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小筠进了教坊以后,才发现自己真是太傻太天真。教坊的第个乐工伶人,几乎都是才艺双绝。而她,似乎什么都不会。没有钢琴,她的才华就是句空话,也是句笑话。教坊里乐工倒是想认真让她学习些管弦音乐,但她根本就拨弄不来。其实钢琴也算是弦乐器的一种,在内部有219条弦。当用手指按键时,内部会有一把锤子打击到弦上,因震动而发出声响,从这个意义上来讲,钢琴就是一种弦乐器,可以被称为击弦乐器或敲弦乐器。但因为演奏方式还是不同于其他弦乐的,钢琴只要调好音完全不存在要自己找音的问题。而其他弦乐,找音准就很难,而且在弹拨的时候弹按的力度都会影响到发声的。蒙小筠并不笨,但于一众早就有着扎实基本功的乐人在一起,她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最终,这块烂泥被打发到茶水间,给大伙烧水泡茶。稍有不慎,非打即骂。教坊中也有不少垂涎于她美色的,蒙小筠害怕,就故意把自己扮丑点。直到昨天,她看到了邵骅他们。
蒙小筠不敢相信陈小元也穿越过来了,而且还是皇帝的角色。但看着他举手投足流露出来的霸气,她才相信这是个跟陈小元一个模样的古代男子——而且贵为天子。
自己还没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时候,她差点就做了陈小元的新娘。一半是邵骅母亲给予的压力,还有来自她的家庭的压力,另一半则是自己已经有点厌倦了跟邵骅没名没份的同居生活。没有收到父母祝福的婚姻是不幸福的,何况她想象不来跟邵骅未来的日子。她从十四岁就喜欢邵骅,一直是个执念。但当这个执念坚持了七年之久,换回长达四年的情侣关系,她开始迷失。她没法接受将来没有孩子给她送终这个结局。自己和邵骅都是家里的独生子女,将来无论她们谁先死,活下来的那一个就要一个人孤独死去……
所以那天,她偷跑到邵骅跟前,就是想跟她一刀两断。但是见到邵骅她又有点舍不得了,毕竟是自己付出了十几年的感情,她不想就这么放手。要不是后来陈小元来了,改变了一切,她最终也不会选择跟邵骅私奔。逃婚这样的事她做不来,至多,她会想办法让邵骅继续跟她保持这种不清不白的关系。
如今,陈小元又出现了,以大元皇帝的身份,自己似乎更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不过,这个蒙古皇帝,似乎对自己并不十分喜欢。这可怎么办呢?
迷迷糊糊中,蒙小筠睡着了。
“给郡主请安。”是外屋丫头的声音。
“哦,蒙小姐还没起床吧?”是苏映雪的声音。
被惊醒的蒙小筠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回答说:“郡主,请您稍等。”
丫环听到蒙小筠醒了,赶紧把准备好的衣物送进里间。
“你们出去吧,我自己穿。”蒙小筠看着丫环要帮她换衣服,很是不习惯。
“我……”丫环迟疑着。
“蒙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苏映雪吩咐了一声,“你先出去。”
丫环赶紧收起昨天蒙小筠穿过的衣服,轻轻说声:“那我先去洗衣服。”行完礼后走了。
蒙小筠胡乱穿上衣服,走到外屋,一抬头就迎上苏映雪笑吟吟的眼神。
“蒙小姐,昨夜休息可好?”
“好。”蒙小筠说,“谢谢你们。”
“不用客气。”苏映雪说,“那要不,我来帮你梳洗?”
蒙小筠赶紧拒绝,说:“不敢劳烦郡主。”
“没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苏映雪说,“我服侍小姐近二十年,不让我干活,心里就像缺块东西。何况……你长得跟小姐一模一样。”
蒙小筠心想,长得一样有什么用,她现在是天上月,而我是地底泥。
苏映雪倒了热水在盆中,看蒙小筠洗完了脸,贴心地递上帕子。然后,让蒙小筠坐下,自己拿过木梳,慢慢替蒙小筠打理长发。
看着菱花镜里的自己和苏映雪,蒙小筠恍惚觉得自己变成了孟丽君。
“映雪。”蒙小筠说,“我可以这么叫你吗?你帮我梳头发,我自不敢叫你郡主。”
“凭姑娘喜欢。”苏映雪回答。
“你家小姐呢?”蒙小筠问。
“她……早就上朝去了,有一个多时辰了吧。”苏映雪说。
“是挺辛苦的,还要扮男子。”蒙小筠说,“如果在我们那个社会,是不需要女扮男装的。”
“是这样吗?”苏映雪来了兴趣,“女子也可以作官?”
“当然可以了。”蒙小筠说,然后兴致勃勃从十八世纪末的女权运动说起,一直说到英国的女王伊丽莎白二世。
苏映雪的表情写满了不可思议,还有兴奋。
“男女平等,多么奇妙的国家。”苏映雪憧憬着,说:“如果我家小姐在你们那里,一定会比现在做得更好。”
蒙小筠笑了,赞同地说:“那她肯定比撒切尔夫人还要厉害,说不定还会当国家主席。”
“国家主席,是什么,很大的官吗?”苏映雪问。
“相当于国王——皇帝。”蒙小筠说。
苏映雪惊慌失措,赶紧一把掩住蒙小筠的口,向四周望望,才小心翼翼地说:“这是谋逆之罪,要杀头的……会灭九族的……”
蒙小筠也吓了一跳,掉脑袋的话,不能说。
“你跟邵骅以后怎么办?”苏映雪终于抛出她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她……不是很享受当个贵公子吗?”蒙小筠说,“而且,她似乎对你家小姐很上心。”
“我家小姐是错以为她是真正的皇甫公子。”苏映雪赶紧辩解。
“是吗?”蒙小筠的声音有些冷淡,说:“她们识穿身份已经好几天了,但还是很亲密呀。”
前天,蒙小筠在教坊接到皇甫敬的飞鸽传书,邵骅为保护孟丽君,已经暴露了自己女子的身份。得到这个消息后,蒙小筠对邵骅的失望更增加了几分。
“你怎么知道的?”
蒙小筠从容地回答:“昨天我当着皇上的面,说邵骅是女子,你家小姐并没有显得很震惊,似乎早就知道了。”
“那,你会放弃吗?”
蒙小筠笑了,说:“只有我才可以救你家小姐。只要你们都当我是孟家小姐,是孟丽君,你家小姐就可以很安全。否则,别说让皇上知道,就是光让你的义父义母知道了,她也会死得很快。”
“你是不是对邵骅姑娘有什么误会?”苏映雪不想让蒙小筠一下子把话说死,于是又追问。
“能有什么误会?在七百多年前的世界里,我已经放弃了她。在这儿,我还是会放弃。因为,我喜欢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蒙小筠勾起唇角,似笑非笑。
天已经聊死了,苏映雪不再言语,还是更加细心地给面前这个女子上妆。
这个女子,与自家小姐相比,是个狠角色。
苏映雪这样想着,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什么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怕你区区一个女子?
“郡主是在这里吗?”荣兰粗喉咙大嗓子地吆喝,“皇甫将军求见郡主。”
苏映雪微微一笑,邵骅找来了。
“蒙小姐,她其实是想来见你的,方便跟我一起出去吗?”苏映雪问。
“我不想见她。”蒙小筠的语气好象吃了绿苍蝇,说:“你告诉她,就当我早就死了。”
苏映雪很无奈地离开了。
蒙小筠全身发抖,把桌上放着的杯子茶壶果盘全部拂到地上。她不想看见邵骅那张脸,她不想回想起那天,她跟那具长与邵骅同一张脸的尸体,做过的亲密事情。蒙小筠似乎又闻到了那股尸臭味,干呕了几声。
满心期待的邵骅看到苏映雪一个人过来,脸色变得苍白。
“她,还是不肯见我吗?”
苏映雪点点头,说:“留点时间给她吧,也给你自己。”
“她真的没什么话给我说吗?”邵骅紧握着双拳,声音颤抖。
“她,她让你忘记她。”苏映雪还是没有把蒙小筠决绝的话转述出来。
邵骅低垂了头,大滴的泪水涌出。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至少,你已经找到了她。”苏映雪觉得自己再找不到更好安慰的话了。
“嗯。”邵骅回答,吸吸鼻子说:“我会一直等她,等她回心转意。”
苏映雪几乎要被这个傻子气到了,你人都来了,她不见你,你也可以去找她,去问个明白啊。这么个性格追女人,能追到算你厉害。
可这个傻子,追自家小姐好象可很聪明呢,替她求情,帮她打造沐浴室,跟她一起建手术室,还一起做手术,聪明地很呢。
苏映雪变得忧心忡忡起来,再不伸手帮这个傻子,自家小姐就是这傻子的了。
“你就没想过冲到她面前,把什么误会都说得清清楚楚?”苏映雪问了一句。
“她现在在哪里?你带我去。”邵骅急切地站起来,“我现在就跟她说明白。”
“也别急……”苏映雪看到邵骅跟个炮仗一样要燃起来了,就怕她会炸在九王府里,惊动了九王妃,那可就没法收拾了。于是缓缓又说,“要不,你写封信,我捎给她。”
邵骅又是猛点头,说:“我马上写信给她,麻烦你给我纸笔。”
苏映雪哭笑不得,说:“我带你去小姐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