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蔷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
“新的一天,”她打了个哈欠,“这样的生活太舒服了。”
门被打开了,孔翌走了进来:“早上好。”
“早上好。你什么时候到的?”钟蔷问。
“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睡得很熟了。”孔翌说,“哈士奇适应得不错,新建立的世界秩序也符合预期。那边的工作都已经完成了,后面一段时间我不会再离开了。”
“辛苦我的大长官了。”钟蔷半睡半醒之间惺忪下床,走到他面前。
虽然比孔翌矮了一个头,但她却像摸小猫一样随手揽过他的头,强迫他半低头。
她光脚踩上他的脚背,微微踮脚,凑上去在他的耳朵边轻轻啄了一口,像是奖赏。
孔翌的眼睛一下眯了起来,呼吸一下放慢,右手不由得搭上她的腰。
钟蔷侧过头,乱糟糟的头发垂在一侧肩膀上,稍抬下巴,露出好看的下颚线条。
“既然……”
孔翌低沉而含蓄地表达对她想说话语的期待:“嗯?”
钟蔷:“既然大长官做事这么可靠,那开年后我也就不用回去坐镇一趟了吧。”
孔翌:“门都没有。”
钟蔷:“呸!”
孔翌:“哦。”
钟蔷像是突然小孩子脾气发作,皱着脸扑腾起来。
“我春天想去欧洲滑雪,夏天想去地中海晒太阳!我不要回西伯利亚!”
孔翌顺势环起她的腰,把扑腾着的钟蔷抱出卧室,走到楼下的餐厅,把她放到了椅子上。
“我已经做好早餐了。在这里等一会儿。”
孔翌转身去厨房拿早餐,留下钟蔷气鼓鼓地坐在餐厅里。
孔翌端着盘子来的时候哭笑不得。
钟蔷最近爱上这样的方式。
明明她自己真生气起来谁也招架不住,但还是喜欢这种扑腾装怒。而且身为主神,对回游戏世界避之不及,找到办法就要溜出来,说什么都不肯回去。
他越来越感受到两种性格的融合。
钟蔷从紫色大茧出来的时候,里面只剩下她一个了。
另一个人格被她吞噬融合,但并没有消失,而是成为了她的一部分。
或许,这就是主神本来的样子。
大多数时候,她和以前一样,但时不时露出的那点任性随意,透出些奇异新奇。
孔翌从一旁拿过一件长袖衬衫,罩在她肩上:“别着凉了。”
寒冬腊月还穿吊带睡裙,也亏得她不是人类不会被冻着。
钟蔷嘟囔了一声,把衣服披上:“我又不会着凉……啊秋!”
钟蔷和孔翌大眼瞪小眼。
“你……”孔翌的声音微微颤抖,“感冒了?”
钟蔷:“……”
她觉得孔翌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大熊猫。
“我……大概是感冒了?”她有些心虚地一转头。
太新鲜了!
神会感冒。
孔翌连忙到房间里拿出一件大衣,想要罩到钟蔷身上。
钟蔷立马跳了起来,躲远:“等等,我不喜欢穿厚衣服,太笨重!”
孔翌:“你得穿。”
钟蔷:“我又不是人类!”
孔翌:“可是你会感冒。”
钟蔷:“我怎么知道自己会感冒!”
对于重新构建身体的钟蔷而言,她的身体对自己而言都是一个谜。
他们两个都感到了荒唐。
本来以为钟蔷重塑之后只是精神上更偏向人类的神祇,没有想到她的身体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钟蔷自己都有点摸不清楚情况,尝试着问:“我……是不是变得有点像人类?”
孔翌:“我觉得是。”
钟蔷:“可哪有人类会成为一整个世界系统的能量来源?”
哪有人类手臂的血肉下面会藏着一把刀?
孔翌冷不丁问:“早餐吃完了吗?”
钟蔷:“吃得差不多了。什么意思?”
孔翌不由分说把大衣铺到她身上:“要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我们出去一趟就知道了。走吧。”
钟蔷:“嗯?”
半个小时后。
孔翌带着钟蔷到了一个人流量非常大的地方,灯光明晃晃的,消毒水的气息浓重。
钟蔷好奇地左右张望:“这是……医院?”
她像是一只好奇的小猫,踮着脚尖好奇地观察周遭的世界。
医院对她而言就是一个有标准形象的名词,实际上,她并没有真切的体会。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看这个被称为最能体会人情冷暖的地方。
“我们现在对你的身体情况都不了解。”孔翌说,“我担心照顾你时把握不好分寸,还是先了解一下你身体的情况为好,也给你带点感冒药。”
钟蔷觉得有道理,转身:“也是,走,去挂号!”
孔翌不解:“你怎么知道挂号处在那个方向?”
从他们这里并不能直接看到挂号处。
钟蔷:“虽然我没来过医院,但收留过医院里的怨灵啊,当然对医院的常识有数,挂号处不就该在进门的两边吗?你不记得了?系统里面有个小世界就是医院为背景的,里面每张病床上面都躺了具无头尸的那个。”
孔翌:“……”
钟蔷兴致勃勃地给自己约了一个全身检查,也突发奇想,让孔翌约了一组一样的检查。
全套的检查并不能当天做,他们只配了些感冒药就回去了。约体检日不容易,他们排到的顺序已经到是医院这一年最后的工作日。
之后的日子在钟蔷时不时起性子折腾孔翌、孔翌甘之如饴的日常中慢慢流逝。
期间,除了惊奇地发现钟蔷不仅会感冒而且人类的感冒药颇为适用之外,,一切都安然无恙。
因为临近春节,孔翌置办了一些年货。钟蔷没有经验,但她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更别说她的外表就是根据这里的女孩所化,对这一年一度的民俗节日也格外上心。
两人在准备春节的过程中迎来了体检日。
这是大年三十的前一天,也是体检项目最后的营业日。
钟蔷完全没有对体检该有的忐忑和敬畏,拉着孔翌兴冲冲地奔着医院去了。
他们两个接受一样的项目,完成大半体检内容。
当两人拿着体检单正准备通向下一个体检项目时,突然,一队白大褂的人如临大敌,抬着担架和各种各样看上去就让人感到慌兮兮的设备穿过人群。
“不要意思,借过,借过!”
孔翌和钟蔷互相对视,不好的预感直上心头。
坏了。难道是钟蔷之前的项目中数值过于奇葩?他们是来抓人做实验的?
这两个加起来可以移平周围四五万平方公里的人,在经历短暂、无声的眼神交流后,做出了一致判断。
“跑!”
然而,医院里诸多群众一边为医生大队让出通道,一边也通过医生的方向锁定了他们两人。
热心群众勇于出面,自行组成了一个包围圈。
钟蔷:“……”
他们两个的目的只不过是神不知鬼不觉、安安静静过个小日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钟蔷知道,这时候再展现出更多的能力无疑是给自己招更多目光,说不定还会登上互联网。
孔翌知道她在想什么,立马舍身为主。
“先走!这边我拖着!”他英勇地挡在医生和钟蔷之间。
钟蔷感动,心中一股暖暖的热流涌过……
然后看见医生万分惊喜地抓住孔翌,按上担架就抬走了。
“对!就是这个人!他简直超越了人类,是医学史上的奇迹!”
周围的群众议论纷纷,在交头接耳中离开。
人流散去。
钟蔷站在原地,歪着头,皱起眉。
这怎么和说好不一样呢?
第二天,大年三十下午。
钟蔷运用能量将自己在光学上隐了身。她和孔翌之间存在上下级的契约,能感受到孔翌的位置。因此,她轻而易举地潜入医院附属研究所内部。
本来大多数研究员今天都是要放假的。但因为孔翌的临时加入,所有人都被迫加了班。
钟蔷在走廊上走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在讨论。
她悄悄地开了一条门缝。
里面的人正在和上级专家进行视频通话。
“老师,真的,昨天他入院后我们就进行了全方位的检查。按照检查结果,人类也许真的能实现永生。”
视频里的老者问:“你们查清楚这个人的身份了没有?既然他的身体构造是这样的,难道他真的活了几百几千年?”
这名高级研究员一脸愁容:“他的身份很普通,很正常。但我怀疑,这身份是伪造的。”
“如何见得?”
“因为太普通了。普通得就像有人故意做好了,等着别人来查一样。”
老者很生气:“这只是你自己的臆测!我们做事情要讲证据!而且,人家同意配合我们研究吗?我们做研究的,还是要遵守道德规范!”
研究员急了:“可是老师,一旦我们成功,那就是千古功臣……”
钟蔷走开了,没听下去。
一边走,她心里一边想,永生,伪造的身份。
孔翌呀孔翌,我不问你,但这次你自己撞上来,我总不好在装没事人了。钟蔷叹了口气。
她溜到孔翌所在房间外面时,这个房间已经空了。
她身后的窗户传来两声轻轻的叩击声。
钟蔷回头,看到孔翌已经自己溜出来,躲到窗外的草丛中了。
她干脆也从窗户翻出去。
孔翌叹了口气:“怕吓着他们,有人盯着的时候都不敢用能量,这时候才找到时机出来。”
钟蔷说:“出来就好,我们快点走吧。离开这座城市,去下一个地方。”
孔翌点点头。
就在这时,研究所的警报忽然响起。
“他逃了!”
“快快!抓住他!”
钟蔷和孔翌一对视。
“跑!”
这个大年三十对于研究所里的工作人员而言,是鸡飞狗跳的一天;对钟蔷和孔翌而言,同样混乱,但更是一次有趣的经历。
毕竟他们什么危险没经历过?但这样新奇的经历还是头一回。
等他们从封闭的研究所出来时,已经是夜晚了。
研究所靠山而建,而他们一路跑出来,沿着山路向上,直达山顶。
“甩掉了。”钟蔷回头看了看,停下脚步。
孔翌也停了下来。
他们两人站在山顶,脚下是万家灯火,璀璨、闪耀,沉浸在年味中。
两人的脸色都因为奔跑而泛红,但隐于浓重的夜色,并看不清楚对方脸上的细节。
只是大致的轮廓和明暗关系下的几寸被照亮的皮肤,却将两人的情绪充分显露。
突然,一簇火光从他们面前窜过,直冲云霄。
钟蔷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孔翌却突然双手捂住她的耳朵。
巨大的爆破响声在两人的耳朵边炸开。
是、烟、火。
孔翌张大嘴,做出口型。
钟蔷被他的大手捂住耳朵和一半脸颊,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我、们、下、山、吧。
孔翌说。
钟蔷点头。
孔翌顺势把她背到自己背上。
没有人追他们,他们顺着山另一边的小径慢慢走着。
烟火的巨响湮没了周遭一切声音,只有在间隙中的只言片语传得到另一个人的耳朵里。
钟蔷被他背在背上,嘴巴贴着他的耳朵。
“孔翌,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呀?”
孔翌没有回头,语气轻松:“因为和他们不是同类吧。”
“那你是什么呢?”
孔翌笑了:“是我挚爱者的同类。”
两人的身影在这条幽静的小道上穿过。
这一年的除夕,格外长。
钟蔷的第一个除夕,留在她记忆里的,似乎只有那一条小路和那一个坚实后背传来的温暖。
然而,他们到家后已经过了分岁的点,导致孔翌准备的那些年货全没了用处,这也导致钟蔷又有了新的借口折腾他了。
当然,这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