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一瞬间,秦尚迅速推倒兵器架,施展轻功,极快地往安全的地方逃跑。
“找死!”
虽谋取了一线生机,可秦尚刚才的话却也彻底激怒了霍衍,丝丝缕缕的金线朝秦尚缠绕而去,金线一出,必见血而收。
秦尚不淡定了,大喊大叫:“十五、十六,救命啊!”
暗影十五、十六如鬼魅般掠出,一把将秦尚拽到了树上。
还未得片刻喘息,快若闪电的红影瞬息闪过,霍衍已经追了上来,直接以一抵三,与他们交缠在一起。
刀光剑影,招式狠戾。
面对发疯发怒的霍衍,秦尚连同两个暗卫依旧无法抗衡,只得拼死护着自己的要害,免得枉送了性命。
终于,每个人身上都或重或轻地挂了彩,见了血,霍衍方才冷着脸收了手,眸中暴虐渐渐褪去。
一言不发地拂袖离去。
十五、十六身上中了好几剑,瘫在地上,一脸幽愤地看着秦尚:“你能不能每次别叫我们?”
秦尚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鼻子,讪讪的:“是兄弟,有难同当。”
十五、十六:“……”
这兄弟,不要也罢。
夜色撩人,半圆的月亮高高挂无暇,清冷的月光朦朦胧胧透过窗棂倾泻而下,落在驻窗而立的一抹窈窕倩影上,如披了一层皎洁的淡淡光辉,尽添了几分圣洁。
温卿卿抬手摸了摸后脑勺肿胀的血包块,疼地倒吸一口凉气,不禁暗骂了霍衍几句,他绝对是故意让她受伤的。
又仰头看了半晌天际的残月,秀眉紧蹙,似在思索着什么。
旋即转身坐到书案边,嫩白的指尖轻敲桌面。
看着过去的自己一门心思扎在柳照身上,她觉得有必要做些什么。
至少,要将犯傻的自己掰正。
看着纸上几欲乱真的字迹,温卿卿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小心将信收好后,她才脱衣上/床睡觉,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
已至夜半,万籁寂静。
温卿卿睡得正香,呼吸绵长而平稳。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幽兰小筑的门口,伫立良久,终于忍不住抬手推门,哪知右脚刚伸出还未落地,房内的机关已被触发,屋梁上的木桶随之便要倾倒下来,黑影眼疾手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将木桶稳稳扶住。
等他放回原处,才发现桶里装着大半桶辣椒水。
霍衍面色沉了沉,这是防谁呢?
他矮身蹲在房梁上,借着窗外的月光发现屋子里布满了各种可笑的机关,细线遍布铜铃,地上洒满锋利的长钉,稍微有些杀伤力的恐怕要数温卿卿床侧的两把精巧的□□,只待敌人靠近,便将其射成筛子。
霍衍凛冽勾唇,锐利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床榻上的人儿,小姑娘睡相不佳,一条腿横亘在锦被上,薄薄的寝裤已半卷至膝盖之上,露出纤细的小腿儿,白生生的,有些晃眼。
一双幽邃暗沉的凤眸闪着不知名的微光,他没有移开视线,反而直勾勾地盯着。
又不是他自己要看的,是她暴露给他看的。
霍衍在心中想。
直到小姑娘咕哝着翻了个身,顺势卷起被褥遮住了乍泄的春光,他才敛去心神,纵身从房梁上跃下,轻而易举地避开这些难登大雅之堂的陷阱,蹑手蹑脚地在屋里各个角落翻找起来。
谁能想到不可一世的资王殿下竟会做贼呢?
结果,他找遍了,都没找到他要的衡妩香。
可整间女儿家的香闺皆散发着这种淡淡的衡妩香,令他心静平和。
视线陡然转落到一处矮凳上,上面放着一件浅色石榴花纹式的襦裙,还有一小件精美的樱粉肚兜,丝绸材质,绣着惹人遐想的鸳鸯戏水图。
鸳鸯戏水、鸳鸯戏水……
霍衍眼前猛地浮现两只鸳鸯交颈的画面,水波涟漪,雾光朦胧,两只鸳鸯突然变成了他和温卿卿。
赤条条的身子,相互攀缠。
他情动不已,她媚眼如丝。
鬼使神差的,他竟转动手腕,倏地用金线将那抹肚兜勾了过来,像个轻浮的浪荡子放在鼻尖嗅了嗅,奇怪,这股味道似乎更好闻些,既有衡妩香的淡雅清香,亦有那股怡人的女儿香,比他白天闻到的越发清晰了些。
满手生香。
闻之,沁人心脾,香不醉人人自醉。
下一刻,他猛地摇头,嫌弃似地将肚兜扔了回去,顿了顿,又勾了襦裙揣入怀中,方才悄然隐身离去。
资王府,书房。
灯火通明的房间,霍衍端坐金丝楠木椅上,一瞬不瞬地盯着手中这件女式襦裙,薄唇缓缓勾起一抹妖孽的笑。
就是这种味道。
真正的衡妩香。
只是,另一种女子淡香远没有鸳鸯肚兜上的浓郁。虽然,霍衍内心深处更喜欢的是那件,可理智告诉他,这毕竟是女儿家的隐秘之物,取之委实不太妥当。
故而折中,取了件襦裙。
过了一会儿,霍衍从暗格取出一方锦盒,将襦裙塞了进去,转身便将盒子放进了书房的密室里。
*
天光微亮,温卿卿起了个大早,只觉得昨夜睡得甚好,想到过去那个犯傻的自己,她赶紧将屋内的机关卸下,唤来花蕊伺候她起床洗漱。
花蕊知道屋里有各种可怕的陷阱,是以每天早上,温卿卿不发话让她进的时候,她是绝计不敢擅闯的。
梳洗过后,温卿卿对着铜镜照了照,本想找一支明艳大气的簪子插上,可发现如今这张美人娇面戴上素净一点的,似乎更加好看。
旋即找出一支偏素雅的步摇,戴上。
果真娇媚中多了一丝清新脱俗的美,又媚又纯。
花蕊见她对镜妆奁,便一把将矮凳上的衣物收拾起来,交给外院的粗使婆子给洗了。
谁也没发现少了一件襦裙。
“花蕊,等会儿出去替我办件事。”
温卿卿觉得自己今日的妆面已经妥帖精致,小小自恋了一番,便起身拿出昨晚写好的信交给花蕊。
花蕊看着手上的信封,心里咯噔一下,小心问道:“姑娘,送给谁的?”莫不是给太子的?花蕊以前可没少帮着送!
温卿卿勾勾手指,花蕊狐疑地凑过去,温卿卿低语了几句,又叮嘱道:“记得找个生面孔,不要自己傻傻地去送。”
花蕊虽不知为何给嘉和公主的信要以柳家二公子的名义送出去,但只要不是送给太子的,花蕊便放心了,低头应道:“奴婢知道了”
今日是嘉和公主殿中的宫人青莲出宫采买的日子,霍嘉和喜欢百香阁的衡妩香,也喜欢宫外的一些新鲜小玩意儿,每月都会让青莲出宫一趟。
青莲刚买了最重要的衡妩香及一应香料,准备再去搜刮一些让嘉和公主感兴趣的小玩意儿,刚走出百香阁的大门,迎面就低头走过来一个眉清目秀的灰衣小厮。
“姐姐可是嘉和公主身边的青莲姐姐?”
青莲皱眉:“你是谁?”
小厮笑着道:“小的是左相府柳二公子身边伺候的,二公子不便时时入宫,特命小的托青莲姐姐给公主送封信,二公子想对公主说的话都在信上了。”
嘉和公主对柳照高调的情意,摇光宫殿中的宫人几乎都知道。
青莲抿了抿唇,便不再有任何疑虑,收了信。
“多谢青莲姐姐。”灰衣小厮转身便离开了。
殊不知,这灰衣小厮并没去左相府,而是拐进了旁边街道的一处小巷子里,那里有个面纱遮脸的年轻姑娘正等着他回话。
“姑娘,小的都按你说的,办好了。”
“这是赏银。”花蕊大方地扔了好些碎银子,实则心里蛮肉痛的,姑娘的月银哪儿经得起这样造。
那灰衣小厮哪儿管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何况涉及到的是嘉和公主和柳家公子,自顾得了赏银,高高兴兴地就走了。
此刻,温卿卿正在府里陪着温庆翰玩儿,温庆翰果然是孩子心性,身上的伤未见全好,就闹着要下地找温卿卿陪他捉蝴蝶玩。
当然,温卿卿可没有像个傻子满院子捉着蝴蝶奔跑的想法,便坐在院中的秋千上吃着零嘴儿,悠闲地看着温庆翰捕蝶抓虫,玩的不亦乐乎。
温庆翰跑的满头大汗,温卿卿便拿出绢帕替他擦汗,他则笑的更开心了,只是浑身冒着痴傻气。
他又跑去抓了好几条茸茸的虫子,献宝似地拿到温卿卿跟前:“姐姐,看,我抓的。”
温卿卿眯着眼睛,捻起一条肉乎乎的小虫子,称赞道:“翰弟,你真厉害,姐姐很喜欢。”
“咯咯咯。”
“你们笑什么,这么高兴?”温若桐拉着温若纤跑过来,凑上前一看,顿时吓得叫了起来:“啊啊啊,虫子啊!”
温若纤小脸一白,立马甩开温若桐,跑的老远躲了起来。
温卿卿伸了伸手,眨眸道:“这不挺可爱的嘛。”
温若桐浑身汗毛竖起,瞪着温卿卿手上的虫子,根本不敢靠近半步:“三姐姐,你快扔了。”
温若纤则抽抽搭搭地说:“三妹妹,你好可怕。”
温卿卿:“……”有这么可怕?
也是,霍嘉和是个连蜈蚣都敢抓的人,会怕小小的虫子?
温庆翰看看温若桐,又看看温若纤,然后学着温卿卿的样子也将手往两位姐姐面前伸了伸,掌心上赫然是密密麻麻的一群虫子,看着就令人头皮发麻。
温庆翰开心道:“它们,好可爱。”
“啊啊啊!”
又是一阵惊天鬼叫,就连小声哭泣的温若桐也吓得大声哭了出来。
“姐姐们害怕,我们将虫子藏起来,好不好?”温卿卿摸了摸温庆翰的脑袋,笑着说。
温庆翰乖乖地点了点头,将满满一大把虫子放到了草丛里。
温若桐和温若纤这才敢往温卿卿身边凑。
经历了刚才吓人的虫子事件,但并不妨碍温若桐和温若纤对秋千的热情,荡到最高处,全然忘记了方才的惊吓。
温庆翰见秋千这么有趣,闹着也要加入进来,温若桐和温若纤便推着他玩起来,他的脸上洋溢着尽是纯真的笑。
只是温卿卿内心早已过了这般肆意玩闹的年纪,便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们玩耍,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岁月静好的美好感觉。
她恨柳照的无情,讨厌霍安平的背叛,但她并不想整个人生都被这些怨恨填满,反而比前世更想尝试一段新的生活,一段不同于霍嘉和的人生。
当然,她也会尽全力拉过去的自己、现在少女时期的霍嘉和脱离柳照的泥潭。
这边气氛热闹,众人却不知温庆绪正悄悄站在廊檐下,一脸艳羡地望着这边,想加入却不敢。
踟蹰良久,终于还是默默地回了房间。
刚进屋,就被赵姨娘逮住噼里啪啦一通说。
“绪儿,你又野哪儿去了?今日的功课做完了没?该背的书背完了没?你虽然名义上是庶子,但承袭家业,继承拟爹衣钵的人却只有你,你要上进啊。温家三房虽是姑娘居多,对你没什么威胁,但三房还有个温庆赫,诗书礼义哪方面都不差,你可不能被他比下去。”
温庆赫去年进士及第,谋了个京兆府少尹的官,起步算是不低。
温庆翰是个傻子,自然没有可比性。赵姨娘便拿温庆赫同温庆绪相比较,希望温庆绪比温庆赫出色有本事,随时都要耳提面命一番。
阖府上下,只有大房这边有妾室,赵姨娘吃穿用度虽远远高于普通妾室,但这名分总是低人一头,二房和三房妯娌看重的都是主母薛氏,对她也只是表面上的和气。
而温兆安当年纳妾时,也明明白白地说了,他要的不仅是个儿子,而是一个日后能挑起温家门楣的儿子。
她接受,他就纳她进门,不接受,他就找别人。
所以,这就是她和温庆绪存在的价值。
她怎能让自己的儿子甘于平庸,只能鞭斥着他不断进取。
温庆绪委屈地看了一眼赵姨娘,小声说:“娘,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温习功课。”
摇光宫。
青莲邀宠似地将信呈给了嘉和公主:“公主,柳家的仆人今天在宫外专门拦了奴婢,托奴婢将柳二公子的亲笔书信送给公主,可见柳二公子也是惦记我们公主的。”
闻言,霍嘉和抱着信激动了半晌,方才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结果只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转瞬化作愤怒。
啪地一下,将信拍在桌上。
她一字一顿,声音尖锐道:“你确定这是柳照写给本公主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