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槐眼角微跳,无言以对。她揉了揉眉心,叹声道:“那你们当如何?总得想出个法子来罢?”
白无常也正为此事发愁,“说来也不怕宿大人笑话,其实…在下还尚未找出个应对之法…”
宿槐点头,“那阁下慢慢想罢,本殿有事,先行告退了。”
说罢飘下树枝,翩然落地后拱手便要转身离开,身下却忽然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铃铛响声,清脆悦耳。
她微微一怔,低头一瞧,原是那挂在腰间的枯槐铃因着她的动作而随着摇动。
本候在一侧的黑白无常自然也是听到了这铃声的,皆是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到了枯槐铃上,随后二者眼神便瞬间亮了。
“大人且慢!”
黑无常率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挡住宿槐去路。
他态度恭敬地拱手弯腰道:“宿大人,在下方才忽然想到了一个法子,只是需得大人相助。”
抬眼见宿槐并无不满之意,他敛眸沉声继续:“大人腰间所挂的那枯槐铃,恰好能助在下定位那魉鬼。如若大人能出手相助,在下也定是不会让大人白白出力。这样吧,若是大人应下了,那么只要是在下能力范围之内,且不违反在下原则,大人的一切需求在下都尽量满足。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宿槐挑眉,随手解下腰间的枯槐铃,放至手中把玩着。铃铛是用槐木所制,外面有暗色的枯藤缠绕,上边刻着槐花的图腾,与唱槐簪,槐花颂上所用手法类似,槐花的图案令人一眼便可看出此物出自谁人之手。
枯槐铃——魑鬼宿槐之鬼器。乃是宿槐仿照魉鬼的特殊能力所制。拥有与魉鬼一族无二的能力,可制造幻境,穿破位面限制。
她垂眸盯着铃铛,看不出什么神情。
黑白无常只当她是不同意,眼里的期待渐渐褪去,有些遗憾地叹息。
“罢了罢了,若是大人不愿的话……”
宿槐却是忽地打断了他的话:“谁说本殿不愿了?喏,枯槐铃是吧?阁下若是要,那便拿去罢。”说着便要把铃铛丢掷给白无常。
白无常连忙摆手拒绝。他知道黑无常的真正用意,当然也会配合他行事。
“大人,老黑的意思是,大人既然是枯槐铃的持有者和制作者,想必会比在下更懂得如何使用。再说了,魑鬼大人的鬼器,在下也是无那资格使用的…”
“如此说来,阁下是想让本殿亲自出场咯?”宿槐挑挑眉,似笑非笑问。
黑无常只嘿嘿干笑,一旁的白无常接过话茬,苦笑着对着宿槐诉苦道:“哎呦,我的宿槐大人,您就行行好吧。在下若是再不将那魉鬼捉拿归案,阎王定是不会轻易饶了在下的。且除开此事不说,那魉鬼在那处逍遥得愈久,那边的人界便越发不得安宁,届时也不知会有多少百姓受害…呜呜…”
说罢,他还不忘提起衣袖假装擦一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宿槐垂眸思索,耳畔白无常哭嚎声愈加得响。她被烦得不行,无奈妥协道:“行行行,别嚎了别嚎了。本殿应了你便是。只是,无常大人提出的这条件,可不足以让本殿亲自出马呢。”
无奸不鬼,一个无常的面子大不到哪里去,还不如她自己魑鬼的名号。
“那…大人意欲如何?”黑无常面上带着讨好,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说呢?无常大人是个聪明人,想必知道本殿的意思吧?”宿槐面带微笑,意有所指道。
黑无常额角渗出一层薄汗,“这个…大人…咱这个阎王吧,虽说平素里有些那个啥…不着调,只是即使如此,地府府君的名号也不是轻易便可许下的…大人不如…换一个?”
宿槐看着二鬼面上堆笑,惨白的面孔上褶子深深,便似那青楼里的老鸨嬷嬷,吓人得紧。她嘴角抽搐,后退几步口里却依然坚持不愿让步,“呵呵,回去问问你们府君罢。若是愿意,那此事便成。若他不愿,二位便当没见过本殿罢。”
“宿槐…宿槐…阿槐…阿槐…”身后忽然传来宿莳急促的呼喊声,随后脚步声渐行渐进,竟是转瞬便近在咫尺了。
见着面前两位无常依然满脸的愁结,宿槐也不恼,只又后退几步,拎着枯槐铃摇晃了几下,对着二者惬意说道:“二位可回去试问一番,若是府君同意了,明晚子时,此处见。”
“阿槐!”
身后传来宿莳惊喜的声音,黑白无常瞬间消失不见。宿槐甫一转身,一只雾白色小人便撞入她的怀里。她伸手接住,垂眸摸了摸小人小小的脑袋。小人伸出双手吃力地抱住宿槐手指,用脑袋不舍得蹭了蹭,随后便化成缕缕雾气消弭于空气中了,可谓功成身退。
宿莳看着宿槐怀中的小人就这样消失了,眼神满是深思。原来宿槐,便是这些元素小人的绘捏者么…
“阿槐姑娘,我总算是找到你了。”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欣喜,听得宿槐也不由得笑眯了眼。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身后早已空无一人的地方,又转头对着宿莳笑着调侃道:“咦?宿莳小哥找了奴家许久了么?”
宿莳面色微红,眼神游移,不自在地说:“没有…才不是呢…我只是正好迷路了…”
宿槐眼见着他脸上绯色愈深,也不再逗弄他。
“哦~原来如此~那我们便走吧,夜也深了,此处不宜久留。”
宿莳点头,心中不免松了口气。
回到宿莳的屋子,却发现房屋门前站了个身影。身上积了一层雪,不薄不厚,看那样子似是已经等候许久了。
宿槐与宿莳面面相窥,待走近一瞧,宿槐却是惊呼出声——
“初玖?!”
来人听到宿槐的声音,缓缓转身——应是站得太过久了,他的身体看起来很是僵硬。
果然是初玖!
宿槐已无暇顾及为何本来说不会过来的初玖此时出现在此的原因,她满心满眼都被眼前的初玖震惊到了。
也不知他站了有多久,那早已长出些微青茬的头上已落满了雪花。不止如此,他的双眉间,睫毛上,衣襟上,包括手里提着用布包裹着的不知是什么的物什上也都多多少少被覆上了一层白雪。
只是,即便如此,他面上依然无比平静而祥和。宿槐只是看着他,便觉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漫天飞舞的雪花,加上他那得天独厚的面容,竟是构成了一副且动且静的水墨画,寂静沉默。
宿槐只是与他沉默地对视着,心中便倏地涌上一股强烈的感觉,让她突然间想要热泪盈眶。
“与君相识年少,可堪时光回首;愿有岁月长留,花开槐柳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