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衍挑眉,眼带戏谑:“就这样说。”
她仰视着他,而他俯视着她,感觉她和他的关系忒不对等了,不过她和他的关系,好像从来都跟对等扯不上关系。
这般一想,温卿卿便不再纠结这些细节了。
她道:“徐绍撞了我一下,以他一个五大三粗又是久经沙场的男人,照理来说,应该是我这个弱女子会被他撞到在地才是。可实际上,他竟然自己反而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这也太不正常了!”
霍衍谩声道:“我知道他身体不行。”
“你早就知道?”温卿卿惊疑道。
霍衍歪头,一本正经地说:“知道是知道,但却不知徐绍的身体竟然虚弱到如此地步,连你这个纤质弱女都不如。”连武之人却脚步虚浮,身体必是出了什么问题。
温卿卿忽然侧过身子,眉眼弯弯地说:“你说,他会不会被神爱宗的人用什么药物给控制了。”
她的身子侧了过来,便与霍衍面对面,将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不少。
霍衍冷眸横扫了她一眼。
温卿卿一愣,当即又麻溜地躺平了。
霍衍唇角勾起一抹轻笑,似乎非常满意她的乖顺、识时务。
“徐绍有没有被药物所控,我不清楚。但他细数朝廷诸多罪证时,中气十足,倒是可能吃了提气调息的药。”精气神不足的人,断没有那般浑厚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啊。
温卿卿转了转眼珠,又好奇问道:“对了,还有那神女。她又是如何做到能凌空出现在半空中,她坐的莲花台也是悬在空中,怕不会真是神仙降世吧?”心里也是将信就疑,她重生过,对于神佛之说自然比常人多了一份敬畏。
霍衍抿了抿薄唇,冷然道:“难不成你也觉得这世上有神仙鬼怪?”怎么其它地方不见神女下凡赐福,就这芜州有?装神弄鬼还差不多!
温卿卿眼神飘忽:“这个,应该没有吧。”
霍衍微哂,掀了掀眼帘:“睡吧。”
温卿卿立马滚到床的最内侧,可能滚的动作幅度太大了,一不小心头就磕在床头上,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发现,自己的脑袋跟这些木质东西有解不开的缘分,不是撞马车璧上,就是撞床板上。
早晚给撞成傻子。
霍衍沉眸思考着什么,听得旁边细微的‘砰’的一声,仿若这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不悦地瞪了温卿卿一眼,温卿卿绷了绷唇角,将那声抽出来的凉气都给吸了回去。
给她怂的哦。
她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发觉没起包,当即便松了口气。
霍衍仰面躺在床上,不经意地抬眸,看见烛火的映照下,床纱帷幔上投下一个脑袋的影子,还有一只手正摸着头,动来动去的。
他扭头看了一眼正摸着后脑勺的温卿卿,从衣服里掏出一段细长的金线,将其绷紧拉成一条直线。
帷幔间隐约可见一条细长的线,他这抹金线自是金色的,可若无色呢?
瞧着他比划着手中的金线,温卿卿哪儿注意到什么影子,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霍衍手中的金线断人手掌的血腥画面。
血淋淋的,可怖得很。
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一抹细线,若杀起人来,不亚于神兵利器。
温卿卿悄悄地将被子拉到下巴底下,将整个脖子都遮住,尤嫌不够,被窝里的两只手又紧紧地捂着脖子,这才心惊胆战地闭上眼睛,睡觉。
霍衍收好金线后,转头就见温卿卿将自己蒙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不禁皱了皱眉。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摸见什么肿包,便也很快沉入了梦乡。
*
芜州知府周延庆从香汗淋漓的娇妾身上爬下来,累得犹如死猪一样瘫倒在床上,哼哧哼哧大口喘着粗气。
他缓和了一会儿,一巴掌拍在娇妾的香臀上:“小妖精,够味儿,不愧是扬州那边出来的瘦马。”
周延庆新纳的这位美妾便是扬州有名的瘦马红莲,妖娆如红莲烈火,热情奔放,深受资深老鸨调习,训练形体、调养肌肤、习得百般淫巧,会的房中情/趣甚多,一眼一动皆是媚态,没几个男人看了她不会欲/火焚身。
红莲未着寸/缕,一身媚骨缠上周延庆已显老态的身躯,妖媚道:“这都是老爷调/教的好!”
周延庆又骂了句妖精,将红莲拉到身下,再次准备云雨一番时,看到红莲眼中的媚波荡漾,忽然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女人脸上:
“贱人,想掏空本官!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一个连贱妾都不如的东西。”
“老爷,贱妾知错。”红莲收了眼中媚术,也不待穿上衣衫,就那么赤/裸着匍匐在地上,磕头求饶,当真是卑微到了尘埃。
周延庆穿上衣服,又骂骂咧咧地踹了一脚红莲,才踏出了房门。
门外,周府的管家快步朝这边小跑过来,“老爷。”
周延庆系好腰带,问道:“什么事?”
“林堂主求见,正在前厅等着。”
周延庆皱起眉头,心里直打鼓,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难不成今晚的盛会出了什么事?
当即便朝大厅走去。
西厢房,周延庆的原配妻子,周府的当家主母展氏气得无法入眠,恼恨地骂道:“老爷是不是又去了那骚狐狸精的房里?”
“是、是的、”婢女哆嗦回道。
“可恶!”展氏气的几欲吐血,恨到将手中的白瓷杯盏直接在桌上砸碎了,瓷片陷入到肉里而不自知。
“周延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身正心正的表哥了。”展氏又恨又伤。
展氏和周延庆本是表姐弟的关系,可周延庆幼年丧父,家道迅速败落,是展家救助接济他,他读书考科举,展家便准备束脩盘缠,最后展家甚至将女儿嫁给他做妻,继续以钱财疏通他官场上的人情往来。
可以说,没有展家就没有周延庆的今日。
展氏当年并非只有周延庆一个选择,她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可是当年那个比她小三岁的表弟一脸真诚地对她说,“表姐,你若嫁我,我便不会同那些世俗男子一样纳妾,这辈子只有表姐一个妻!”
就是这句誓言,让她在本该嫁人的年纪等了他三年,后又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
可结果,满心满眼只剩失望。
原来年少情深并不能共白首,也可以走到面目全非。
他不仅纳了妾室,还纳了一个肮脏的扬州瘦马做妾。他们展家虽不是钟鸣世家,可也是正经的大户人家,她怎能容忍同这样的女人共伺一夫。
越想越气,越想越伤,展氏再也安耐不住,腾地一下起身就要往东厢房而去,非得去扒了那狐狸精的皮不可。
“夫人,老爷没在红姨娘屋里,去了大厅见客。”
走到半道上,又有一个婢女来报。
展氏:“见谁?”
“林堂主。”
展氏脚步一顿,转头去了前厅,并没兴师问罪,而是躲在后面偷听。
周延庆狐疑道:“林堂主,既然盛会上没发生乱子,你来此所为何事?”
林堂主喝了口茶,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切入话题:“实不相瞒,想请周大人调查一个人,沈连城。”
“沈连城?”周延庆皱了皱眉,说,“这个人我知道,早在他踏入芜州地界前,我便得到了消息。他的祖籍确实芜州里县人士,户籍上查有此人,家中排行老四,早年沈家就在芜州经营着小本生意,后来不知得了什么门路,就去了外地,挣了一份偌大的家业。
沈连城到了芜州首先直奔里县祭祖,被关卡拦住了,还对着里县的方向祭拜了一番,实乃孝孙哪!”
林堂主:“这人真没问题?”
“至少,我目前没查出什么问题,我还派了人去福来客栈调查,可只听了些他和妻子的房中事,夫妻俩的感情倒是和睦。”周延庆略微沉吟了片刻,继续说道。
“宗主的意思是,可再试探一二。”林堂主放下杯子,说道。
周延庆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沈家有钱,家大业大,自然是对神爱宗有用的。
林堂主似看穿周延庆的心思,笑了笑,说:“周大人,其实不管这个叫做沈连城的人是否加入神爱宗,但他是从外地来芜州的,我们都得确认他的身份,不是吗?”
“这是自然,等我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去试探。”
别看周延庆是芜州知府,面对林堂主,可摆不出任何的官架子,也没有方才打骂红莲的威风。
林堂主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周延庆脖子上的红痕,笑道:“听说周大人将一个扬州瘦马收入了房中,恭喜恭喜。”
周延庆一惊。
他将红莲弄进府,说是做妾,却没有走任何形式。展氏也是他不小心说漏了嘴,才知红莲是扬州瘦马。
“上个月,扬州那边新来了一批瘦马,环肥燕瘦,个顶个的好。要不哪天林堂主得闲的时候,也去选上一选。”
林堂主摆手道:“宗主眼皮子底下,我可没有大人这般好的福气。这些瘦马还是留给你们,周大人看着哪家官员的后宅需要,就送过去填补一些。”
说完,林堂主便起身告辞了。
林堂主离开后,周延庆放下茶杯,便要回后院睡觉,结果刚转身,就见展氏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周延庆,好的很!你不仅养了一个瘦马,竟还养了一批。说,还有多少像红莲这样的瘦马等着你去睡?你也不看看你的年纪,有那个体力吗?”
“没有的事,你不要瞎想。”周延庆眼神躲了躲,并不敢直视展氏的眼睛。
“好啊,你不说是吧。我现在就去城墙上当着全芜州百姓的面揭露你的真面目,你不仅娶了个扬州瘦马,还养了一群扬州瘦马,你都不要脸了,我还顾忌什么面子!”
说着,展氏便气煞汹汹地往府外走去。
“别瞎嚷嚷!”
周延庆顿时急了,一把拽住她,将她生拉硬拽到了房间里,屏退所有婢女,砰的一下,关上了房门。
展氏又哭又闹,伸爪子就要挠周延庆:“混蛋,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
周延庆逼不得已,吼道:“别闹了,这些瘦马又不是专门给我养的,是给芜州官吏养的。”
展氏顿时停止了哭闹,看向周延庆:“什么意思?”
“就是送给像我这种当官的。其它的,你就别问了。”
周延庆不得不承认,以瘦马笼络控制当地官吏是步绝好的棋,哪个当官的后院没得几件隐秘见不得光的事,又有几个当官的手头是真正干净的,就算没有也可以人为制造出来,成为官员的命脉。
但他却并非是因为瘦马,而是有其它缘由。
“周延庆,你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展氏看着周延庆,握紧拳头,放了狠话。
展氏虽人老珠黄,毕竟是周延庆儿子的娘,又与他有着年少的恩情成分,周延庆对展氏倒底存有几分真情实感。
他自是不会像对待红莲,那般对待展氏。
“一个妇道人家,少插手男人的事!”周延庆喝道。
周延庆想了想,又突地冷下声音道,“表姐,走到今时这一步,我已别无其它选择!你们展家,还有你我的儿女,性命皆系于我一身。如果我出了事,朝廷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他们,大概是要株连九族。”
展氏惊愕。
……
霍衍买宅子的事传到周国光耳朵里,这人显得比找宅子的秦尚还要积极,跑前跑后的张罗,倒也给他选出了几处比较好的宅院。
原本霍衍不满意周国光的眼光,可他意外发现其中一处院子似乎与周延庆的府邸在同一条主街上,去往周家便要从这处宅院门前路过。
霍衍沉吟了一下,这处宅院所处地段算是芜州城最好的,价格应该比其它的都要贵。
周国光刚给他介绍了前面三处宅院,霍衍便打断了他,不假思索道:“我只要最贵,最好,还有最静的!”
周国光眼睛一亮,指着霍衍最想要的那处宅院说道:“沈公子,那便是四方街的这处宅子最适合你了,它不仅贵,更是闹中取静,绝对最适合你和夫人。”
说着,便眼巴巴地望了望‘沈连城’身后的‘吴锦绣’,以后可不太容易见到这般绝色的美人了。
唉,就算同住一个客栈,他也就那天看了一眼她的容貌。
霍衍拧了拧眉,转头看向温卿卿:“夫人觉得如何?”
温卿卿甜甜道:“我听夫君的。”
“就选这处。”
霍衍并没因选了一处好的宅院表现得有何欣喜,冒似很稀松平常的一件小事,他的面色平淡无波,“先住上几日,若不喜欢,再换便是。”
“嘿嘿,沈公子眼光真不赖,买了这处定然不亏。”周国光高兴地去找卖家。
这处宅院最贵,他可得一笔不小的回扣呢。老娘将他管的严,给的那点零花钱哪儿够用。
或许乐极生悲,周国光走了无数遍的梯步,竟然才走了一半,就一脚踩空了。
咚的一下,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好死不死的,一个在大堂吃饭的客人居然将椅子坐翻跷了,周国光的右眼就那么巧妙地碰在了跷起的椅子腿儿上。
“啊!要瞎了!”一阵杀猪般的惨叫顿时响起。
温卿卿闻声,低头往下看了一眼,周国光的右眼四周皆是红淤血印,右眼肿的比左眼大了一倍不止。
“怕不会真瞎了吧?”独眼龙!
霍衍扯起嘴角,煞有介事地深表同情:“是吗?那可真惨!”
而目睹了周国光摔倒全过程的秦尚,默默地看了一眼始作俑者,选择闭口不言。
作为牵桥搭线的周国光虽然眼睛受伤严重,倒还不至于到瞎的地步。
若不是因为他帮了点小忙,这双眼睛估计就真瞎了。
不过,就算没有周国光搭线引路,霍衍自会有其它办法和神爱宗沾上关系。
宅院的事情就这样敲定了。
刚搬进去,秦尚之前调查徐绍的事便有了结果。
只是这结果让霍衍万万没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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