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槐站在桃花树下,仰头看着初时的那棵桃树凝眸沉默,似只单纯望着这树桃花,又似透过这花儿望向了更加遥远的天边。她身后站着一个垂头抱着婴儿的少年,树上枝娅隙缝间隐约透出了花狸挠痒痒的身影。
忽有一阵微风拂来,伴随着一道自身后房间里逸出的淡墨色光束飘升而来。光束绕着宿槐和褚枯依依不舍地飘了一圈后,便义无反顾地飘至云幕间,尔后逐渐化作无数渺小的光点倾洒而下,融入云,化作雨,落入海,与此世间万物同生死轮回。
宿槐收回视线,垂眸望着树上的花狸,淡声道:“槐儡,你唯一的使命便是护好褚枯,以你的生命护佑。”
“是。”身后的傀儡少年用毫无起伏的声调回应她。
交代完,幻镜所能承受的时辰也已到,宿槐便不再留恋,转身回到幻镜之中,竟也不顾树上的花狸。
交还轮回笔,与黑白无常辞别后,宿槐沉默地走在回去的小径上。迷雾森树丛茂密,即便正午的阳光也无法尽数透入,只寥寥几缕光线趁着隙缝折射而下,恰如宿槐此时的心情。
这般来看,她与褚枯的联系便是自此开始的么?果真戏剧性的开场。
“唔~讨厌,姑姑可真无情,也不等等阿臻~万一阿臻回不来了姑姑不得担心极了~”
后背忽然附上一具冰冷的男性躯体,一双柔若无骨的手缠上她的脖颈。宿臻脑袋搁在宿槐颈窝,目光痴迷地盯着她的侧颜,说话间湿冷的气息洒在她的脖颈边,带来丝丝痒意。
宿槐脚步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继续前行。
“你既入得去,何怕出不来。”
幻镜认主,又不是别人想进便进的。如若没有她这个主人同意,旁人自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进入的。而除了幻镜,能自由出入时间缝隙的,只有魉鬼。宿臻能进去,自然是有魉鬼相助。至于这个魉鬼…
宿槐忽然便想到那晚感受到的藤枝的气息。
“啊啊~姑姑好冷漠啊~不过阿臻更爱您了~”
少年脑袋蹭了蹭,撒娇地说着。
耳垂忽然被人轻轻含入口中撕咬碾磨,力道不轻不重,少年愈加粗重的喘息声缠绕在耳畔,听得宿槐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倏地皱起眉,把头大力偏向另一边,手肘抵住宿臻的胸口。
“你别总做出这般恶心的行为行不?烦人得紧!”
宿臻似是没听到般又凑了上去,伸出湿哒哒的舌头在她脸上胡乱舔着,桎梏住她的手愈加用力,好似要把自己都融入她身体里去。
“不…啊…啊…坏姑姑…嗯…阿臻…阿臻好爱您啊…好想被您吃掉…”
他下.身忽地快速抵着宿槐的臀.部用力磨蹭,衣料摩擦间发出暧.昧的喘息。
宿槐全身一僵,猛地扯住他用尽全力将他甩了出去。
“你…你可真是时刻发.情…脑子里装的都是黄.色废料么?!”
宿臻趴在地上呆愣了片刻又猛地扑过来紧紧抱住宿槐的腿,哭诉道:“我没有…我只对你发.情呜呜…你不要厌我不要厌我!可你都是我娘子了怎的还不让我碰对我这么冷漠你不爱我了吗?”
宿槐只知他无耻不要脸,可也未曾想他不要脸到此等地步,一时竟无语凝噎。
“你起来,好好说话,我什么时候成你娘子了?”
宿臻仰头看着她,狭长的凤眼里雾蒙蒙的满是水雾聚集。
“你都不记得了我说了你肯定不信你就是不爱我了你就是外头有鬼了呜呜~”
宿槐无语,这个宿槐不对劲啊,有点矫情了…
她抖抖腿,期望把这大型腿部挂件抖掉。可惜事与愿违,宿臻抱得愈紧,宿槐隔着那么多层衣料都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只得作罢。
宿臻见她不再挣扎,便赶紧顺杆子往上爬,重新贴上她的腰,把头埋进她肚腹。
宿槐无力地推推他,吐槽道:“你是花狸上身还没好么?你是狗吧是狗吧?没有骨头还是怎的?可否给我好好站着说话?!”
宿臻闷闷的声音自下方传来:“不要,我就是你的狗,只对你忠心。”
“嗤——”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地自身前传来。
宿槐抬眼便瞧见坐在一棵树枝上的褚枯嘲讽地看着她身下的宿臻。
“她都这么嫌弃你了你还硬要倒贴,可真不要脸。”
树上的少年一脸天真无邪,可嘴里吐露出的却是恶毒的话语。
宿槐皱眉,对他这样的话有些不爽。
“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褚枯脸色顿变,幽怨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把头撇一边,似在表达不满。
这无情的女人,看不出他在帮她说话吗?哼!
宿槐无语至极,一个两个都不省心,还是初玖初莳可爱。
她抖抖身子,然后果断化作一道红烟便要离去。然而宿臻一见她要走,便也化作一道黑雾缠绵而上。一红一黑两道光影在空中紧紧交缠,看起来竟有些难舍难分。
褚枯暗自恨恨咬牙,索性也化作一道黑雾紧随而上,袭向宿臻,两道黑雾便打在一起。
趁着两人相互牵制之际,得空的宿臻逃走了。
……
午后的阳光明亮而温暖,驱散了屋子里常年积攒的潮湿霉味。
“阿姝这丫头小时候很乖很听话的,我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有怨言。如今变成这个样子,归根结底都是我的责任。唉…”
说到阿姝,季老内心满是自责与悔恨。
“是我以为她不会在意,是我没有跟她说清楚,才让她走上歧路,老朽有罪啊…”
一旁的初玖垂眸饮茶,不做评价。
宿莳也有些尴尬,毕竟这事说到底与他也有些干系,虽然不是他自愿。但他也不想安慰,毕竟他的身份说来尴尬,便也只尴尬摸鼻不语。
“发现她的不对劲是在半年前,我有次闲暇无事跟她说起想将衣钵传授给你,好让你照顾阿姝。当时她听了也没表现出不对劲,也没有做出反对,我便以为她是同意的。”
“后来村里便开始有些不对劲,开始有人失踪,可是隔了几天便又回来了,问了只说是迷路了,后来找到路了便回来了。因着人看起来挺正常,没什么不对劲的,便也没人当回事。只是后来隔三差五便又有人失踪,我开始有些怀疑了,以为是村里来了鬼怪,可惜我调查了许久也没发现出什么不对劲。”
“直到半年前一次偶然,我发现她在偷偷操控纸人。操控纸人傀儡之术是我明令禁止的,也没有教过她,我不知道她是跟谁学的。但她一直在我面前瞒得很好,我就也没有说破,只暗中观察她。”
说了这么长的话,他有点口干,吞了口唾沫,一旁的宿莳顺手递上了一杯茶。
季老瞥了他一眼,接过喝了一口,又继续道:
“我一开始也以为她只是被人带歪了,还曾提醒过她,她也表示知错。直到某日深夜,我看到那些失踪又回来的村民变成纸人模样在村子里游荡,操纵那纸人的气息与她一模一样,这时我才知道她已经走上歧路了。”
“等我想要将她拉回正途时,我才发现我身体早已病入膏肓,别说拉回她,自保都难。没了我的牵制,她便越来越放肆。人都是贪婪的,她在村里说她长生不死的药,也确实让将死之人恢复健康,村民便渐渐听信她,在不知不觉间便被她换入纸人的魂。”
“那您知道她的目的吗?我怎么觉得只是因为您放弃了她,她便报复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宿莳真诚地发问。
季老捋胡子的动作一顿,疑惑地望着他问:“难不成还有别的原因?”
初玖低吟片刻,温声道:“您有没有想过,她也有可能是被人操控的呢?”
季老一愣,倒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顿时有些激动,“果然,我就说阿姝这个孩子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
宿莳在一旁凉凉补充道:“也有一个可能,她与那人刚开始是各取所需,只不过后来被悄无声息同化了。我昨天见过她,不像是□□控的样子。您都说了,人心贪婪,获得能力之后,谁又舍得放下呢?”
季老叹息,一时无言以对。
“与她勾结的是个人偶傀儡,目的应该是想把村子变成她的地界,然后与某人进行冥婚。”
初玖慢悠悠地说出他的猜测。
宿莳朝他翻翻白眼,只当做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