的手,睁开眼语气凌厉地问道。只是待看及眼前人的模样,他却是愣住了。
“我是谁?我是谁难道你还不清楚么~”
眼前的女人穿着一袭红衣,青丝飘舞,竟是与宿槐一般的模样,柳眉凤眼,红唇梅钿。便是连她眼角的鬼纹,唇角勾起的弧度都如出一辙。只她那眼角一滴泪痣,几分不近人情的模样却是宿槐未曾有的。
“竟是连奴家都忘了…初莳…你可真无情。”
‘宿槐’笑容淡下,瞳孔瞬间冷漠。她阖了阖眼,复又睁开。瞥了一眼下边正冷眼望过来的宿槐,她唇角轻扬,笑容重新挂上,眼眸里又重新被虚伪的笑意覆满。
她倏地抬起手,手心向上,掌心微弯对着宿莳,五指聚拢开来。眸光潋滟,红唇微微凑近掌心,檀口轻启,吹出几缕白烟。
宿莳尚未来得及反应,便有片片红槐伴着丝丝缕缕的白雾猛的吹向他。
下一秒,困意来袭。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也只来得及听见这个‘宿槐’的只言片语,内里带着深深的蛊惑:“睡吧,梦里,有你欲寻之往。你曾遗失之物,你曾执着之人…一切皆有因,万事皆有果。”
……
耳边倏地响起潺潺流水声,清脆悦耳。
宿莳猛的睁开眼,却是发现自己此刻正站在一处僻野小林里,身旁隐约有条大河流经。抬头却见眼前白朦一片,浓雾弥散,近处的竹木皆是轮廓晦暗,如隔云端。忽有轻风拂过,白雾散去,眼前的一切便都豁然开朗了。
他方才所见的竹木是属于对岸的一片野林的,与自己此时所处的地方各自分属于这条河的两岸。他似乎身处的是一个小镇的边缘,虽然也是片林地,但隐约还有光点。隔岸灯火通明,与另一端荒凉阴暗的野林显然成了两个极端。
抬步正欲前行,却是“扑通”一声瘫软在地。宿莳此时才发觉自己竟是浑身乏力,有些疲累。他抬手捏了捏脸,忽觉有哪里不对劲,他疑惑的将手伸到眼前一看,竟是双小孩子的手!再往下一看,竟是看到只属于小孩童的身体!
他这是变成小孩子了…?!
宿莳有些不明所以,又有些不可思议,自己这是被那‘宿槐’变小丢到她编织的幻境里头了?亦或者是…真如她所说,这是他过往的经历?
思及此,宿莳面色一沉,强自抑制住内心隐隐有些喷薄的叫嚣。他按捺住内心莫名的不安,稳了稳心神,过了会勉强适应了小孩子的身体,这才抬步顺着河边漫步走去。
这片林地看似很小,实际身处其中却是难穷其尽。宿莳本是以林里的某个光点为目标直线前进的,然而走了许久之后,他忽然恍然自己似乎未曾离光点有近半步的距离。
倒是眼前林子显得愈来愈暗,方才本还看得见隐隐月光,到此时竟是半点光也不透了。
宿莳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周围高大粗壮的树木密密麻麻的堆挤成了一个圆圈,只是却未曾有一棵树敢越进圈子里半步,似乎自有一个规矩。
远处忽然传来低低的唢呐声和喇叭声,似是农村办红白喜事讲究敲锣打鼓的热闹。可在这阴暗的林子里并不显得多热闹,反倒透着股阴森诡异。正侧耳细听间,又有隐隐的女鬼哭丧声自另一侧传来,幽怨凄恻,哀转婉绝,久不消弭。宿莳只觉周身气温骤降,耳边阴风阵阵,哭啸的冷风冰凉刺骨。
宿莳心觉不妙,自己该不会这么倒霉,遇到鬼娶亲了吧?!
鬼娶亲,身魂离。这鬼娶亲可是鬼四煞之首,生者遇之,十死九痴。
抬脚正欲往圈子外围退去,宿莳却惊觉自己双脚此时竟是动弹不得了。合掌欲催动槐花颂,槐花颂却无半点反应。耳边鬼声愈来愈近,宿莳有些焦急,忽觉体内灵力尚存一二,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他轻吐口气,弯唇一笑,随即合眼捏诀,口中念咒催动灵力自周身流动。
待宿莳的一系列动作完成,两边的队伍已经进到圈子里了。
在宿莳正对着的那路尽头,忽然出现了两排忽明忽暗的白纸灯笼,飘飘忽忽于半空中。灯光明灭间,依稀照出几条隐约细长的轮廓。灯笼行进间,轮廓渐显,原是有两排“人”在提着那白纸灯笼。这些“人”同样一袭白衣,头上各自戴着顶很高的白帽子。或提着灯笼,或吹着唢呐。
前面的灯笼过后,便是吹着唢呐和喇叭的白纸人。只是他们一边吹着唢呐,一边还在左摇右晃地跳着无比诡异的舞,就好似农村那种跳大神。
待他们走近,仔细一瞧,这才发现原来他们穿着的所谓“衣服”不过是用白纸扎成的纸衣服。而这些“人”面上两颊各自贴着一片红色圆纸,唇间一点红,竟是纸人的模样。
“呜呜呜~~”唢呐和喇叭声声交织着,透着股渗人的诡异,断断续续的仿似催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