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田径小路上,几个人影零零散散行走在路上;两侧的树丛翠绿芽叶,一派摇曳,偶有几簇尚未谢尽的白槐点缀其间,与悄临的初夏倔强对抗。只是偶尔还是有那么一两瓣花儿抵不过恰好途径的夏风,悉数抖落飘下。
“诶,清清,那东畔边新来的那户人家真的是有钱人家的私生子吗?我怎么瞧着不像啊?而且他都来这里这么久了,也没见有什么人来看他啊……”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圆脸女生捧着一篮子野菜,偏头对旁边的同伴好奇问道。
陈清清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垂下的眸里有些许厌烦,只是被她掩饰得很好。
她抬起头,面上挂着一贯标准的微笑:“这个我也不知道呢。你知道的,我对这些不是很关注……”
圆脸女生闻言有些失望,失落地“哦”了一声,随即又自言自语道:“不过他真的好好看啊,又高又帅,比我们村里的陈实好看多了……”
陈清清不耐地瞥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又埋头继续赶路。
“你们好。”
两人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女人的问好,声音很是好听。
两人齐刷刷转过身去,便见到身后不远处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撑着一把浅绯罗伞,伞面压得有些低,将她的眉眼堪堪遮住,只微微露出嫣红的唇角以及线条精致柔美的下巴。
“请问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人现时住在何处?”
女人礼貌地问道。
陈清清最先反应过来,听得她问话的内容便有些不虞,“你找他干什么?”
女人勾唇轻笑,也不理她,只目光专注地望着她旁边的圆脸女孩,温声道:“这位姑娘,可以告诉我吗?”
圆脸女生见自己被这个漂亮女人望着,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当……当然可以,他就住在东畔河塘上的那座老宅里。”
女人又问:“可否告诉我大致的方向?”
女生赶忙点头,指了指女人身后的方向道:“从这条路一直往上走,路上会经过一片田,过了那片田地再往前绕过一道小山坡,往左手边一直走过去就是了。”
听着倒也不是很绕。
女人朝她微微点头,浅笑道:“多谢这位姑娘指路。”
女生满脸通红,连忙摆手道:“这有什么好谢的,不就是……嘶——”她忽地瞪大眼,惊讶地望着身旁的同伴,小声有些委屈地问道:“清清你干嘛掐我?”
陈清清不理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女人,语气有些冷淡道:“他不喜欢不认识的人上门。”
呵,听着像是在表示自己跟那人的关系不一般,至少不是不认识的人。
女人又笑,话里有些轻慢:“哦?是么?”
见着她一脸的不在意,陈清清垂在两侧的手不由紧了紧。
“你找他干什么?”她又重复刚才的问话。
女人依然不回答,只微微侧身便要离开。
圆脸女生却是忽地喊住了她:“等等——”
女人身形一顿,又转过身来,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姑娘还有事?”
女生像是鼓起勇气般,犹豫了很久才勉强保持镇定道:“小姐姐,你这身衣服是不是古装呀?”
女人闻言一怔,随即勾唇轻点下巴。
女生见状,神情愈发激动,“小姐姐,你这身衣服真的好好看呀!我看过好多人穿古装,但是从来没见过一件跟你的衣服一样特别又说不出来的好看的~穿在小姐姐身上特别有气质!”
女人唇角弧度越弯,嘴角的梨涡显现:“谢谢。”
女生说着却又有些低落:“可惜我一件古装都没有……”
她每次看上一件很心动的古装,拿起手机想买的时候,都会被陈清清婉言谴责一番,说她这样乱花钱是不应该的。她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咬咬牙也就放弃了。
“别灰心,你总会拥有的。”宿槐温言安慰道。
女生抬眸,呆呆地望着她的笑颜,心里一阵小鹿乱撞。
陈清清早在刚才就不耐得离开了,此时这里只有她们两人,原本还有寥寥几个村民经过的小径,到了现在已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她不由得捂住自己的胸口,望着女人唇角的梨涡不自觉喃喃出声:“天……好好看啊……好可爱的小酒窝………”
“呵……”
伞下传来女人的一声轻笑,她将遮眉的伞面抬高,露出藏在底下的庐山真面目。
“你也很好看。”
卧……卧.槽!!!好好看啊好美啊啊啊!!!
女生被女人的盛世美颜瞬间戳中了心房,脑海里更是循环播放类似“好漂亮好美腻好好看的小姐姐啊呜呜”的疯狂弹幕。
“小姐姐……你………是真美啊……我原先以为你这古装已经够好看了……可现在看到你的脸……我竟然觉得它根本配不上你……”
宿槐闻言笑得愈欢,双眸也弯成了月牙状。
“多谢夸奖,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她轻抬起手,指尖对着对面女生的肩膀虚点一下,笑着道:“早些回去罢,天晚了不安全,路上小心~”
女生呆呆点头,瞧着却是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宿槐无奈摇头,告了声别便款款转身离开了。
“小姐姐再见。”
远处隐约传来女生细碎的声音,夹杂着风声混入宿槐耳内。
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
自该值得拥有心爱的小礼物。
……
此时已近傍晚,暮色渐晚,夜幕悄无声息降临,昏暗的暮色与夜色交替洒落大地,偶有清风徐来,吹去一室闷热。
南方的春天甚是奇怪,天气反复得很,今时回冷明朝就返热,也没个定数,时常得是短袖长袖轮流换着穿。可一旦入了夏,那便是燥热无比,即便是晚春初夏刚刚交替,那也是热得令人心生烦躁极的。
“呱呱呱——”
夜晚的河塘之上,一片蛙声响奏,独有一座复古小楼立于上头。四周傍有几株高大的槐树环绕,此时葱葱绿绿的树叶缀满枝头,可惜白槐已悉数落尽,不见白瓣;临水屹着几缕垂柳,偶时迎着轻风微拂,好似那笑弯了腰的婀娜女子,婷婷袅袅,载风几许;小楼外围着一圈篱笆,有些高低不平,高面的篱笆旁攀附着弯绕的藤蔓,低矮的则是种满野莓丛,上头的野莓已开始冒出小小的芽苞,深蓝色的芽苞缀着墨绿的荆棘丛,生机勃勃的样子令人见了也心里欢喜。
“吱呀——”
小楼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清瘦的少年身影自内里缓缓走出,手里抱着一盆衣服。
褚枯面无表情地抱着衣服来到院里的水井旁,动作缓慢地自井里舀起水,然后倒进洗衣盆里。待凉水渐渐浸过衣物,这才蹲下身来垂头开始搓衣服。
视线里突然闯进了一双红绣鞋,他的动作顿住,却仍然保持着低头的姿势。
“小公子,见着人来也不抬头看看的么?”
女人调侃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褚枯抬头,清冷的眸子里映出女人明艳带笑的眉眼。而在她身后,乌云移开露出底下明月皎皎,漫天的星辰悉数变得黯然失色。
“好久不见,褚枯。”
褚枯睫毛微颤,随即又低下头去继续沉默地洗着手里的衣服,仿若没有见到她似的。
宿槐倒也不恼,将手中的罗伞朝着屋顶随手掷去,罗伞便飘到屋顶上沿盖住,本笼罩在四周的黑雾便被轻飘飘地驱散了,罗伞而后渐渐淡去了踪影,直至不见。
眼见这人还真就无视了她,宿槐便索性自个儿逛着了。
“褚小公子,我去你屋里逛逛可否?”她倒还讲起礼貌来了。
褚枯动作顿了顿,头也不抬微微点头,算是默许了。
闷骚。
宿槐哂笑一声,径自入屋去了。
屋里的布局与她上次来时的陈设相差无几,只是有些空荡了,只寥寥摆放着几个大家具,上头并无任何摆饰点缀,稍显单调,瞧着倒不如院里的花草有趣。
“唔——”
宿槐托着下巴想了想,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虚空打了个响指。
她先是走到那处檀木镂空架前,手指一一扫过,指下拂过之处便有各种精致的古物显现,错落有致地兀静伫立。
还是有些空荡死气。
她又在窗台弄了几盆绿植,其中大多是多肉和吊兰。
待一切都弄得差不多了,室内显然变得温馨而有烟火气息了。
等到褚枯晾完衣服进屋时,看到的便是宿槐倚在贵妃榻上悠闲边哼着小调儿边懒洋洋地捏着一只只圆溜溜的小人儿。而在她旁边,已有几只小人儿殷勤地给她捶腿捏肩,而有大些的则是在他的屋子里来回忙活,擦窗扫地,拍灰理书皆有,动作很是利索。
因着这些小人儿通体透明,褚枯刚踏入门内时还有些看不清,乍眼望到地上有些东西在动时以为是自己恍神了,定眼一看才发现是几只四肢简单五官潦草的圆胖小人在抱着小扫把在打扫。
他抬眸望了眼榻上的女人,绕过那些小球人便准备上楼,刚迈上楼梯口却被宿槐叫住了。
“槐儡是何时不见的?”
“……半年前。”
在他某一日放学回路家时,发现他不见的,听一些佣人说,他是突然就消失不见了的。
他当时以为是宿槐不想管他了,所以把槐儡召回去了。
不过如今看来,事实好像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想到此,他的嘴角便有些抑制不住微微勾起。
果然她还是在意自己的,看,槐儡不在,可是她反而亲自过来了呢。
宿槐余光瞟到他在偷笑,不由觉得好笑,随即无奈地摇摇头。
还只是个孩子呐。
槐儡消失不见的时间在半年前,想来也只能是因为她在虚境里进入完全修复魂体状态的时候被红槐曲灵也吸收了。毕竟槐偶和槐儡都属于她魂体的一部分,在她进行最终恢复的时候自然也会被红槐灵纳回她体内。
啊啊~想到这就不想回到那个世界呢,毕竟她跟那几人都剪不断理还乱的,更何况宿臻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也在那等着她,想想就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