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川玄弥在收到信后,特意花了一些时间准备,才算是鼓起勇气按照信鸦的指引,前往兄长的宅邸。
在蝴蝶屋碰巧遇到分别多年的大哥时,他还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果然哥哥也没有原谅他当时的行为,连他这个弟弟也不肯认了。
所以失落地从蝴蝶屋回到悲鸣屿先生的住所后,收到信鸦的通知说大哥让他去宅邸时,不死川玄弥很难相信这是真的。
反而是悲鸣屿先生并不意外的样子,催促他尽快赴约。
不死川玄弥想了很久,最终决定买一些哥哥从前喜欢吃的点心和适合女性的礼物,才敲响了哥哥家的大门。
等了一会儿没人来,他正在踌躇不安的时候,门又被人打开了,推开门来迎接他的少女揉着眼睛退到旁边,邀请他进去,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抱歉,我睡着了,让你久等啦,快进来吧。”
携夹了几分倦意的声音因为刚醒不久而有些沙哑,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口一样,不死川玄弥还注意到她穿的浴衣并不合身,深沉的颜色和尺寸应当是他哥哥的衣服,看起来是从床上爬起来随手抓了一件衣服套在身上的。
不死川玄弥不敢多看一眼,火速低下头看着地面,因为最近正处于畏惧和女性接触的时期,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温度正在迅速上升,声音也降了几度。
他知道这个少女是谁,悲鸣屿先生告诉他,而且多半哥哥愿意见他的原因也和她有关,所以他满怀感激尊敬的心情向她问好,“姐姐大人。”
“直接叫名字就好了。”森川明赖完全清醒过来,才发现她在刚才阿杏的催促声里拿错了衣服,穿了不死川实弥的浴衣,难怪总感觉衣服要往下滑。
“实弥不在家。”森川明赖努力回忆了一下昨晚他说要去做什么,“他去后山了,你直接过去找他吧。今天很热,记得早点回来。”
不死川玄弥如蒙大赦,立刻向她道谢跑了,在哥哥不在的情况下和义姐单独相处,实在是种折磨。
风柱宅邸后的那座山并不大,有一片茂密的树林,平常作为不死川实弥的修行场而被使用。
今日不死川实弥没有进行修炼。
不死川玄弥找到他的时候,风柱正从树干上取下一只黑色的甲虫放进笼子里,打量自己的战利品,露出满意之色。
爱好往往不能和外表等同,对不死川实弥来说尤为如此,他的爱好出奇地孩子气,喜欢养独角仙,虽说只能在夏天且是待在家里的短短一段时间里才能养,但他依然乐此不疲。
“哥……哥哥。”
不死川实弥回头瞥他一眼,平淡地招呼一声,“来了。”
不死川玄弥有一点恍惚,这一幕像极了很久以前某个平淡的夏日,趁着弟弟妹妹午睡的时候独自在烈日里出去抓独角仙的哥哥,明明是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却把抓回来的独角仙让给弟弟们做玩具。
那个夏日的气味飘荡在他的脑海里,是雨后的湿润、泥土的腥味、烟火的硝烟,模糊成一张色彩纷杂的老旧照片。
“傻站在那里做什么?”不死川实弥头也不回,取下一棵树上的独角仙后,又走向了另一棵树。
不死川玄弥赶上他的步伐,又停住脚步,“哥哥,我……那时候,我跟哥哥说了过分的话,对不起。”
不死川实弥合上笼子的锁扣,依然没有转过头看他,用一种随意而平淡的语气回答:“那种小事我从没放在心上,也不值得你纠结这么久。”
“待在鬼杀队的事——”
不死川玄弥又紧张起来。
兄长终于舍得给他一个正脸,满是不畅快的表情,像是极力想把本来要说的话收回去,语气格外生硬,“你又不是小鬼了,想清楚了就随便你吧,不会呼吸法就别去勉强自己。别让我看见你总往蝴蝶屋跑,听见没有?”
“是……是!”不死川玄弥仍然感觉像身处梦境中,但他一直是个容易满足的人,能够和兄长重归于好就是他最迫切的愿望,至于背后的原因他也不想去打探。
初归旧好的兄弟没有那么轻易打破隔阂,不死川实弥抬头看了看天色,领着弟弟准备回家做饭。
才走到院外就看见屋里冒出的黑烟,还有呛鼻的烟味,他突然紧张起来,将手里的东西丢给不死川玄弥,先一步冲进屋子。
不死川玄弥很艰难地跟上他的步伐,看见兄长进了一间向外冒着黑烟的屋子,走近了才听见他压着后怕的火气教训谁,“我说过了用不着你做饭,你不能听一次话吗?”
“因为……人总要多尝试几次,才能明白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慢吞吞响起的辩解正是方才迎接他的少女,说得无比正气凛然,“至少我明白了我的极限,只有捏饭团和煮汤这样的程度而已。”
不死川玄弥感觉屋里的哥哥像是沉默了一下,“以后不准再进厨房。”
“唔。”
“而且你为什么穿着我的衣服做饭?”
“因为早上拿错了,借来穿一下,不要那么小气嘛。”
“你是不想弄脏自己的衣服,才穿我的吧?”
不死川玄弥听见唔嗯的一声,少女故意用假装小声的方式嘟囔,“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这么说。”
“……回去把衣服换掉,不准再进来了。”
不死川玄弥看见早上的少女拉开门出来,身上的浴衣果然已经弄得脏兮兮的,脸上也沾了炭灰,跟他正碰上面时却弯起眼睛微微笑起来,“玄弥,吃水果吗?昨天特意买了西瓜呢。”
他顿时面红耳赤,推辞了一下,把兄长的东西交给她,说了一句“我去帮哥哥的忙”就落荒而逃。
厨房里的不死川实弥正冷静地处理像是被轰炸过一样的现场,对着一团糟的灶台难得露出头疼的表情,也只能认命地打算叫人来重修。
因为这样,午饭吃的是烤肉,材料是从山里现抓的。
不死川玄弥闷头吃饭,忽然听见义姐对他说:“玄弥要搬过来住吗?房间很多,可以选你喜欢的住。”
兄长没有出声,不死川玄弥就知道哥哥也是默许的。
但他抬头看了一眼义姐,换上她自己合身的衣服之后,少女更加显得光彩照人,乌发雪肌,唇红齿白,绯红的眼眸令人想起红艳的山楂果。
他耳朵又开始发起烫来,埋头吃了一大口肉,支支吾吾地婉拒了这个提议,“我……在悲鸣屿先生那里,还有很多要学的地方。”
森川明赖没有察觉他的异常,深以为然地点头,“也是呢,在悲鸣屿先生身边能学到很多东西。”
反而是哥哥朝他投来一瞥,仿佛发现了他的小心思,依然未发一言。
不死川玄弥决定尽早回去,因为屋外烈日炎炎,义姐只送他到了门口,哥哥却陪着他走了一段路。
最后要分别的时候,不死川玄弥犹豫了好久还是说:“姐姐大……明赖姐是很好的人,哥哥和她结婚,妈妈知道了也会高兴的,祝贺你们。”
不死川实弥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蕴着温柔和一丝理所当然的自傲,“那是当然的吧,是我看中的妻子。好了,你小子回去也小心点,别给悲鸣屿先生添麻烦。”
送走弟弟之后,不死川实弥回家却发现森川明赖换上了队服,又将头发重新梳起来,“有任务?”
“嗯,炼狱先生去调查最近的火车失踪案了,情况有点奇怪,主公大人让我去协助他。”
她明显是才收到的任务通知,做起出门的准备很匆忙,穿戴整齐后才发现把最重要的日轮刀忘在房间里,又折返回去把刀佩好。
“那我出门了。”
不死川实弥反应平淡,“啊,路上小心。”
森川明赖凑近他,又说一遍,“我出门了哦?”
“所以说我知道了啊。”不死川实弥的语气带上一丝不耐烦。
森川明赖盯着他看了十几秒,突然踮起脚尖勾着他的脖子,往他脸上亲了一下,“我要出门啦~”
“……”不死川实弥认输了,无视了心底那一丝刚刚才消失的小小不快,作为回礼在她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路上小心。”
目送她出门的时候,不死川实弥还未想到下次再见,将会是在蝴蝶屋的病房里。
森川明赖接到任务的时候,富有行动力的炼狱杏寿郎早就登上了那趟出事的火车,派了信鸦来向她说明情况,她就赶往了火车必定会经过的中转站准备与他汇合。
在抵达约定地点,没发现本该按时到达的火车后,她忽然心生了一丝不安,没有继续等下去,顺着铁轨去追寻火车的踪迹。
那时候,森川明赖后来想,她如果再晚到一点,大概会迎来一个惨烈的结局。
事实上她赶到的时候也有些迟了,当时已近拂晓,她穿过密林,正巧撞上那只为了躲避即将到来的日光而逃跑的鬼。
第一眼她就认出了那是谁,脑海里自动跳出了他的名字,但挥刀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趁着他因为意外有些分神的时候,砍下了他的左手。
眼中刻着数字的恶鬼回头,并未认出她是谁,但仍然像是要把她牢牢记住一般,扫过她的面具和手里的刀,没有反击继续逃走。
仅仅过了一招,森川明赖也没有追上去,她听见被风捕捉过来的越来越弱的呼吸声,不敢再耽误下去,转身向那列翻倒的火车跑去。
没有去管灶门炭治郎为何也在这里,匆忙地大略察看了一下跪坐于地的炎柱的情况,向一旁戴着野猪头套的少年招手,“快!帮我把他抬到阴暗处!”
余光瞥到灶门炭治郎试图过来帮忙,她难得厉声喝止他,“你也不能乱动!”
嘴平伊之助反应极快,立刻帮着这个不熟悉的剑士把重伤的人抬放到阴暗处,头套之下的脸上一副将哭不哭的表情,怀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看向这个戴着面具的人,希望她还有办法能挽救炎柱。
女人冷静地开口:“炼狱先生,之前应该有收到忍的通知吧,那么我要开始了。”
重伤的炼狱杏寿郎还保持清醒的神志,露出歉意的笑容,嘴里咳出一串血泡,“……抱歉啊。”
嘴平伊之助就看见她撕开了衣袖,用自己的刀压着手臂划出一道口子,让鲜血顺流出来,滴进炼狱杏寿郎口中。
他没有拒绝,努力吞咽下去。
这、这是什么治疗法?嘴平伊之助惊呆了,紧接着看见更不可思议的一幕。
饮下鲜血的炼狱杏寿郎露出痛苦的表情,瞳孔放大,额头上也爆起了青筋,但与此相对的,他腹部那道狰狞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被伤到的左眼也重新睁开了,只是眼中布满了血丝。
腹部的伤口一愈合,森川明赖就松开了刀,停止喂血,俯身试了一下他的脉搏。
“血已经止住了,炼狱先生请先休息一下吧,不必担心,这点血量不会使你变成鬼的。”
“我……并未担心这个,明赖小姐也……别一直为此介怀……”炼狱杏寿郎的声音渐低,最终扛不住疲惫感的侵袭,阖目昏了过去。
森川明赖稍稍安下心来,向着似乎傻掉了的后辈问:“还有其他重伤的人吗?”
嘴平伊之助猛地一回神,“啊啊,权八郎那家伙伤得也不轻,俺去把他搬过来!”
森川明赖站起来要跟着他一起去,才踏出车厢阴影的区域就忍不住哀嚎了一声,迅速退回去,感觉裸露的手臂以不同寻常的速度燃烧起来,哪怕退回到阴暗处,伤势自愈的速度也大大减缓了。
她有预感,此刻如果踏出一步,哪怕被厚实的衣物遮挡,她也有不小的可能会因为阳光的直射而死亡。
为……什么?
森川明赖茫然地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几个孩子因为听见她的惨叫,慌忙地朝她跑过来。
直到此刻她才会这样意识鲜明地体会到,她已经被太阳拒绝的现实。
唯有黑夜才是她的容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