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某一座游戏场中不见活人,只有最后幸存的玩家从战机轰炸过的钢筋废墟中安然走出。
孔翌抬头看着游戏场中模拟战争硝烟的天空,云朵都被烟和其中的化学成分熏烤成墨绿色。
他看到水泥板搭在钢架上形成的走道尽头的尸体,眯起了眼睛,等待熟悉的结算程序。
但是,这场游戏出现了意外。
结算程序没有开启。
已经解开谜团了,如果不给他结算,那就是一定要留他的命了。
游戏世界背后有操纵者,这点是他早就知道了的。他在游戏世界里横行无忌无非是仗着操纵者一直遵守自己给自己定下的规则,如果操纵者不顾规则一定要他死,倒是有千万种方法。
果然要动手了吗?
他有些轻蔑地一哼声。这些日子以来,他遇到的游戏一个比一个难,游戏系统的操纵者在针对他。这是他能感受到的。
如果这里的操控者真的为了最后杀死他而不惜打破自己的规则,那只能说明,他赢了。
孔翌的眼睛里不由地流露出了一丝不屑,闭上眼睛等待操控者气急败坏地耍无赖。
无事发生。
他有些不解,这时,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别看了,就你。”
孔翌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顶着一头灰白相间的头发坐在一辆废弃的卡车顶上:“我说,你都清除罪业了,怎么还赖着不走了?”
孔翌看着他:“我要找到这里背后的操控者。是你吗?”
“不是不是。”小男孩没好气地从卡车顶上一下子跳了下来,“你吃饱了撑的?做什么不好,死磕在这里干什么呢?我和你说,这里的操控者,我的大老板,那可是长得肥头大耳,头上还有三个大窟窿流着脓呢。你要找她干什么?”
孔翌挺直脊背:“和你说你也听不懂。我只是见一面,确认我的猜想而已。”
“大哥,算我求你吧,您别强行挤进游戏了,您老再折腾,我的kpi保不住了。”
“所以,你只要让我见一见操纵者就可以了。见一面,我马上走。”
小男孩终于屏不住了,叉腰大骂:“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找死的。这等存在是你相见就能见的吗?”
“哦?是吗?那我就不走了。”孔翌挑了单边眼睛,彬彬有礼的脸上平白出现两分挑衅的火气,“我觉得多刷几个游戏挺有意思的。”
“你!”小男孩奈何他不得,脸一红,牙咬得响。
孔翌本来还想看看这个小男孩有什么手段,但是,他直接扑了上来,冲着孔翌就是一阵乱拳。
孔翌:“……”
小男孩不能脱离系统规则,要想泄愤也只能只身上去肉搏了。
他小小的身体,力气却大得惊人。孔翌一开始还惊讶了一下,但是没有多久,两人就开始了势均力敌的对打——以最原始的方式。
系统的自主智能都看不下去了,把他们两个一起打包一丢,直接丢到了总部。
小男孩的身份高,除了陛下没人敢去劝架。
最后,孔翌还是如了他的愿,见到了幕后的大boss。
虽然,这个场景有些尴尬。
他们两个停下来的时候,都已经站在总部王宫最中心的大厅里了。
圆形大厅周围的壁画隐藏在阴暗中,中心穹顶投下了灿烂光影,照亮的地方有一朵蔷薇花悬浮在空中,周围一圈紫黑色的光影能量包围着它。
小男孩像是见到了家长,委屈地嗷呜一声变成了本体——哈士奇,蹬蹬蹬地溜到了蔷薇底下的台阶上趴着了。
“最近系统难度这么不稳定,你工作这么差还委屈?”
不知道从哪里发出了一个声音,不辨男女,不辨老少,空灵而纯净。
哈士奇的尾巴甩得和雨刮器一个频率:“都是因为他!他的存在就是扰乱游戏正常难度的bug呀!陛下,这真的不能怪我!”
孔翌一愣,他能感觉到有视线在打量自己。但是这个大厅里再也没有另外的人了,这视线像是从蔷薇上传出来的一样。
这朵花就是操纵者?
他看着这朵漂浮在黑紫色光芒中的蔷薇,有些恍惚。
哈士奇:“嗷呜!大胆狂徒,竟敢直视陛下!”
那个空灵的声音却淡淡地问他:“你就是那个罪业消尽仍不肯离开的人类?”
“对。”话语像是自然地从孔翌的喉咙里流出一样。
蔷薇有些兴趣地问:“为什么?”
孔翌像是失了神,话语自然而然地从嘴中出来,事后想起来竟然有些不可思议。
“我希望能成为您的下属,就算是您脚下的一粒尘埃,我都愿意。”
一切都自然而微妙地不可思议,孔翌就这么留了下来。
他日常的工作大概有两项——打理总部外的花田和与哈士奇拌嘴。
他很难再看见蔷薇,一个月里只能见到她一两次。
哈士奇告诉他,他是走了大运。
“陛下的情绪很不稳定,人类任何一种情绪的极端都可以在她身上见到。你刚来的那天,她恰好比较平和无聊所以答应了,要是换了暴躁生气的时候,你的小命就没了。”
很久之后,哈士奇这样和孔翌说。
哈士奇是陛下之下的最高职位,即使如此,它也很难见到陛下。
半年后,孔翌开始接手哈士奇的工作,稍微增加了见到陛下的机会,也成为了陛下最亲近的人之一。
不过,他并不满足于此,他开始了主动求见的征途。
每一次孔翌主动凑到陛下身边,都能把哈士奇吓出一身冷汗。谁知道今天陛下心情怎么样,活人进去还出不出得来。
于是,它提醒孔翌:“你也能看到,在总部工作的人类不少,说实在的,曾经也有能做到你这样职位的人。但他们都死了。”
孔翌不以为然。
令人惊奇的是,他也一次次在哈士奇惊讶的目光中活着出来了。
时光荏苒,离孔翌进入总部已经过了整整一年了。
忽然,陛下将总部封闭了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他们在蔷薇田里的城堡像是套在一个半扣的鸡蛋壳里似的,透明的光罩保护着他们;而天空变成了紫黑色的,不时有闪电劈落。
整座王宫里人心戚戚,一个个都觉得命不久矣,而陛下也封闭了自己的大厅,没有人能够进入,也没有人的请求得到回应。
孔翌找到哈士奇,问它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哈士奇蹲在窗台上,有些担忧地看着天空中逐渐汇聚的紫色闪电:“撑过这一阵就好了,每次过一段时间这种事情就会发生一次,不过每次陛下都会撑住的,不用太担心。这里工作的人都蛮新的,大多没经历过前一次。”
孔翌在这里待了一年,但对于这种有渊源的事情全然不知,只是联想到外面的仙侠小说:“这不会是渡劫吧?”
不过陛下好像不是中国仙侠里的存在。
哈士奇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怎么可能?”
“那是为什么?”
“这要从陛下的诞生说起。”哈士奇说,“要从远古的那场大战说起。”
哈士奇先是和孔翌说,这世界上有一部分是人类无法接触到的,亦或者说,这个世界只有很小的一部分是人类能接触到的,而更多未知的部分永远隐藏在黑暗里,人类永远无法认识到这一部分。
“对于那些未知世界的存在而言,人类连一只蚂蚁都不是。如果将未知世界比作纯黑的大海,至于人类那些自己感动自己的感情、奋力的希望,在这些存在的阴影下点不燃一支蜡烛。”哈士奇说,“这个比喻也不贴切,太抬举人类了。因为未知的存在是无形的,祂们不能被任何有形的东西定义,蜡烛和海只是一个比方,实际上的差距会更悬殊。”
孔翌问:“那陛下是那个世界里的吗?”
“是,也不是。她的诞生太复杂了。”哈士奇叹了口气,“那一世界里的存在也有一些分别,平日里也有相互的摩擦。两个人类打架时,人脚旁的蚂蚁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由于他们对于人类而言太庞大了,所以对人类而言,倒也算风平浪静。但是,千万年前的某一次未知世界的争斗,波及到已知世界。”
未知世界中两方在争斗的过程中,一粒能量的因子进入了已知的世界。
这粒因子只不过浩瀚能量中的一丁点的偶然火花,没有生命属性,只是带着未知世界那一点能量的感应,飘入了已知的世界。
然而,只是这么一点因子,就足以碾压已知世界的一切。
哈士奇说:“那一点因子是没有生命的,但在没有尽头的飘荡中,它遇到了一个和它相性十分符合的存在,一朵被人摘落的蔷薇。一朵同样已经死去的蔷薇。”
“对于我们而言,未知都是极端的庞大,但我们同样也不清楚极端的渺小中的东西。其他看上去无比坚硬的东西都在因子的碾压下化为齑粉,但是这么一朵死去的蔷薇却可能在内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极端小的地方上携带了与未知因子和谐共存的要素。于是它们融合了,两种没有生命的东西,却逐渐融合出了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然呀然和幽雪喵酱的营养液~
在本文进行了大半的时候,文案上的“克苏鲁二设”终于出现了,明明这段设定是我在决定好文名的一开始写下的最初的设定[沧桑点烟.jpg]
我这里定义的克苏鲁二设是基于洛氏克苏鲁的二设,没有什么属性分化之流,总体的概念就是单纯的无法被认知到的存在和碾压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