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醒木与桌案相触,发出清脆的一声。
“故事讲到第十回”
“前话说到那北星神君在与魔族决一死战之时,漫天霞光遍布三界,号角嘶鸣声三日而不绝。最终魔君战败,北星神君却也身死道消,当真是可惜了一代良将啊...”
*
昆仑剑派最德高望重(作威作福)的九祖死了。
看守魂灯的弟子意外发现最上层那盏一直明晃晃亮着的灯火熄灭后,吓得险些心神失守,忙不迭地上报了掌门,而后九祖的尸首就在洞府内找到了。
让人奇怪的是,九祖体表毫无伤痕,更是面色红晕,脸带笑容。让人觉得她不像是逝去了,而只是...睡着了。
昆仑剑派动用了一切手段查询蛛丝马迹,最后只得出个九祖是自然仙逝的结果。
虽然这结论漏洞百出也让人颇为无奈,可是人都已经去了,又能如何呢?更何况昆仑剑派九祖修为臻至洞虚之境,这世间能伤她之人不能说没有,却也极少。
昆仑剑派掌门玄龟子心下怀疑是魔族动的手,可又没有证据。九祖仙逝后,正道能抗衡那新任魔君的人再没有了。此后,正道必定势弱,此刻不宜挑起两方争端。
于是只对外宣称九祖仙游去了。葬礼自然是要大肆操办的,毕竟昆仑九祖的地位已等同于正道魁首。
白绫飘飞,漫天雪白的纸花洋洋洒洒地落遍了昆仑各个角落。
哀乐奏起,这日昆仑罕见地敲响了二十一钟,只为祭奠扶持了一代正道的第九祖。最高峰上,昆仑九祖被安置在玉棺中。随着最后一声钟鸣的响起,一百零八真传弟子行了庄重的剑礼,玉棺被缓缓合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魔族却忽然大举来犯,打了昆仑个措手不及。可一片混乱中,什么都没丢,除了承载九祖的玉棺。
以及玉棺里九祖的身体...
*
金边镶的几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天权私立高中”
林九条件反射地闭了闭眼,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她夺舍进入这具身体后身与魂还不太融合,所以经常会感到困倦。
想到那日从所谓的“医院”醒来的情形就忍不住咋舌。
袅袅腾烟的紫砂鎏金炉变成了滴滴作响的奇怪东西,白色的被褥、白色的被絮、白色的屋瓦房梁,以及床边围了一圈边哭边笑的人和充斥在脑海里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待她花了段时间理清楚那段记忆后才知道,原来那个东西是“医疗器械”,这地方叫“医院”,那几个喜极而泣的则是这具身体的家人。
而她,约莫是夺舍了,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
虽然并不是出于本愿,但这姑娘着实是惨,生前遭遇了莫大的痛苦,死后身体还被她占据了。如今这具身体里半点残魂也无,只有她一个灵魂,想来是已经入了轮回了。
这姑娘也唤林九。
出生在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父母只是普通的劳工阶层,底下却一共养育了三个孩子,她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到了高中,家里无法负担起这么多孩子的学费。这姑娘也是硬气,凭借优异的成绩不声不响地就申请了本市有名的贵族学校的助学名额,并成功收到了入学通知书。
会选择这所学校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它有前三能得到补助费用的优惠,虽然这费用对于那所学校的大部分学生来说可有可无。
可是所谓的贵族学校,里头不是豪门子弟就是勋爵权贵。那唯有的几个家境普通的孩子自然成了异类,受到所有人的排挤,而这姑娘犹为凄惨。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天权”的四大“贵公子”之首的南宫破对她表示了好感。
这是何其经典的校园玛丽苏桥段?!霸道贵公子和贫穷少女的绝美爱情呵。
可惜在她告白后就迎来了破灭。原来一切不过是上层社会无聊下的赌注而已,赌的就是普通人能不能在南宫破的攻势下撑过一个月。而她“幸运”地被选为了实验对象,“不幸”的是两周就宣告战败。
此后这件事不知怎么的就全校皆知,论坛、贴吧、网站上,讽刺、嘲笑、辱骂,所有的恶意铺天盖地地涌来,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原本只是简单的排挤行为也上升到了热暴力。
为了林家人,这姑娘只能咬碎了牙把所有委屈都往肚子里咽,选择无人之时一个人跑到湖边偷偷哭泣,却不知被谁一把推入水中。
然后林九就来了。
眼皮一翻,瞅着白色大理石上闪闪发光的校名,林九嗤笑一声,把空书包往背上一甩,信步走了进去。
高二三班。
大概现在在上课,门扉紧掩着,看不到里头的情况。林九把额角的碎发别到耳后,脸上挂起乖巧的微笑,礼貌地扣了扣门。
“啪嗒”
随着锁芯的转动,门从里面被打开。
语文老师愕然地看着门外站立的林九,她不是班主任,还没收到林九返校的通知。
“老师,我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先回来上学了。”林九开口。
语文老师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侧过身子让她进去。
里面的学生实际听课的没几个,男生三三俩俩聚在一起打游戏,女生对着个镜子照来照去,摆出自己认为最好看的pose。被讲台上声音吸引的只有在认真听课做笔记的那几个。
“林同学,你先回到座位上吧。”
这回倒是所有人都听清了,瞬间停下手上的动作,把目光投向了门口。
受到众多的注目礼,林九也不怯,转头对老师道:“好的。”
说完,她从过道走过,对着每一个看她的人一一点头微笑回应,顺带把人脸记在心里。不慌不忙,闲庭信步,好像在家一样。
按照那姑娘的记忆,最后一个应该是她的座位。
看着被涂得乱七八糟的桌子,林九脚步一顿,好笑地撇撇嘴,把包往座位上一扔,转头就趴下睡觉。
为了身魂尽快相适应,她必须得保证充足的休息。
“老师!”
后排几个浓妆艳抹的女生窃窃私语一阵后,高声举手道:“我们不想和生病的人待在一起,万一是什么传染病感染给我们了怎么办?”
“就是!我们可不像人家五大三粗,壮实得跟头牛一样,去医院没几天就回来了。”
话一讲出来,所有人顿时哄堂大笑,讲话的那女生也乐得咯咯直笑,觉得这比喻着实恰当。语文老师是新来的,哪见过这阵仗,僵硬地安抚众人,间或视线瞥向林九。
可惜某人早已经和周公约会去了,头都不抬一下。
那女生看着不爽,但老师还在教室里,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只能气囔囔地坐下。
“叮铃铃——”
很快,下课的铃声响起,林九被小腹鼓鼓的感觉弄醒,皱着眉寻找厕所。即使已经苏醒多日,她还是不能习惯这种五谷轮回的感觉。毕竟上辈子她几千年前就已经辟谷,只需饮朝露,偶尔食几个灵果就行了。
没辟谷就是麻烦...林九嘀咕着,飞奔进厕所。待压力释放之后,她起身穿好衣服,打算开门出去。
咦?
她又用力按了门把几下,可惜门把丝毫不动。怎得回事?
就在这个时候,一盆凉水忽的从天而降,“哗”地把林九从头到脚浇成了个落汤鸡。
“哈哈哈,你就在里面呆着吧!”
熟悉的女声响起,林九思索下就想起了她是谁。虽然之前睡着了,可不代表她不会留心外界的动静,那是千年来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这习惯也助她多次躲过了生死危机。
乳臭未干的奶娃娃!
林九冷笑,抬头看了看上方。随后利落地一踩马桶盖,向上一蹬,手就扒住了厕所的门框。轻晃了两下,腹部一用力,林九流畅地踩上门框。
定睛一瞅。呵,可不就是那几个带头滋事的女生嘛?
“喂”
嘲讽林九的女生正准备离开,听见声音回头,瞬间惊愕:“你...”
话还没说出口,眼前一黑,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而后“嘭”地一声撞上墙壁,疼痛从后背传来。
“你想干什么?!”
周围几个女生看到林九直接从门上跳下,迅速地压制住自己的朋友,心下猛地一紧,下意识地上手去拽她。
林九抬眸,扫视了周围一圈。整个厕所里不止她们几个,剩下的无辜群众不是被眼前场景吓得僵在原地,就是急匆匆想要离开这个事发地带。
那几个女生看着张牙舞爪,动作却是慢得可以。林九手下没松,另一只手“啪啪”几下朝着来人扇去。清脆的几声响之后,那几个女生脸上刹那间红了一块,整个人被扇的晕乎乎的。
林九嗤笑,即使她现在修为全无,身魂不合,可她依旧是曾经那个叱咤昆仑三千年的九祖!昆仑多少弟子是在她打磨下练出来的?就这么几个毛都没褪的奶娃娃,还敢挑战她?
料理掉后面几个,林九俯视手下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人,想了想,细心地用湿漉漉的手指把她的碎发撩到耳后,露出少女涂着浓妆的面庞。
她咧着一口大白牙道:
“咱昆仑有个规矩,既然动手了,就要做好送命的准备。”
“老祖原想着除了那劳什子贵公子和手不干净的那人,不去找任何人麻烦,乖乖上好这学堂。但谁让你这么不老实呢?”
“这往来规矩呢,老祖还是懂点的。你既双手奉上这大礼,咱又怎么能厚此薄彼呢?你说是吧。”
那女孩的瞳孔逐渐紧缩,心头弥漫上恐惧与忐忑。
林九话锋一转:“但念你非昆仑之人,也不是不可以谅解。但要知道事不过三,娃娃你这...可已经是第二次了哈...”
她意味深长地一笑,凑到那女生耳边,低声喑哑道:“我儿,可懂?”
那女生颤巍巍地点了点头,林九拍了拍她的脸颊,称赞她的乖巧。哪知拍出了一手的粉,又嫌弃地往人身上擦了两下,才心满意足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